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敦颐何以被尊为“道学宗主”?

2018-12-20 12:19刘立夫黄小荣
船山学刊 2018年5期
关键词:周敦颐理学

刘立夫 黄小荣

摘 要: 周敦頤对宋明理学最主要的贡献一是恢复了儒家中断近千年的所谓“道统”,即“性命之学”;二是积极提倡和践行“孔颜之乐”;三是敢于打破“三教”壁垒,大胆援引佛道,开创了重要的理学方法论。周敦颐不仅为“理学”贡献了诸多原理与方法,也为“理学家”提供了一个内在的超越境界。周敦颐开创的“濂溪一脉”,赋予了儒学第二次生命,具有“革命性”的意义。

关键词: 周敦颐;性命之学;孔颜之乐;三教合流;理学

“吾道南来,原是濂溪一脉;大江东去,无非湘水余波”,岳麓书院的这副对子,充分展现了湖南人的“文化自信”。宋代“濂洛关闽”四学,周子居其首,然而,周敦颐(1017-1073)并没有显名于北宋,甚至他的嫡系弟子二程对随其从学之事还“讳莫如深”。直到南宋,由于朱熹、张栻等人“力挺”,周敦颐作为“道学宗主”的地位才得到确立。嘉定十三年(1220),宋宁宗准魏了翁“易名之请”[1]114,赐谥周敦颐“元”;淳祐元年(1241),宋理宗又封其为“汝南伯”,诏从祀孔庙,此后遂为定论。

周敦颐在北宋学界名气不大,原因很复杂。有云周氏所传《太极图》为儒学“异端”,非“根正苗红”;有云周敦颐门第不高,亦非科举出身;有云周敦颐政治“站位”不利,同情王安石,涉及新旧党争,等等。这些分析都有一定的道理。但是,“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周敦颐开创的“濂溪之学”,在经过一个多世纪的时间发酵后,醇香四溢,愈益见重,这无疑根于“濂学”自身的内在价值。换言之,如果周敦颐的思想缺少魅力,那么,无论朱熹、张栻怎样“力挺”,也不可能“一夜暴红”,更不会坐上“道学宗主”“理学鼻祖”的位子。

周敦颐虽只留下《太极图说》《通书》《爱莲说》等寥寥数著,但后人对它们的关注却远远超过同期“北宋五子”的其他四人的作品。《四库总目·周子抄释》云:“宋五子中,惟周子著书最少,而诸儒辩论,则惟周子之书最多。”[1]129特别是针对周氏“无极而太极”的讨论,向来是学术界的一大“公案”。湖湘学派开创者胡宏盛赞周敦颐“绵圣传于不坠,振道统于中兴”[1]1,上承洙泗,下启洛闽,是一个“连接”两头的关键性人物。清人黄百家则指出:“若论阐发心性义理之精微,端数元公之破暗也。”[2]482概而言之,周敦颐所开创的“濂溪一脉”,无论是“中兴”,还是“破暗”,皆表明其打破了长期以来儒家停滞、僵化的“经学”困局,赋予了儒学的第二次生命,因而具有“革命性”的意义。

一、周敦颐恢复了儒家中断近千年的

“性命之学”

(一)《中庸》价值的发现

宋明理学是儒学回应佛老挑战的思想重构和文化创新。它之所以有“新儒学”之称,主要是在心性之学上建构起了精密体系,从而有了抗衡佛老的实力。

中国历史上有“汉唐盛世”,但是,强大如唐朝,竟然找不出几个像样的“思想家”来!其实,唐朝并不是没有大思想家,而是没有鸿儒,和尚与道士中倒有不少哲学家。这就是所谓的“儒门淡薄,收拾不住”[3]23。

这种情况当然让儒家群体倍感压力。韩愈遂搬出“家法”,大竖儒家“道统”之旗,试图以此对抗佛老。但是,佛老之所以在隋唐大放异彩,关键在于它们各有一套精致的“心性之学”,而不在于其“法统”。特别是禅宗的“心性”理论素以精密著称,不仅体系完整,而且很“接地气”,进入寻常百姓家。韩愈深感于“释老之害,过于杨墨”[4]61,但他抬出《大学》的“修齐治平”之道,对抗佛教的“出世主义”,以“外王”对“内圣”,显然不可能真正击垮佛教,挽救儒学。

“宋初三先生”之孙复、石介、胡瑗继续对佛教展开批判,但其套路仍袭韩愈,无非斥之以“夷狄之法”、“悖乱王道”之罪,这种“外在的批判”放到佛法入中国已有千余年的宋代,已经流入肤浅。因此,儒学要真正抗衡佛老之冲击,必须通过“入其垒,袭其辎,暴其恃,而见其瑕”[5]1的方法,建立一套更加精致的心性理论。

