拯救被骗“运毒”女孩，“中国好前任”惊魂吉隆坡

秋茗

热情阳光的张一鸣

2016年6月，湖南省株洲市女孩谢雨虹前往马来西亚旅游，不料却陷入了一场惊天骗局——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利用运毒，等待她的将是被判极刑的悲惨命运。绝望之时，她的前男友张一鸣坚信她是无辜的，在长达两年的时间里，他为她四处奔走搜集证据，寻找真正的毒贩。张一鸣能找到毒贩，救出谢雨虹吗？这起案件能带给我们怎样的警示？

惨痛！异国之旅身陷“被运毒”骗局

2016年6月23日下午，马来西亚吉隆坡城市长廊附近的一幢大楼里，来自中国湖南大业装修集团公司的工程师张一鸣正在安排工人工作。突然，他的手机收到一连串微信消息，他打开一看，原来是前女友谢雨虹的好友李娟。李娟说，就在两个小时前，谢雨虹在吉隆坡机场被马来西亚警方拘捕，向他求助。张一鸣惊呆了！

2013年春节，时年24岁的张一鸣在株洲一次聚会中，结识了比他小1岁的谢雨虹，两人都是株洲市炎陵县人，很快互生好感，建立了恋爱关系。李娟是谢雨虹闺蜜，后来经她介绍认识了张一鸣，双方还加了微信。2015年5月，张一鸣被公司派往马来西亚工作，年底休假回国时，谢雨虹向他提出分手。张一鸣多次挽留无效。后来才得知，她早已移情别恋，对方是马来西亚籍华人。谢雨虹说，因为张一鸣外派马来西亚，所以她平时很关注马来西亚的资讯，于是认识了现男友申阔，对方对她体贴入微，出手也很大方。春节过后，张一鸣带着失恋的伤痛重返马来西亚。当初他们相爱时，他和李娟互加了微信，后来两人分手了，李娟也没有删除他。

回想起自己与谢雨虹两年多的情感经历，对方曾带给自己很多甜蜜幸福的感觉，加上当时谢雨虹的父母对自己也很好，如今谢雨虹在异国遇到了这么大的麻烦，她的父母不知该急成什么样了呢！自己不能坐视不管。张一鸣急忙与李娟见了面。李娟告诉他，几天前，谢雨虹邀请她一起来马来西亚旅游，费用由申阔提供，她们先行。按照申阔的安排，她们先乘车到香港，随后转机飞吉隆坡。下飞机后，警方从谢雨虹的行李箱夹层中发现了几包白色小晶体，迅速控制了谢雨虹。李娟顾不得哭喊着的谢雨虹，立即逃走。听完李娟的述说，张一鸣面色凝重。他安顿好李娟后，联系了马来西亚华人公会公共投诉局的朋友付刚。不久，付刚反馈来令人震惊的消息：谢雨虹涉嫌贩毒，且罪行很重，几乎达到了死刑量刑标准。付刚劝他说：“你就别趟这浑水了！”張一鸣摇头：“我不相信她会贩毒！”张一鸣了解谢雨虹，她有些虚荣，但不至于为了钱走上这条路。从李娟处了解到，行李箱是申阔送给谢雨虹的，申阔说谢雨虹的行李箱太小，就带了这个新的给她，还替她把衣物和生活用品装好了。张一鸣隐隐感到，谢雨虹可能被骗了。

几天后，张一鸣托朋友聘请了华裔律师吉卢才。6月27日，吉律师在吉隆坡女子监狱见到了谢雨虹。谢雨虹没想到张一鸣竟然为她请了律师，她哭着说：“我没脸见他，我被人骗了！”她向律师讲述了与申阔的交往过程。“这就是申阔设的局，他骗我来旅游，其实是充当他的运毒工具，你们一定要抓住他啊！”吉卢才从马来西亚警方处得知，近3年来，有数十名中国女性因携带毒品入马而被捕，只有极少数被判无罪后回国，大多数女性在等待判决。

张一鸣获准探监。谢雨虹一直哭个不停。张一鸣问：“你能向我保证，你不知道行李箱里有毒品吗？”谢雨虹斩钉截铁地说：“我用我的生命起誓，我毫不知情，确实是被骗了。”看着谢雨虹无助而哀戚的样子，张一鸣说：“我相信你，我会尽力还你清白，不管花多大的代价。”谢雨虹告诉他，来马来西亚之前她换了手机，旧手机里有与申阔的微信聊天记录。张一鸣默默记下她在国内的行踪轨迹和可能获取证据的途径。临走前，他替谢雨虹缴纳了半年的生活费。

