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软的逆袭

2018-12-24 18:53萨提亚·纳德拉
21世纪商业评论 2018年12期

萨提亚·纳德拉

2014年2月4日上午,就是正式出任CEO的那一天,我早早驱车去了微软园区,准备上任第一天对员工的讲话。

在感恩节放假期间,我写了一份10页的备忘录,回应董事会在遴选CEO过程中提出的几个问题。董事会的问题让我思考了很多:我的愿景是什么?实现这一愿景的战略是什么?我们要取得什么样的成功,以及我们要从哪里出发?

在备忘录中,我呼吁推动“微软的重生”,这需要拥抱更广泛的计算和环境智能。这意味着我们人类将会与包括设备和感官在内的各种经验进行互动。所有这些经验都将由云中的智能驱动,由数据产生端点的智能驱动,由与人互动端点的智能驱动。

这种重生,只有在将组织文化置于首要位置,并在公司内外建立起信心的情况下才能实现。

艰难困局

我们就像是国王,现在,这个王国已经处于危险之中。

你只需看几张报表就会明白这一点。全球个人计算机出货量在经历了几十年的稳定增长之后,销量已经达到顶峰,现在进入下滑状态。当前,季度个人计算机出货量为7000万台左右,而智能手机出货量已经超过3.5亿部。这对微软来说是个坏消息,因为每销售一台个人计算机,意味着微软将获得一笔特许使用费。

更糟糕的是,不仅个人计算机销量下滑,连18个月前推出的Windows 8也遭受冷遇。安卓和苹果操作系统呈急剧上升趋势,这反映了智能手机的爆炸式增长,微软不仅没有领先,甚至连参与的机会都没有。长期被视为蓝筹股的微软股票,多年来却一直处于低迷状态。

在我成为CEO之前的2013年9月,微软宣布与诺基亚进行交易,在错失兴起的移动技术之后,我们不顾一切地加快追赶步伐。

在我出任CEO几个月后,收购诺基亞的交易正式完成,我们的团队着力开发采用新设备和新操作系统且能提供新体验的Windows Phone,但为时已晚,我们被竞争对手远远甩在了后面。几个月后,我宣布这笔交易失败,并计划裁减近1.8万个工作岗位。

人们可以从诺基亚并购交易中学到很多教训,事实上,收购低市场份额公司一向充满风险。进军移动计算领域,我们其实最需要的是一种全新的、与竞争对手区隔的战略。

公司内部的问题也同样非常严重。那年,我们的年度员工调查显示,大多数员工并不认为我们在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行,并对我们的创新能力提出了质疑。

微软病了。员工倦怠了,他们深感挫折。

他们怀着伟大梦想来到微软,但感觉真正面对的却是处理与高级管理层的关系,执行繁杂冗余的程序,以及会议中无休止的争吵。他们认为,只有外部人士才能够让公司重新回到正轨。任何传言中的内部CEO人选都难以引起他们的共鸣,这当然也包括我。

首要任务是树立希望。这是我们转型的第一天,我知道它必须从内部开始。

在就任仪式上,比尔.盖茨、史蒂夫.鲍尔默和我面带微笑出现在同一张照片中,而这也是微软40年历史中仅有的三名首席执行官。然而,让我记忆更深刻的是现场数百名等待我演讲的微软员工。

在他们的脸上,你看到的是希望、兴奋和活力,以及忧虑和些许的失望。同我一样,他们来微软是为改变世界的,现在公司增长停滞,让他们感到难过,竞争对手向他们伸出了橄榄枝。而最悲哀的是,很多人认为这家公司已经失去了灵魂。

史蒂夫.乔布斯(Steve Jobs)懂得什么是公司的灵魂。他曾经说过:“人类创作最根本的灵魂就是设计,而这个灵魂最终通过产品或服务的外在连续表现出来。”

我同意他的观点。只要它内心的声音、动机是设计伟大的消费产品,那么苹果就会一直忠于它的灵魂。

我们公司的灵魂与之不同。微软需要重拾灵魂精神,而这个灵魂就是让每一人和每一组织都能获得强大的技术,即技术的全民化。当我第一次戴上微软全息计算机设备HoloLens时,我想到的是它如何用于大企业、学校和医院,而不仅仅是玩《我的世界》(Minecraft)能带来多少乐趣。