儒家的心学传统本在“思孟”一系。在唐代,李翱曾抬出《中庸》,作《复性书》三篇,在一定程度上继承了《中庸》的心性理论,但李翱没有跳出佛教的思路,受到儒者们的普遍质疑。不过,《中庸》一书的价值从此愈益凸显出来。

《中庸》的核心是“诚”。所谓“诚”,即真实、无妄。《中庸》说:

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6]32

上天按照“诚”的原则“化生”万物,这是“天道”,所以说“不诚无物”[6]35;人作为天所化生的精灵,继承了天之“诚”,因此也要“成就”万物,这便是《周易》说的“继之、成之”,这就是“人道”。所以,“诚”实际上就是人的“性”。人有凡圣,其性则一。圣人“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6]32,这是“自诚明”的体现;而常人则需经“教”的作用才能“诚之”,以期“明心见性”,这叫做“自明诚”。

因此,《中庸》之“诚”毫无疑问是儒家最早的“心性论”。这种模式的根本特征是既以“天人合一”论证人性,又以“心性”作为“天人合一”的内在根据,从而为儒家的“内圣外王”之道提供理论支持,即由“尽人之性”而“尽物之性”,达到“参赞天地之化育”。

然而,《中庸》的思想在此以前一直隐而不彰。如孔子“罕言性与天道”。孟子虽重“四端”之说,却以“王道”为宗。荀子重“礼”,倡“性恶”。汉四百年,得一董子;唐三百年,又得一韩子,皆不足以继此往圣“绝学”。董仲舒主张“性三品”之说,又以“中民之性”为“性”;而韩愈不过在“三品”说中加入了“情”而已,其实质仍与董子无异。唯有李翱独具慧眼,发现了《中庸》的奥秘,但其《复性书》以“灭情复性”而期“至诚”,实已偏离正轨。

(二) 立“诚”为本

周敦颐接棒李翱,是宋代重新挖掘《中庸》价值的第一人。换言之,周敦颐之所以成为“道学宗主”,其最主要的贡献就是恢复了儒家中断近千年的“性命之学”之“道统” 。立“诚”为本是周敦颐的一个核心观点,“诚”具有“心性论”与“宇宙论”双重意义。

《通书·诚上第一》曰:

诚者,圣人之本。大哉乾元,万物资始,诚之源也。乾道变化,各正性命,诚斯立焉,纯粹至善者也。[1]13-14

周敦颐提出,诚不仅是“圣人之本”,也是万物之“性命”,是人之为人的根本,其性质为“纯粹至善”。而且,诚还是“五常之本,百行之源”[1]15,是一切德性、善行的“本源”。从现实上看,人性又有“刚柔善恶”之分。

刚善:为义,为直,为断,为严毅,为干固;恶:为猛,为隘,为强梁。[1]20

这是刚中之善恶二分。同样,柔中也有善恶二分。

柔善:为慈,为顺,为巽;恶:为懦弱,为无断,为邪佞。[1]20

周敦颐谈性之“刚柔善恶”,主要是就“气禀”而说,而不是就“义理”说的,因此,这并不与性为“纯粹至善”之说相抵牾。周敦颐的这种做法可以说相当“高明”。他把性“一分为二”、又“合二为一”,从而在理论上克服了人性中的善恶二元论,又比较完满地回答了人性中善恶矛盾。

此外,周敦颐还赋予“诚”以终极宇宙之源的意义。这涉及到“诚”与“无极而太极”的关系。一方面,周敦颐把“太极”視为化生万物的根源;另一方面,他又把“寂然不动”归给“诚”——这使得“诚”具备了形而上的性格,即诚与“太极”是同一的。在周敦颐的思想中,“太极”侧重于“宇宙论”,而“诚”侧重于“心性论”,但二者具有一贯性。

可见,周敦颐思想的根就在“诚”上。 诚既是内在的,也是超越的——这正与《中庸》遥相呼应。

(三)“主静”为宗

周敦颐既以“寂然不动”为“诚”之本,于是提出“主静”的修养论。这是周敦颐关于“心性论”的第二个核心观点。对于“动静”,周敦颐说:

动而无静,静而无动,物也;动而无动,静而无静,神也。动而无动,静而无静,非不动不静也。[1]27

他区分了两种“动静”:一是物之动静。这种动静都是“绝对的”,动就是动,静就是静,所以动时非静,静时非动;二是神之动静。这是“太极”或“诚”化生万物的神妙作用。这种动静是“相对的”,是非动非静,既动既静。不动是因为“神”的主体“诚”是不动的;不静则是因为“诚”的作用“神”是感通的。也就是说,万物虽在变化,在其背后的根据是没有变化的。因此,周敦颐主张的“主静”之说主要是“以静御动”,这又与《中庸》之“中和”二字异曲同工,实际是由“中”而“和”。

另外,周敦颐还提出“学圣之要”在于“无欲”。他说:

故无欲,则静虚动直。静虚则明,明则通;动直则公,公则溥。明通公溥。[1]31

所谓“静虚”就是内心“诚”的状态,而所谓“动直”就是应用时“神”的作用,惟“诚”能“神”,惟“明”可“通”,所谓“神通”就是应用无碍。简单说,也就是一个人内心没有私欲杂念,大公无私,这样才能够事事处置得宜。周敦颐的“无欲”说无疑继承了荀子“虚一而静”之说。

显然,“主静”与“无欲”是一致的。朱熹注解《图说》之“主静”只用四个字,即:“无欲故静”,而周敦颐同样以“静虚”为“无欲”。不管是“主静”,还是“无欲”,都不是“消极的”,因为周敦颐希望借助这种方法要达到的目的是“动直”,而不只是单纯满足于“静虚”。这显然是“积极的”。周敦颐强调“慎动”,但并不完全否定“动”,他否定的只是“邪动”;由此推论,其“无欲”之说肯定不是“断绝”一切“欲望”,其意义在于以“理”胜“欲”!

就理论渊源说,周敦颐“无欲”之说是对孟子“寡欲”说的继承与推进。孟子提出“养心莫善于寡欲”(《孟子·尽心下》),要求人们尽量减少不必要的欲望从而恢复“本心”。周敦颐则说:“予谓养心不止于寡焉而存耳,盖寡焉以至于无。”[1]52当然,孟子与周敦颐二人对“欲”的界定是不同的,孟子是以“食色”为“欲”,周敦颐则是站在理学“天理”与“人欲”对立的角度来谈“欲”的。

(四)开启理学“心性”新方向

周敦颐以《中庸》为根,立“诚”为本,主“静”为宗,建构了宋明理学史上第一个自足且完备的“心性论”体系。他提出的“无极而太极”、“人性论”、“动静观”等观点都对后世理学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程朱陆王等人无不受其启发,从其学说中汲取养分。周敦颐开启了理学“心性”新方向。

首先,周敦颐把性“一分为二”、“合二为一”的做法深刻影响了宋明理学“人性论”的走向。不难发现,张载“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之分,二程、朱熹理气、性气之辩,都受到周敦颐此说的影响,陆九渊的“诚”为“人之本心”说,甚至王阳明的“性即气”之说也同样根植于此。

其次,周敦颐对“诚”之“二性”——内在与超越的论证,为朱熹的“理(性)气一元论”提供了理论根据。所谓“理”,是一种形而上的“道”,是万事万物背后的普遍“形式”,为“生物之本”;而“气”则是形而下的“器”,指构成事物具体的“质料”,即“生物之具”。在朱熹的哲学思想当中,理与气只有理论上的区分,实际上理气不可分。“天下未有无理之气,亦未有无气之理。”[7]2更重要的是,在朱熹的哲学中“理”还是“性”的根源——朱熹把张载的“天地之性”即理解为“义理之性”。显而易见,朱熹的“理(性)气论”正来源于周敦颐“太极”和“诚”这两个范畴:“理(性)”源自“诚”,“气”则源自“太极”。

其实,在更早的二程,尤其是程颢那里,周敦颐的“诚”就已经被转化为“理”而出现,即便程颢对此矢口否认。如他说:

吾学虽有所授,天理二字却是自家体贴出来的。[8]424

但他这个所谓的“天理”与周敦颐“寂然不动者,诚也;感而遂通者,神也;动而未形、有无之间者,几也 。”[1]17当中提到的“诚、神、几”难道不是一回事吗?要说“自家体贴”,不过就是把“诚、神、几”三者统一于“天理”二字而已。程朱之后,“天理”变成了理学的核心范畴之一。不仅程朱,陆王也如此。程朱“理学”与陆王“心学”的分歧在于“心与理”是一还是二,一则心学二则理学。二者同样重视“天理”。

最后,周敦颐的“动静观”对理学也影响至深。王阳明对于动静关系的论述,尤其得周敦颐之旨。他说:

动静者,所遇之时。心之本体,固无分于动静也。[9]141

王阳明关注的是“无分”之动静。他主要从两个层面对此予以阐述:一是“动中有静,静中有动”或“动而无动,静而无静”。二是“动而生阳,静而生阴”,这不是动静二分,而是动静一理。概括来说,就是“太极生生之理,妙用无息,而常体不易。”[9]142“妙用无息”就是“动”、“阳之生”;“常体不易”就是“静”、“阴之生”,同是一“太极生生之理”,并没有所谓的“二分”。

王阳明还用这种“体用一原”的原理解释程颢在《定性书》中提出的“动亦定,静亦定”。程颢在“主静”的基础上提出“主敬”之说;而程颐又提出“穷理”之说,这都是对周敦颐“主静”说的继承与发展。

二、周敦颐是第一个提倡和践行“孔颜之乐”