2016年7月5日，张一鸣和李娟回国，来到了谢雨虹父母家，这才得知，4个月前谢父病逝，谢母的精神状态也不佳，更不知女儿身陷囹圄。张一鸣担心老人扛不住，没有告诉她。他拿到了谢雨虹的手机，李娟指认出，里面有两张照片正是申阔。随后，张一鸣带着这些资料向株洲市公安局报案。但由于谢雨虹的案情尚未通报给国内，证据不足，警方未立案。

根据谢雨虹提供的地址，张一鸣找到申阔的租住地，却发现已换了租客。他让李娟拨打申阔的手机，对方停机。好在申阔的微信号并未注销，张一鸣赶紧申请了三个微信号，假扮女孩添加申阔为好友，但对方迟迟没有通过。他又通过特殊渠道弄到了两个申请时间超过一年的微信号，里面朋友圈内容俱全。几天后，申阔终于将其中一个昵称为“想旅游的妮妮”的号码添加为好友。张一鸣假扮成本地商场20岁的女营业员与申阔聊天，言语中表现得毫无社会经验。他本以为能很快套出申阔的行踪，但对方却非常谨慎。

挺住！万里奔走为你洗冤

与申阔微信周旋的同时，张一鸣根据谢雨虹提供的行踪轨迹，依靠好朋友帮忙及支付费用，查找各处的监控视频，总算取得了谢雨虹出发前入住的嘉诚宾馆的视频。视频里清楚地显示了谢雨虹跟申阔分别进入宾馆的情形，谢雨虹拖着一个红色的小行李箱，而在次日，申阔拖着一个灰色的大行李箱进入，换走了谢雨虹的行李箱。监控还清晰地录下了两人的对话，对话中，谢雨虹说：“我没有多少行李，小箱子足够了。”申阔说：“出国总得购物吧，小箱子装不下。你到了马来西亚，如果觉得累赘，我给你再买一个箱子。”这些对话后来成为关键证据。

张一鸣与申阔聊了十天，并没有实质性进展。谢雨虹涉毒被捕的消息，经由中国驻马来西亚大使馆发至湖南省公安厅，层层下达到社区，谢母接到消息后，病倒了。张一鸣接到电话后，将谢母送医治疗。谢母愧疚地对他说：“雨虹对不起你，你却这样帮我们，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张一鸣说：“不用谢，您好好保重身体，别急。”谢母感动得泪流不止。

2016年7月底，张一鸣再次探视了谢雨虹。谢雨虹的情绪比以前稳定了些。得知张一鸣还没找到申阔，她绝望地说：“听说以前被骗的好几个女孩被判了死刑，我无法证明自己，也是死路一条，只是可怜我的妈妈……”张一鸣说：“怎能轻言放弃呢？申阔这笔生意失利，损失不小，他应该会急着弥补损失，不会总是躲着。相信我，你会没事的。”谢雨虹嗫嚅着问：“你不恨我吗？为什么救我？”张一鸣说：“说没恨过是假的，我帮你是因为我必须这么做，责无旁贷。还有，我相信你是无辜的。”谢雨虹闻言，泣不成声。张一鸣继续在微信上保持着与申阔的联系，他假扮的“妮妮”渐渐让申阔放松了戒备，对方时不时“撩”上几句，与当初俘获谢雨虹如出一辙。8月中旬的一天，申阔突然发来视频聊天邀请，早有准备的张一鸣急忙将手机交给女同事应付。网上“见面”之后，申阔似乎彻底解除了戒备。

9月24日，申阔提出与“妮妮”见面，两人敲定见面时间在3天后。张一鸣立即向公司请假，连夜赶回国内，次日一早回到株洲。他联系上三个高中同学，大家摩拳擦掌，做好了准备。