重新发现微软的灵魂,重新定义我们的使命,并阐述我们的商业愿景,这对投资者和客户是有利的,对我们公司的成长也是有利的,这在我成为首席执行官之后,作为优先考虑事项之一。

要制定正确的战略,这是重中之重。但正如管理大师彼得.德鲁克(Peter Drucker)所言:“文化把战略当早餐吃。”我已经将重点放在了微软文化的转型上,这将是我们使最大力气的地方,也是我们面临的最大困难。

移动为先

20世纪70年代,比尔和保罗.艾伦创建微软,目标是让每个家庭、每张办公桌上都有一台电脑。这是一个自信而勇敢的、激励人心的远大目标,也是他们已经完成的目标,即技术的全民化和个性化。

如果微软没有让计算机普及到世界各地,我不可能成为一家财富500强公司的首席执行官。但当今的世界已经改变,也该改变我们看世界的方式了。

我们的世界已经不再是以个人计算机为中心的世界。计算变得无所不在,智能也变得越来越普遍,这意味着计算机可以观察、收集数据,然后将数据转化为洞见。

在我们的生活、商业和更广阔的世界中,数字化浪潮在不断高涨。这得益于不断扩大的联网设备网络、强大的云计算能力、基于大数据的洞见和基于机器学习的智能。

我鼓励微软转向“移动为先,云为先”。不是个人计算机为先,甚至也不是手机为先。我们要想象一个重视人类体验跨设备流动的世界,在这样一个世界里,云使得这种流动性成为可能,并产生新一代的智能经验。我们在各业务领域开展的转型,将会帮助微软和我们的客户在新的世界里蓬勃发展。

也许,通过嫉妒心激发改变可能会容易一些。我们可以嫉妒苹果打造的iPhone(苹果手机)和iPad(苹果平板电脑),或者,我们可以嫉妒谷歌开发的低成本安卓手机和平板电脑。但嫉妒是消极的,是外部导向的,而不是内部驱动的。我知道,嫉妒不会让我们在真正重生的路上走太远。

我们也可以通过竞争热情实现自我激励。微软一向擅长集中力量发起冲锋,媒体也乐意看到这种局面,但我不喜欢。我的方法是,通过工作的使命感和自豪感实现领先,而不是通过嫉妒或好斗。

幸运的是,我们的高级管理团队发现了竞争格局中一个空白,而这个空白恰好是微软可以填补的。

你看,虽然我们的竞争者定义了产品的移动性,但我们可以定义人类体验的移动性,我们的云技术可以让这种移动性成为可能。移动性和云这两种趋势合在一起,构成了我们转型的基础。

通过免费的安卓操作系统,谷歌找到了狙击Windows的方式,而我们在这一方面却未能采取足够及时的应对措施。2008年,基于Linux的安卓智能手机开始大举抢占市场;当前,基于该系统的已激活设备规模超过10亿部。

进军移动计算领域,我们最需要的是一种全新的、与竞争对手区隔的战略。但我们所犯的错误在于,一开始就没有认识到我们最强大的实力已经是我们公司灵魂的一部分:为Windows开发新硬件,让计算更趋于个性化,以及让我们的云服务横跨任何设备和任何平台。只有在我们掌握了真正不同的技术之后,我们才能进入手机业务领域。

我们要赢得数十亿的联网设备,而不是忧虑不断萎缩的市场。

之后,我们严格遵循了这一关键洞见,将更多精力放在组织所需的Windows Phone开发上。比如,这些企业客户现在就很喜欢跨屏切换(Continuum)功能,该功能可以让手机取代个人计算机。为进一步参与移动市场,我们还开展了Office的跨设备应用。

2014年7月10日,星期四,距离微软新的财年只有几天的时间,我在早上6点02分给公司全员发了一封类似于宣言的邮件。

之所以挑早上这个时间点,是因为在美国任何时区的员工,都会在上班时收到这封邮件,而世界其他地区的员工,则会在周末之前收到这封邮件。我们是一家全球性公司,思维也要国际化。