的理学家

(一)“立命”与“孔颜之乐”

宋明理学的一大特色就是回归“内圣”之学,注重开发人的生命境界,不断完善自我,提升人生体验,以更加从容的姿态面对生命中的种种境遇。这是“立命”的核心。

儒学在汉代专究于训诂,在唐代则热衷于政治,学以干禄,带有强烈的功利目的,“立命”之学遂寝。有鉴于此,张载抬出“立命”之说,开始有意识地向“内圣”回归。张载在《西铭》中说“富贵福泽,将厚吾之生也;贫贱忧戚,庸玉汝于成也。存,吾顺事;没,吾宁也。”[10]63显然,这是对孟子“夭寿不二,修身以俟之”(《孟子·尽心上》)的“立命”观的直接继承。溯其源头,则可以上达“孔颜之乐”。

何谓“孔颜之乐”?《论语·述而》:“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论语·雍也》:“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由此观之,所谓“孔颜之乐”虽然不排斥富贵,但一定不是物质生活的满足。张载“立命”之说直承孟子,亦与“孔颜之乐”的精神相通。

可惜,张子之前,此“立命”之说几乎被人遗忘,而张载又 “语焉不详”,未能罄述其“精微”。魏晋玄学倒是对“乐”颇有发挥,但玄学家们一味毁弃“名教”,追求“自然”,显然没有把握到“孔颜之乐”的真精神!

(二)每令寻“孔颜乐处”

北宋諸子中,周敦颐是在回归“内圣”之路上第一个提倡“孔颜之乐”的理学家。一方面,周敦颐在理论上首先抬出“孔颜之乐”,一方面他还把“孔颜之乐”当作“道业”予以传授。对周敦颐而言,“孔颜之乐”贯通“内圣外王”,与“道”同体。

周敦颐十分重视“乐”的问题。他区分了三种“乐”:“隐逸之乐”“富贵之乐”“君子之乐”,而后者即是“孔颜之乐”,是君子的最高境界。

《爱莲说》集中讨论了“乐”。尽管在哲学思想史上这篇短文经常被忽视,但这篇雅致散文,实际也是极深刻的“乐学”论文。文中之菊、牡丹、莲都是“隐喻式”的。若从“乐”的角度分析,“菊之爱”、“牡丹之爱”、“莲之爱”也分别暗指了三种“乐”:“隐逸之乐”、“富贵之乐”、“君子之乐”。若从“内圣外王”的角度分析,则“花之隐逸者”的“菊”代表的是“内圣”,而“花之富贵者”的“牡丹”隐喻的是“外王”,“花之君子者”的“莲”才是真正的“内圣外王”。

对周敦颐而言,“孔颜之乐”是贯通“内圣外王”的,在某种程度上就代表着“道”本身。因此,他的“传道授业”其中最主要的一个环节就是令寻“孔颜乐处”。

《周敦颐传》中提到“敦颐每令(二程)寻孔、颜乐处”[1]88,一个“每”字更突显出周敦颐对“孔颜之乐”的强调。程颢多有“吟风弄月”之事,这无疑也是受到周敦颐的影响。客观地说,程颢以“吟风弄月”为“孔颜乐处”是肤浅的。“吟风弄月”虽可“乐”,但不是“孔颜之乐”的关键所在。

(三)对“孔颜乐处”的理解与实践

就字面上说,“孔颜之乐”其实很简单,就是“安贫乐道”。周敦颐讨论“孔颜之乐”,首先是接着《论语》“富贵贫贱”的路数展开的:

颜子“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而不改其乐”。夫富贵,人所爱也。颜子不爱不求,而乐乎贫者,独何心哉?天地间有至贵至爱可求,而异乎彼者,见其大、而忘其小焉尔。见其大则心泰,心泰则无不足,无不足则富贵贫贱处之一也。处之一则能化而齐。故颜子亚圣。[1]32-33

周敦颐虽然提到了天地之间有一种不同于“富贵”的“至贵至爱可求”者,但对此仍未予明言,而只是说,相较于世间之富贵,这种东西更为贵重、可爱,能见此“大”,就可以“心泰而无不足”。值得注意的是,周敦颐同样说到了“无不足”则可“处富贵贫贱为一”,这表明他也认为“孔颜之乐”与世俗之“富贵贫贱”无关。

周敦颐对“乐”还有另一种表述,透露出那种与“乐”相关的“尊贵”就是“道德”:

