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琼的诗

2018-12-29 02:43赵琼
安徽文学 2018年12期
关键词:山包刀客枝杈

赵琼

石头渴了

大海渴了

有江河给它喝

大山渴了

有溪流给它喝

湖泊渴了

有雨水给它喝

石头渴了

把嘴都渴裂了

石头不需要水

它只要崩裂

或是粉碎

一个一心想找寻幸福的女人

填没了

高原上,唯一的

一口水井

一个石匠,用一根钢钎

和一柄铁锤

在一块还没有裂开的石头上

为一个打井人,凿制

墓碑

伤寒论

坐在一望无际的沙漠里

没有一点粮食

舍不得喝下那仅有的一些水

我知道,一个被困在沙漠里的男人

若是,再发出一两声哀叹

或再掉下一些眼泪

在绝望和无助的面前

也同样会显得可悲或可耻

在万万千千的沙丘中

将整个身子以及性命

交给其中的一尊

就像当年,在千万的人海之中

你选择了我

也选择了,跟随

一阵又一阵风

将我嘴唇上的裂口

一次又一次地,扩大并加深

据说,唇纹和舌根

与心脏的距离

最近

如果可以

我们还用那种古老的方式

进行谈心

围着一塘火炉

谈一谈守卫,也可以谈一谈

出击

我不敢像其他人一样,喊出他的名讳

家住小院。院门,正对着

一个山包。山包被一些

叫得上名字或叫不上名字的

各种乔木,包围

就像我身边生活着的那些

熟悉或陌生的身影。

我置身其中。

面对一些因缺水或生虫

在春天里已不再抽芽的树或枝干

我一直不能说出那个字

——死。就像我面对那位

躺在炕里

炕前,围满了亲朋

气若游丝的长辈

我不敢像其他人一样,痛哭着

喊出他的名讳

在高原,大风中……

既然,生身于高原

就得认下大风

认下它的偏执和蛮横

就像面对那些

执守贫瘠和窑洞的乡亲

以及,在风中,一生

也长不成有用之材的

树丛

但是,在高原

大风一刮

所有能接触到的两个物体

在风中

都会彼此,相拥一下

譬如

一片叶,与一朵花

譬如

一个枝杈,与许多枝杈

在高原

许多土,与一些背井人,一起

从高原出走

只要能隨一些雨,再次回来

它们也与那些归乡人一样

一头扑倒在地

啜泣或痛哭

此刻,我行走在久别的高原之上

我的影子

被一畦又一畦的麦芒

紧紧地搂住

在高原的风中,与一片又一片的麦子

一起

一次,一次,对着厚重的黄土

叩首,再叩首……

伤心帖

树枝与树干分离

会不断,渗出

泪一样的液体

骨头与皮肉分离

一定会,喷出

能染红骨头的血汁

直到现在,我才坚信

在所有

与“痛”相关的词语里

都有一些疼

在其中隐忍。就像是夜的身上

那块

一声不吭的

血淤

此刻,我蜷卧于

夏日的床榻之上

汗水里

浸透着

黄土之下,那些

彻骨的颠沛

刀 客

1

他的前半生,只做了一件事情

就是提着刀和脑袋,砍人

索命。

直到砍出了一个

太平世景,无人可砍,也不用再提防

被人砍了脑袋的时候

他便提着刀子,砍风,砍自己的身影

每每到了夜深人静,刀客躺下

呼吸均匀,且没有鼾声

攥着刀子的手,更像是被刀子抓着的

一根把柄。

2

梦里的刀客,总是被自己的刀子

挥舞。像是

他一生中所砍掉的那些

尚未落地的

头颅。

想把字写得再好一些

想把字写得好一些

再好一些。譬如写仇

就要把仇字写得像刀

写梦,就要写得像云朵

写生,写活,也要写得

像云朵

这一切,与纸质无关

关键是用墨要足够黑

下笔的力道可轻可重,结构

可巧可拙

就像是生活

假若,在某一天的某一刻

我忽然来了雅致,写到了诗

写到了歌

那就得将一方白纸,当作

自己的墓碑一样来精雕细琢

无论意境是否深邃,文本

是否优美,这全靠天意

我所能做的,就是尽力把它写成

有枝有叶的一朵鲜花

或是有棱有角,严丝合缝

刚好盛我的一具棺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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