“为加快创新步伐,我们必须重新发现我们的灵魂,即我们独一无二的核心。我们必须理解并拥抱只有微软才能带给世界的东西,以及我们如何才能再次改变世界。我认为,我们当前所做的事情比以往更大胆,也更富有野心。微软是‘移动为先,云为先世界里提供生产力和平台的专家。我们将重塑生产力,予力全球每一人、每一组织,成就不凡。”

我写道,生产力远不只是文档、电子表格和幻灯片那么简单。越来越多的人被移动设备、应用程序、数据和社交网络构成的海洋淹没,我们将致力于帮助智能时代的人们。我们将开发更具前瞻性、更具个性化和更具辅助功能的软件,我们将把客户视为“双重用户”,这是因为人们既会将技术用于工作和学习,也会将技术用于个人数字生活。

在邮件中,我插入了一张靶图,中心位置的文字是“数字工作和生活体验”,周围是我们的云平台和计算设备。很快,這个世界上接入互联网、传感器和物联网(IoT)的人就会达到30亿。是的,个人计算机销量正在下滑,我们要把尼采所说的“直面现实的勇气”改成“直面机遇的勇气”。

我们要赢得数十亿的联网设备,而不是忧虑不断萎缩的市场。

“决定去听”

在上任之初的几个月里,我兑现了在感恩节期间写的那份提交给董事会的备忘录中的承诺,将很多时间拿出来倾听各方面的声音。我同公司所有负责人见面,并强调走出去的重要性,告诉他们要像我一样去拜访合作伙伴和客户。

在听取客户意见和建议的同时,我也一直试图回答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个问题的答案对公司今后多年的发展至关重要。第二个问题,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在影片《候选人》(The Candidate)中就有这样一个美妙的剧终场景:赢得最终选举的罗伯特.雷德福(Robert Redford)将他的顾问拉进一个房间,然后问:“我们现在做什么?”首先,我决定去听。

我和数百名来自公司不同层级和不同部门的员工进行了直接交谈。我们还设有焦点小组(focus group),允许人们以匿名方式分享他们的意见。倾听是我每天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因为这会为我之后的领导奠定基础。

对于我的第一个问题,也就是微软为什么存在的问题,答案是清晰而明确的。我们的存在是为了打造可以赋能他人的产品。这就是我们想注入工作的意义。

员工对CEO的期望是,能够做出关键改变,但同时又能尊重微软最初的理想,即一以贯之改变世界的理想。他们希望有一个清晰的、明确的和鼓舞人心的愿景。他们希望能以一种透明的和简单的方式,更多地听到公司所取得的进展。

工程师希望重新走上领先位置,而不是一路跟随。他们希望展现出酷的一面。我们拥有足以让硅谷媒体惊艳的技术,比如最尖端的人工智能,但我们没有向世界展示。他们真正需要的是一个可以终结停滞的路线图。

举例来说,谷歌演示他们炫目的人工智能试验,登上媒体头条,而我们拥有世界一流的语音和视觉识别技术以及先进的机器学习技术,却秘而不宣。不过,我认为我们面临的真正挑战是,如何让我们的技术和工作提升我们的认同感,并做出符合微软个性、为客户提供独特价值的产品。

对于我的第二个问题,也就是我们何去何从的问题,我认为微软新的CEO在上任第一年时,需要尽快做好以下几件事情。

○就使命感、世界观和商业及创新愿景进行明确的、定期的沟通。

○自上而下驱动文化变革,让合适的团队做合适的事。

○建立耳目一新、出人意料的伙伴关系,共同做大蛋糕,并做到客户满意。

○时刻准备赶上下一波创新和平台变革浪潮,在“移动为先,云为先”的世界里寻求机遇,并快速执行。

○坚守永恒的价值观,为普通大众重建生产力和经济增长。

这并不是一个成功秘诀清单,因为即使在今天,微软也依然在蜕变之中。短时间来看,我们并不清楚我们的方法会产生什么样的持久影响。

2014年夏至2015年夏,我们稳步推动变革。在上任之初的几个月里,我带着强烈的好奇心广泛听取各方面的意见和建议,是时候采取行动了,而且要坚定自信地采取行动。

我在微软的第一个头衔是“技术布道者”,这是技术领域的一个常见术语,意指推动某一标准或产品达到临界规模的人。现在,我在传播有助于我们重新发现微软灵魂的理念,在很大程度上,一家公司的使命是它的灵魂的表述,而这也是我最先着手的地方。