天地间,至尊者道,至贵者德而已矣。至难者得人,人而至难得者,道德有于身而已矣。求人至难得者有于身,非师友则不可得也已。[1]33

道义者,身有之,则贵且尊。人生而蒙,长无师友则愚。是道义由师友有之,而得贵且尊,其义不亦重乎!其聚不亦乐乎![1]34

周敦颐提到的“乐”表面上更像是一种师友之间交往、相处的快乐,跟人际关系紧密相关,但周敦颐所谓的“孔颜之乐”一定是与“道德”相关的。“道”、“德”不仅是“内圣”之事,而且还要将之落实到日常应用中去,与个人的生存境遇有很大关系。黄庭坚赞扬周茂叔“人品甚高,胸怀洒落,如光风霁月”,[1]87这种洒落、豁达的生活姿态,体现出强烈的浪漫主义色彩,是周敦颐践行“孔颜之乐”的生命实践的一个显著特点。

潘兴嗣在为周敦颐写的墓志铭中说道:

尝过浔阳,爱庐山,因筑室溪上,名之曰濂溪书堂。每从容为予言:“可止可仕,古人无所必。束发为学,将有以设施,可泽于斯民者,必不得已,止未晚也。此濂溪者,异时与子相从与其上,歌咏先王之道,足矣!”[1]91

这证明了“自然之乐”也是周敦颐“孔颜乐处”的重要内涵之一。周敦颐每与友人谈及至此,可见他对于“归隐”之事决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但是,周敦颐认为最理想的还是“有以设施,泽于斯民”,不可乃止,故其只将希望寄托于“异时”,这又表明周敦颐仍然对“外王”很重视。即便是归隐,他也要在溪上“歌咏先王之道”。

也就是说,“自然之乐”是周敦颐 “孔颜之乐” 的一个重要方面,但不是惟一的方面;“孔颜之乐”还包括政治、社会等“外王”方面的内涵,具体说,就是“圣人在上,以仁育万物,以义正万民。天道行而万物顺,圣德修而万民化。”[1]23-24可见,周敦颐把“孔颜之乐”看做是“内圣外王”的统一体。

(四)“乐学”在“理学”中的继承

自周敦颐而后,“孔颜乐处”即成为理学家的生命向往。周敦颐开出的“乐学”,不仅极大地丰富了“理学”的内涵,而且还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理学”太过严肃、沉闷的不足,为“理学”增添了许多“活泼泼地”生命气息。

二程受熏于周子,故多谈及“孔颜之乐”。如程颢说:“自再见周茂叔后,吟风弄月以归,有‘吾与点也之意。”[1]88。可见,在“吟风弄月”上边,程颢深得周敦颐之“真传”。此外,程颢还说:“若颜子箪瓢,在他人则忧,而颜子独乐者,仁而已。”[11]352他把“仁”这种“道德”追求视为“孔颜之乐”的题中之义,这也明显有周敦颐的影子。至于程颐,他对于“孔颜乐处”也有自己的看法:

鲜于侁问曰:“颜子何以不能改其乐?”子(程颐)曰:“知其所乐,则知其不改。谓其所乐者何乐也?”曰:“乐道而已。”子曰:“使颜子以道为可乐而乐乎,则非颜子矣。”[12]1237

对一个穷人而言,赚“钱”使他高兴;对一个富翁而言,使他高兴的却是“赚”钱。穷人的高兴是“钱”带给他的,而富翁享受的却是“赚”的过程。同理,对圣人而言,他并不把“道”当作某种“可乐”的东西,其所谓的“乐”是在实现“与道为一”的状态中获得的。在圣人看来,“道”与“乐”,都不再只单纯是外在目的,而更是一种内在的生命体验。

朱熹与弟子们对“孔颜之乐”同样津津乐道。这些讨论主要集中在《朱子语类》卷三十一和卷三十六中,尤其是《论语十三·雍也篇二·贤哉回也章》。朱熹对“孔颜之乐”的一种看法是:

颜子之乐,非是自家有个道,至富至贵,只管把来弄后乐。见得这道理后,自然乐。故曰“见其大,则心泰;心泰,则无不足;无不足,则富贵贫贱处之一也。”[13]801

其中用语,多引周子之言,这表明:周敦颐对于“孔颜乐处”的讨论是“开先河”的,之后理学家们之所以把“孔颜乐处”看得格外重要,周敦颐可以说是“始作俑者”。甚至有人说,儒学得以从经学顺利过渡到理学正是得益了周敦颐提出了“孔颜乐处”一说[14],这又是周敦颐“加冕”道学宗主的一大“筹码”。

而对王阳明而言,“孔颜乐处”不仅是一种精神寄托,更是他用来“对付”现实磨难的“法宝”。被贬龙场,是王阳明早年经历的最大一次灾难,他随时做好了死的准备,甚至为自己造了“石椁”。然而,他最终竟安然无恙!其 “秘密”就是“胸中洒洒”[15]9,也就是所谓的“孔颜之乐”。王阳明对“孔颜乐处”的体认,是于生死之间的一种“大彻大悟”。

三、周敦颐不设藩篱、兼用三教的“大胸襟”