9月27日上午，张一鸣与同学提前隐蔽在见面地点附近。然而，一整天都不见申阔露面。张一鸣“嗔怒”地质问申阔为何“放鸽子”，申阔说，他有急事要去马来西亚，所以才爽约。张一鸣“原谅”他后，提出自己也想去马来西亚旅游。申阔说：“放心，绝对有机会让你出国。”张一鸣趁机说：“你到了马来西亚，多发些身边的美景照片给我。”申阔答应了。张一鸣次日返回大马，继续在微信上联系申阔。然而，申阔一直没有再在微信露面。张一鸣无计可施，只能催促吉律师尽快想办法为谢雨虹辩护。吉律师认为，找到罪犯，才是帮谢雨虹免除刑责最有效的方法，否则必须证明自己不知情，才能進行无罪辩护。目前单凭宾馆视频，无法证明她不知情。张一鸣立即联系李娟和谢母，让她们收集证据。李娟出具了证言和宣誓书，说明谢雨虹与申阔的交往过程，证明谢雨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使用了申阔送的行李箱。谢母找到派出所和谢雨虹工作的商场，开具了谢雨虹品行良好的证明。

2017年3月16日，谢雨虹案在吉隆坡开庭。吉律师为她进行无罪辩护。法庭上，吉律师提供了谢雨虹与申阔的微信聊天记录、国内有关机构开具的证明、谢雨虹被捕后的“未接触毒品”血检报告单、在宾馆交换行李箱的视频、在吉隆坡机场被查获的视频。视频中，警方发现行李箱夹层毒品后，谢雨虹表现非常惊讶，并积极配合警方的进一步检查。这些证据基本能证明谢雨虹并不知情。李娟作为证人发言。法庭采信了部分证据，当庭宣判谢雨虹拥有毒品罪名成立，判处监禁12年。从谢雨虹当时的情形来看，这算是不错的结果。吉律师要帮谢雨虹上诉。谢雨虹流着泪向张一鸣和吉律师表示感谢。张一鸣则抱歉地说：“这并不是我们要的最好结果，我会继续寻找申阔，为你洗冤。”他目光灼灼，眼神里写满坚毅。

惊险！几经周折峰回路转

遗憾的是，申阔仿佛人间蒸发了似的，踪影全无。直到2017年11月，他才更新了一条朋友圈消息。张一鸣压抑住激动的心情，在该消息后点了个“赞”，还故意不搭理申阔。果然，申阔主动发来消息，说自己还在马来西亚，过段时间会去中国。张一鸣急忙说自己想去马来西亚旅游，请申阔当导游。申阔说：“等我到中国再说吧，请你免费旅游。”

张一鸣每隔半个月就去监狱探望谢雨虹，再加上律师费，谢雨虹的生活费，他这两年的积蓄都花在这上面。谢雨虹万分歉疚地说，出去后当牛做马也要还给他。张一鸣为了鼓励她不放弃希望，故意说：“记住你的话，我等着你还债哦。千万不要食言啊！”

在与申阔接下来的交流中，张一鸣表现出急于想到马来西亚旅游，申阔很满意，时不时发个小红包增进感情，并要求多介绍几个小姐妹给他认识，到时一起来大马。张一鸣一一答应，趁机提出请他拍摄身边美景照片发给“她”，让“她”先领略一下马来西亚的美景。申阔没有怀疑，接连拍了好几张照片发过去。

张一鸣分析，申阔发来的照片背景位于吉隆坡唐人街，向周边辐射。隔天发来的照片，也在此范围。张一鸣利用地图软件，琢磨出申阔的大致活动范围，发现他喜欢到一家中式茶馆喝茶。张一鸣在地图上查到这类茶馆有几十家。他利用周末前往唐人街查找，终于找到这家与照片背景相符的茶馆。此后，他一有空就去茶馆坐守，为避免他人生疑，张一鸣带着笔记本电脑佯装办公。去了几次都没看到申阔，倒与茶馆服务员混熟了。张一鸣时常向公司请假，公司领导颇有微词，扣了他的奖金，还失去了一次升职机会。

2018年2月，公司放春节假，张一鸣没有回国，继续在茶馆守着。2月12日这天上午，一个身材消瘦、个子不高的中年男子进店，正是照片上的申阔！但服务员却称他为“蔡查哥”。张一鸣的心狂跳不止，紧张得手心全是汗。他偷拍下申阔的照片，发给吉律师。吉律师也很激动，叮嘱他注意安全。1个多小时后，申阔走出茶馆，张一鸣跟了上去。可由于不熟悉环境，跟丢了。张一鸣懊恼不已，又花了一整天，通过地图熟悉该处环境。