微软是一个有着10万余人、分支机构遍及全球19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组织。为确保相关理念不打折扣地注入这个组织中,我们在公司使命和公司文化之间建立了明确的关系。

我们用一页纸定义了我们的使命、世界观、愿景和文化;对一家喜欢超长版本PPT演示文档的公司来说,这是一个不小的成就,但也是相对容易的部分,难的是不歪曲它,忠实地遵守它。

每次讲话前,我都想更改一两个单词,或者增加一两行内容,就是随意修改。然后,我会提醒自己,“一致性胜过完美”。

在我担任首席执行官之前的几年里,我们的管理团队将更多的时间用在解释这个庞大的公司及其战略上,因为我们需要一种共识,建立起的简单框架有助于人们将公司理念贯彻下去。

就在我发出那封“宣言”邮件之后,员工们很快就给出了回应。仅仅在最初的24个小时里,我就收到了数百封来自公司不同地区和不同部门员工的邮件。他们说,邮件中提到的“予力全球每一人、每一组织,成就不凡”,让他们深受启发,很多人都提出了有益的建议和想法。

在多年的挫折之后,他们感受到了一种新能量。我绝不错失这一机会。

我们向跟踪报道微软的媒体提供了这封邮件的副本。很快,这些媒体就对我领导下的微软的未来做了相关报道。

《纽约时报》重点关注的是正在进行的文化转型。《华盛顿邮报》对我的引经据典感到欣喜,“穿插文學语言,并用在了合适的地方”。彭博社则提醒我们,以生产力为重点的微软要想在企业和消费者两个世界取得成功,“它需要开发一些与宣传相符的产品”。他们说的没错。我们希望客户不仅使用我们的产品,还热爱这些产品。

务实的“务虚”

我们非常清楚的一点是,除了高级管理团队之外,还需要一个更广大的管理者团队,具体负责我们的使命的塑造和文化的建设。在我的记忆里,微软每年都会组织一次务虚会,约有150名公司高层管理者会受邀参加。

我们集体离开办公室,然后去一个距离我们总部大概两小时车程的偏远山区,住进当地一家安静、舒适的酒店。在那里,我们将致力于在战略上达成共识。

举办这种务虚会,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很好的想法。与会团队分享各自的产品计划,演示各自的最新技术突破。每个人都很高兴能有这样的机会与同事聚餐、交流。但有一件事情让我深受困扰,在密林深处,这么多有才华、有能力和高智商的人聚在一起,竟然各说各话,坦白地讲,大部分讨论都只是在吐槽彼此的想法。

够了。我觉得是时候点击刷新和开展试验了。

那年,我们做了若干象征变革的事情,并让高层管理者全面参与。我不只需要他们相信我们对未来设定的方向,而且需要他们帮助我们到达目的地。

务虚会的第一个变化是,邀请此前一年我们并购的公司的创始人参加会议。作为微软新晋领导者,他们以使命为导向,具有创新精神,出生在“移动为先,云为先”的世界。他们有着新的外部视角,我知道我们能从他们身上学到东西。

唯一的问题是,鉴于他们在公司中的职务和层级,大多数领导者并不具备参加这种高管务虚会的“资格”。要知道,务虚会是仅限于公司最资深管理者参与的会议。

邀请新人参加并不是一个广受欢迎的决定,但在务虚会上,他们展现出了自己的热情,浑然不知他们所打破的传统。他们分享各自的经历,他们逼着我们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务虚会的另一个变化是在会议期间安排客户拜访活动。同样,这也不是一个受欢迎的决定;相反,它还遭到了很多白眼和抱怨。为什么我们要在务虚会期间会见客户呢?我们在正常的业务过程中已经见过他们了。你以为我们不了解客户的真正需求吗?