(一)以“二教”为师

周敦颐“不设藩篱,兼用三教”跟唐宋以来“三教合一”的大趋势有关,但此非有“大胸襟”之人不可为之。作为一个儒者,周敦颐最难能可贵的地方在于,他是以一种开放、包容、兼收并蓄的心态对待三教的,并没有局限于儒家门户,而对释、老横加指斥。事实上,周敦颐非但不指斥,而且还主动以“二教”为师。

有学者把周敦颐当作道教陈抟传人。如胡宏在《通书序略》中就说:“推其道学所自,或曰:‘传太极图于穆修也,传先天图于种放,种放传于陈抟,此殆学之一师欤,非其至者也。”[1]117关于周敦颐的道学受学于陈抟,胡宏虽然是借人之口说出来的,而且还认为这顶多也只是其学术的一个渊源,甚至还是比较次要的一个,但此说多少还是揭示了一些周敦颐与道教的因缘。朱震《进周易表》说到:“濮上陈抟以先天图传种放,放传穆修……修以太极图传周敦颐。”[1]137胡宏所谓的“某人”,可能就是指朱震。

也有人认为周敦颐的学说传自佛教寿涯。如毛奇龄在《太极图说遗议》中说:“周子濂溪……太极图一传自陈抟,一传自寿涯。”[1]140究竟是传自陈抟,还是寿涯,二說都各有根据。因此,又有人说:“陈抟师麻衣。”[1]140“麻衣即寿涯也。”[1]140这样,以上二种说法就能相互调和。但也有人对此质疑。周敦颐多与禅师相交往,鹤林寿涯只是其中一位罢了,其余主要还有黄龙慧南、晦堂祖心、佛印了元、东林常总等。

比如弘赞在《解惑篇》中就提到:“濂初扣黄龙南禅师教外别传之旨。”[16]459对于此事,还有一种不同的说法,《居士分灯录》:“周敦颐……初见晦堂心,问教外别传之旨。”[17]600二说都同意周敦颐曾向某位禅师请教“教外别传之旨”,分歧在于这个禅师是谁。黄龙慧南与晦堂祖心本是师徒,有此异说,这大概是周敦颐与慧南和祖心师徒两人皆相交好所导致的。

又据《居士分灯录》载:“时佛印了元寓鸾溪。颐谒之,相与讲道。……颐尝叹曰:吾此妙心,实启迪于黄龙,发明于佛印。”[17]600周敦颐曾受教于佛印了元,明白无误。

周敦颐叩东林常总之事,《居士分灯录》也有记载,周敦颐尝自谓:“易理廓达,自非东林开遮拂拭,无繇(由)表里洞然。”[17]600常总的一番“拂拭”,可以说让周敦颐更臻至境。

上述种种记录,都说明周敦颐是不泥门户、师法“二教”的典范。周敦颐的学术思想,比如“宇宙论”“心性论”“孔颜乐处”等都与“二教”关系紧密。这既是周敦颐开创宋明理学的前提,也是周敦颐被尊为“道学宗主”的一个重要原因,他的这种学风为后世理学家所楷模,也为理学发展开出一条崭新的道路。

(二)兼取“三教”,融为一体

周敦颐学术思想有三大块:“宇宙论”“心性论”“孔颜乐处”,其中无一不是兼取“三教”,而为“一家之言”。周敦颐固不无“儒家本位”思想,但其不设藩篱、兼用三教的“大胸襟”,自非一般学者可企及。

周敦颐不仅在师承上与道教陈抟有莫大关联,他的学术思想也实实在在受到了道教(家)的影响。周敦颐取道教(家)之处,主要体现在“宇宙论”,其次是“乐”学。

如周敦颐在《题酆都观·读英真君丹诀》中写道:“始观丹诀信希夷,盖得阴阳造化机。子自母生能致主,精神合后更知微。”[1]69根据学者考證,周敦颐提到的“希夷”恐怕并非“希夷先生”陈抟。但尽管如此,这首诗至少还是表明了两点:一是周敦颐对于道教丹诀之类的学说是有研究的;二是“阴阳造化”之说,周敦颐“盖得”于道教。周敦颐所谓的“阴阳造化之机”实际就是其在《太极图说》和《通书》中的“宇宙生成论”。

此外,周敦颐题写、见诸《周子全书》与道教有关的还有《题寇顺之道院壁》《题惠州罗浮山》《题酆州仙都观》等诗。在这几首诗中,周敦颐几乎都表露了对道家、道教“真心”“真意”“真风”的渴慕之情,其骨子里的“仙风道气”可一览无余。这种“寄情山水”之真趣,构成了周敦颐独特的审美意境,也成为其寻“孔颜乐处”的一种具体方式。