两天后的上午，张一鸣再次在茶馆等到了申阔，对方还带着一名年轻女子，听口音是本地人。张一鸣又偷拍了几张照片。一个多小时后，申阔携女子离开。张一鸣跟了上去，申阔却骑着摩托车一溜烟跑了。张一鸣只得返回茶馆。没想到，那个熟识的服务员凑过来，问他为什么偷拍“蔡查哥”。张一鸣吓得一个激灵，他假装羞愧地说，那个女孩太漂亮了，所以他才拍照欣赏一下。服务员笑话他没见过女人。张一鸣给了他一笔小费，服务员便把他知道的情况说了出来。申阔真名尤蔡查，是唐人街土著居民，以前经常去中国，前一段时间，他因为斗殴伤人，被判入狱了几个月。服务员警告说：“你可别招惹他，更别偷拍他的女人，否则不知道怎么死的。”张一鸣故作害怕，又给了服务员一笔小费，请他保密。

2018年4月2日，张一鸣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这天上午，张一鸣想碰碰运气，在尤蔡查常坐的卡座桌面底部粘上一只小型录音笔。一会儿，尤蔡查和一个中年男人走进来，两人鬼鬼祟祟地商议了半天，张一鸣偷偷用手机录下视频。他们走后，张一鸣立即取下录音笔，听到尤蔡查与中年男人用当地语言交谈。他找到吉律师，吉律师听了一下，激动地说，他们要进行毒品交易，就在后天上午，地点是龙目码头！

张一鸣（ 右）与华裔律师（左）在解救中功不可没

张一鸣和吉律师来到经办谢雨虹案件的吉隆坡警察局，找到缉毒队长卓孟，呈上录音和视频，说明尤蔡查就是欺骗谢雨虹运毒的毒贩。卓队长立即做了部署。4月4日上午，尤蔡查等毒贩被埋伏的警察人赃俱获。吉律师随即向警方和法院提交了重新侦查审理谢雨虹一案的申请书。在审讯过程中，尤蔡查仅供认被抓获时的毒品交易犯罪事实，拒不交代在中国骗女孩运毒的事实。当警方拿出相关视频和微信聊天证据后，尤蔡查这才承认与谢雨虹相识，但仍声称自己对其运毒一事毫不知情。吉律师据理力争，尤蔡查死活不供认，案情一时陷入僵局。

张一鸣十分焦虑，自己努力了这么长时间，却得到如此结果。尤蔡查不松口，谢雨虹就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2018年6月初，吉律师得到一个消息：尤蔡查有个妹妹，在中国湖南省长沙市的一所大学留学，尤蔡查对这个妹妹非常疼爱，他每次去中国，往往都要陪伴妹妹一段时间。通过调查询问，张一鸣在获取了尤蔡查妹妹的资料后，立刻赶往长沙，找到了尤蔡查的妹妹，向她讲述了谢雨虹的遭遇，并出示了相关证据，恳求她给尤蔡查写信，劝说他说出真相。尤蔡查的妹妹对哥哥的犯罪行为非常震惊，当即给哥哥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信，并录了一段劝诫的视频。

2018年6月16日，尤蔡查看到了妹妹的信和视频，考虑再三后，终于向警方交代了自己欺骗谢雨虹等两名中国女孩运送毒品的犯罪事实，另一名受害者来自长沙，也关押在女子监獄等待判决。谢雨虹终于迎来了一线曙光。

由于马来西亚是三审制度，若走完全部三审程序，通常需要6-10年。谢雨虹的案件将在2018年年末进行二审，不出意外的话，她将会被无罪释放。张一鸣将这个好消息告知谢雨虹后，谢雨虹激动得号啕大哭。由于张一鸣不抛弃，不放弃，这场梦魇即将画上一个圆满的休止符，谢雨虹将铭记一生。

在接受采访时，张一鸣说，目前在吉隆坡女子监狱里，仍关押着一些被骗运毒的中国女性，大多数是受黑人男子所骗，但她们远远没有谢雨虹幸运——一是找不到欺骗她们的毒贩，二是证明她们“不知情”的证据匮乏，等待她们的将是悲惨的命运。女孩们之所以会轻易上当，原因颇为复杂，但盲目迷恋外国人，幻想通过“异国恋”低成本出国游玩乃至结婚等是主因。希望那些可能会有同样遭遇的女孩擦亮眼睛，提高警惕，切勿重蹈谢雨虹的覆辙，避免踏上不归路而痛悔一生。

（因涉及隐私，文中谢雨虹为化名。）

编辑/涂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