在很大程度上,一家公司的使命是它的灵魂的表述,而这也是我最先着手的地方。

这种冷嘲热讽并没有阻止我们的步伐,在务虚会的第一天上午,我们便聚在了会议室,分成十几个小组,然后分头乘车,每辆车上都有一位神经紧张的客户经理负责带队,成员包括公司最高层的研究人员、工程师,以及来自销售、市场营销、财务、人力资源和运营部门的最高层管理者,各成员之间并没有密切的共事经历。

穿过普吉特海湾区,我们的车分别开往不同的地点去拜访客户,这些客户来自中小学校、大学、大企业、非营利组织、初创公司、医院、小企业等等。

在西雅图结束一天漫长的客户拜访活动,回到山区酒店之后,人们再次被随机分成了17个组,每组约有10人。然后,他们坐在餐桌前,分享各自关于公司文化立足之处以及如何推进文化转型的看法和想法等。我们中的一些人猜测这种活动可能没有意义——他们只是象征性参与而已。我们觉得这些领导者会厌倦,会吹毛求疵。

我们完全错了。讨论一直持续到晚上,这一层的管理团队从其他领导者的领导经验中得到了启示,并就如何打造我们渴望拥有的企业文化展开了头脑风暴。

第二天早上,各小组的负责人与我聚在一起吃早餐,顺便向我汇报他们的收获,并分享了前一天晚上他们在头脑风暴中收获的好想法。每个人都充满激情,蓄势待发,而这种能量是具有感染力的。

在这次务虚会上,那些伟大的想法鼓舞了我,但更鼓舞我的是我们的领导者的深度参与和承诺。我们知道我们需要加强这一势头。

于是,我们将各讨论小组的负责人纳入公司的“文化内阁”——这是一个由令人信赖的顾问和高层管理者组成的团体,致力于帮助我们塑造和引领公司上下的文化变革。这是发轫于内部的变革。

到2015年夏,我们的领导团队已经成熟,而公司也开始呈现良好势头。

我们有史以来最雄心勃勃的Windows版本——Windows 10即将发布。Surface Pro 3(微软的第三代平板电脑)的推出表明消费者和企业都希望用平板电脑取代笔记本电脑。我们发布了适用于包括iPhone在内的跨所有设备的Office应用,而我们基于云平台的Office365增加了近1000万用户。微软意在与亚马逊竞争的云平台Azure业务增长迅速。

核心的使命

2015年7月,我怀着乐观的心情飞往佛罗里达的奥兰多。每年7月,大约1.5万名直接服务客户的微软员工会参加公司举办的全球峰会,听取公司最新的战略和行动计划,并观看公司正在开发的新技术产品的展示。

这次会议对我来说是一个机会,一是让员工了解我们所取得的进展,二是让他们参与到正在推行的各种变革中。会议现场有成千上万的同事。我在后台排练时想,我该如何描述我们的新使命以及文化转型的急迫性。

微软人在演讲时通常会演示无数的幻灯片,但我并不是特别依赖幻灯片或演讲者备注。这样,我可以畅所欲言,自由自在地表达我的想法和感受。让每个家庭、每张办公桌上都有一台电脑是比尔和保罗40年前为微软确定的使命,是那个时代激励人心的目标。

“予力全球每一人、每一组织,成就不凡”,至今仍激励着我们前行。在登上演讲台时,我说我们是一家想帮助别人做更多的企业,我们不仅要赋能美国西海岸的初创公司和技术爱好者,还要赋能全球的每个人,助力人们以及他们的组织成就不凡是我们的理想。这是我们决策的出发点,也激发着我们的热情,它让我们变得与众不同。我们做事是为了帮助其他人做事、做成事。