众所周知,对于道家、道教而言,周敦颐用的最多元素的要数《太极图》。周敦颐的《太极图说》是为了解释《太极图》而作,而“《通书》之言,皆发此图之蕴”[1]44,就此而论,说周敦颐的学术根于道教亦无不可。《太极图说》中,周敦颐主要论证了由“无极而太极”以至于“二气五行”、“万物”的宇宙生成模式,这与《道德经》中“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说法有异曲同工之处。《通书》则以“诚”说“太极”,谈的更多的是儒家的“性理”、“礼乐”,但其中仍有“二气五行,化生万物”[1]32等对宇宙生化的论述。从《太极图说》到《通书》,周敦颐实现了“太极”到“诚”的转化,这也正体现了其思想把融通儒道为一体,而兼取并用的特点。

周敦颐的学术思想又与“禅”密切相关。黄绾说:“宋儒之学,其入门皆由于禅。濂溪、明道、横渠、象山由于上乘,伊川、晦庵皆由于下乘。”[18]12因此,周敦颐受启于佛教者,主要是“心性论”,“宇宙论”与“乐”学也受佛教一定影响。

如《清凉山志》载:“茂叔所由得窥心性之学者,以从东林、寿涯二禅师游。”[19]238由此可见,周敦颐在东林、寿涯处所学主要是“心性之学”。《空谷集》还提出:周敦颐自东林、寿涯处接受的秘传还有《太极图》,并且还“造”了一个《太极图》的传授“法统”:国一道钦、鹤林寿涯、麻衣道士、陈抟、种放、穆修、周敦颐。但是这个所谓的“法统”无疑是很成问题的,其中既有佛门和尚,又有道教道士,最后竟然又传到周敦颐这个大儒手里,试问这种“法统”又有多少可信度呢?

但无论如何,东林、寿涯之于周敦颐,肯定是有影响的。问题在于周敦颐有没有向东林、寿涯学习过《太极图》。大概是有的。弘赞《解惑篇》说:

濂问太极图之所由,总(常总)曰:竹林寿涯禅师,得国一禅师之心传,其来远矣!非言事物,而言至理。当时建图之意,据吾教中,依空立世界,以无为万有之祖,以无为因,以有为果,以真为体,以假为用,故云:无极之真,妙合而凝。[16]459

根据弘赞所说,周敦颐曾向东林常总询问过《太极图》的传承问题;常总不仅告之以“国一到寿涯”的传承,还将“建图之意”向周敦颐说明。就此而论,说周敦颐从东林那里学到了“无极之真,妙合而凝”的宇宙生成论自然不为过。

但是,常总对周敦颐“开示”最多的还是“理事”之学,《居士分灯录》中说:

又尝与总论性及理法界、事法界,至于理事交彻。冷然独会。遂著太极图说。语语出自东林口诀。颐尝叹曰:吾此妙心,实启廸于黄龙,发明于佛印。然易理廓达,自非东林开遮拂拭,无繇表里洞然。[17]600

所谓“理事”,是禅宗术语,相当于“道器”。周敦颐“是万为一,一实为万”[1]32的说法确实容易让人联想到华严之“一即一切,一切即一”的表述。周敦颐尝与常总论及“理事交彻”,可见,“表里洞然”即是指“理事圆通”。

此外,常总还曾教周敦颐“静坐”之法。据《性学指要》,周敦颐于“静”中有所见,还写了一首偈子,说:“书堂兀坐万机休,日暖风和草自幽。谁道二千年远事,而今只在眼睛头。”[20]524常总对此加以肯定。据此推断,周敦颐在《太极图说》当中提出的“主静,立人极”[1]6可能受到常总影响,但“兀坐万机休”式的“静”显然不是其一贯强调的“动而无动,静而无静”、“非不动不静”之“静”。周敦颐的“主静”说是融合儒佛、甚至是儒佛道的创新。

而黄龙慧南或晦堂祖心对周敦颐的启发主要是“孔颜乐处”。《解惑篇》载:

濂初扣黄龙南禅师教外别传之旨,南谕濂,略曰:只消向你自家屋里打点,孔子谓朝闻道,夕死可矣!毕竟以何为道,夕死可耶?颜子不改其乐,所乐者何事?但于此究竟,久久自然有箇契合处。[16]459

弘赞认为周敦颐“叩”的是黄龙慧南,也有资料说“叩”的是晦堂祖心。这里需要注意的是:慧南指点周敦颐,把禅宗“教外别传之旨”与儒门“孔颜乐处”放在一起说,是因为此二者都是不能在言语上过多执著的,而只能意会,讲的是一种非常高妙、神奇的内在精神境界。这个境界需要内证与真实体悟。

周敦颐又曾谒佛印了元,于其处多得“心性”之旨,《居士分灯录》载:

时佛印了元寓鸾溪。颐谒之,相与讲道。问曰: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禅门何谓无心是道?元曰:疑则别参。颐曰:参则不无,毕竟以何为道。元曰:满目青山一任看。颐豁然有省。一日忽见窓(即窗)前草生。乃曰:与自家意思一般。以偈呈元曰:昔本不迷今不悟,心融境会豁幽潜。草深窓外松当道,尽日令人看不厌。遂请元作青松社主。[17]600