这就是我们的核心使命。不过,我们的员工和合作伙伴,包括埃森哲(Accenture)、百思买(Best Buy)、惠普和戴尔,希望听到更多的信息。他们想知道我们的商业优先事项。为兑现这一赋能承诺,我表示我们必须围绕三个息息相关的愿景调动我们所有的资源。

第一,我们必须重塑生产力和业务流程。

我们需要进化,将不再仅仅局限于开发个人生产力工具;我们将基于协作、移动、智能和信任四大原则,着手设计针对计算的智能架构。人们仍以个人方式从事重要工作,但协作是新常态,所以我们开发赋能团队的工具。我们渴求协助所有人提高生产力,无论他们身在何处,也无论他们使用何种设备。数据、应用程序和设置等所有内容,都必须能在不同的计算体验间移动。

第二,我们将构建智能云平台,这与第一个愿景紧密相关。

今天,每一个组织都需要新的云基础设施和应用程序,通过运用先进的分析工具、机器学习和人工智能,将海量数据转化为预测和分析能力。从基础设施的角度来看,我们将坚守承诺,在世界各地建立数十个独一无二的数据中心,打造全球性的、超大规模的云平台。

在接下来的几年里,我们每年将投入数十亿美元建设更多基础设施,以便我们的客户扩展解决方案,而无须担心他们自己的云平台的能力或在透明性、可靠性、安全性、隐私性和合规性方面的复杂需求。

第三,我们需要创造更个性化的计算,推动人们从需要Windows到选择Windows进而爱上Windows。

我们设计开发的Windows 10可以以更新、更自然的方式实现与设备的互动和接触——你可以提问题,书写笔记,用笑脸或触摸板手势确保最重要资料的安全。

所有这些体验都以用户至上为原则,所以他们可以进行跨设备的无缝衔接——从个人计算机、Xbox、手机和Surface Hub到微软HoloLens和Windows混合现实设备。

在个人计算机和手机业务不断下滑的情况下,我们从一种守势思维转变为攻势思维,并让我们从偏离轨道重新回到了正轨,再度把未来握在手中。

重新发现微软的灵魂,重新定义我们的使命,并阐述我们的商业愿景,这对投资者和客户是有利的,对我们公司的成长也是有利的。而在成为首席执行官之后,这也是我的优先考虑事项。我们要制定正确的战略,这是重中之重。

但是,正如管理大师彼得.德鲁克(Peter Drucker)所言:“文化把战略当早餐吃。”在奥兰多演讲的最后,我将重点放在了微软文化的转型上,这将是我们使最大力气的地方,也是我们面临的最大困难。

在一个坐满1.5万人的场地,现场寂静得让人吃惊,而你又是站在一个炫目灯光完全遮蔽视线的舞台上,它会让你更紧张。这就是我当时在奥兰多舞台上的心情。我一度喉咙哽咽。我即将阐述的这个话题对当下微软走上正轨至关重要;对我个人来说,这同样是一个至关重要的话题。

“对我来说,文化就是一切。”我说。

“对我来说,文化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一种动态的学习型文化。事实上,我们可以用‘成长型思维来描述我们的新的文化,因为我们的文化是关于我们每一个人的;任何持有这种态度和这种思维的人,都能摆脱束缚,战胜挑战,进而推动我们各自的成长,并由此推动公司的成长。”

我告诉同事们,我讲的并不是净利润的增长,而是我们个人的成长。如果我们每个人都能在工作和生活中成长,那么我们作为一家公司也会成长。我们的文化旨在点燃个人激情,并将微软作为平台追求这种激情。

我开始感到情绪有些难以控制。于是,我匆匆略过最后一张幻灯片,然后快速退下舞台。

我通過一个侧门悄悄走进听众席。在一片漆黑的舞台下,没有人能看到我。每个人的眼睛都盯着大屏幕。环顾四周,我在想这是什么样的气氛。每个人都沉浸其中,有的人还轻轻擦起了眼泪。看到这些,我知道我们正朝着目标迈进。

本文选编自《刷新:重新发现商业与未来》,标题为编者所加,章节略有编辑;萨提亚.纳德拉(美)著,陈召强、杨洋译,中信出版社授权刊载,2018年2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