了元之“满目青山”说,体现的是临济“触类是道”的思想,意思是道在一切事物中,不用修行,“平常心”即道。这样看来,佛印对周敦颐的“发明”主要也是“心性”境界方面的开发。这种境界实际上仍然还是“孔颜乐处”,首先要做到心境交融,其次才有草深松翠不厌看的“乐处”。如果说在黄龙那里,周敦颐学到的是“乐在一心”,而在佛印则帮助他发明为“乐在万境”。

(三)“三教合一”是理学重要的方法论

周敦颐敢于打破“三教”壁垒,大胆援引佛道,成功地“复活”了儒家的“精微”之学,开启了儒学复兴的新局面。他对“三教”创造性的融通,成为理学最重要的方法论之一。

周敦颐之后,宋明理学家虽然在名义上还坚持“道统”的纯粹性,其思想实际上早已经不那么“纯粹”,他们不把“三教”当作是对立的,而主张“三教”具有一致性,可以并用之。因此,理学家们大多一面在批判佛道,一面又在吸收佛道思想。无论程朱陆王,理学与佛道实现了真正的水乳交融。到了南宋,宋孝宗提出了“以佛治心,以道养生,以儒治世”的主张,这也成为宋之后“三教合一”的主流看法。表面上看,这似乎是在为三教“划地盘”,实际上,这只是“所施不同”,并不妨碍“三教”在“道”上的统一性。

王阳明对“三教”关系的看法很有代表性,基本反映了理学对“二氏”的态度。王阳明以“厅堂”之喻形象地说明了其“三教合一”的基本主张。他说:

二氏之用,皆我之用:即吾尽性至命中完养此身谓之仙;即吾尽性至命中不染世累谓之佛。但后世儒者不见圣学之全,故与二氏成二见也。譬之厅堂三间共为一厅,儒者不知皆吾所用,见佛氏,则割左边一间与之;见老氏,则割右边一间与之;而己则自处中间,皆举一而废百也。圣人与天地民物同体,儒、佛、老、庄皆吾之用,是之谓大道。二氏自私其身,是之谓小道。[15]65

王阳明所论,就是要把“二氏”纳入到“圣学”的体系中去。他认为“圣学”是一个“全体”,“二氏”本来就包括在其中,不可分开。其实,二氏之用,不仅是王阳明,也是整个理学的重要方法论。王阳明在《萍乡道中谒濂溪祠》中曾说过说:

千年私淑心丧后,下拜春祠荐渚苹。[21]43

所谓“私淑”,大概不是随口一说,而是确有其事。周敦颐之于王阳明乃至于整个理学界,实有“授渔”之惠!

至此,周敦颐之为有宋一代“理学鼻祖”“道学宗主”,已毋庸置疑。

【 参 考 文 献 】

[1] 周敦颐.周敦颐集.北京:中华书局,2009.

[2] 濂溪学案:上//黄宗羲.宋元学案:卷十一.北京:中华书局,1986.

[3] 陈善.扪虱新话.北京:中华书局,1985.

[4] 韩愈.韩愈集.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10.

[5] 老子衍·自序//王夫之.船山全书:第13册.长沙:岳麓书社,2011.

[6] 朱熹.四书章句集注.北京:中华书局,2011.

[7] 朱熹.朱子语类:卷一.北京:中华书局,1986.

[8] 河南程氏外书:卷第十二//程颢,程颐.二程集:上.北京:中华书局,1981.

[9] 王阳明.王阳明全集:卷一.北京:线装书局,2012.

[10] 正蒙·乾称篇第十七//张载.张载集.北京:中华书局,1978.

[11] 河南程氏外书:卷第一//程颢,程颐.二程集:上.北京:中华书局,1981.

[12] 河南程氏粹言:卷第二//程颢,程颐.二程集:下.北京:中华书局,1981.

[13] 朱熹.朱子语类:卷三十一.北京:中华书局,1986.

[14] 覃正爱,彭先兵.周敦颐的“孔颜乐处”思想及其理论价值.光明日报,2007-01-23(011).

[15] 王阳明.王阳明全集:卷六.北京:线装书局,2012.

[16] 弘赞.解惑篇:卷下之上//嘉兴藏:第35册.

[17] 朱时恩.居士分灯录:卷下//卍新续藏:第86册.

[18] 黄绾.明道编:卷一.北京:中华书局,1959.

[19] 印光.清凉山志:卷第六//中国佛寺史志汇刊:第79册.

[20] 濂溪學案:下//黄宗羲.宋元学案:卷十二.北京:中华书局,1986.

[21] 王阳明.王阳明全集:卷四.北京:线装书局,2012.

(编校:毛 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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