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可以收藏的夏日香气

张晓霏

在郭斌的记忆里，茉莉花香伴随着他成长过程中的每个夏天。小时候他们住在倉山的老房子里，仓山有成片的茉莉花田，自家天井也种着茉莉花。夏天花开的时候，母亲和外婆会采摘茉莉，做成茶或者做成浸泡油用以护肤，也会放在房间里做香氛用。小时候的他也常常在回家的时候给母亲带一捧茉莉花，在他眼里，这冰糖般香甜的气味就是福州夏天的味道。

改革开放后，郭斌成了第一批科班出来的调香师，在福州香料厂工作的十几年，就是以生产“茉莉浸膏”为主，在夏夜的车间翻动雪白的茉莉花是他一生难忘的记忆。1993年，福州香料厂转制，停止生产天然香料。因为一直追求天然调香方式，也无法割舍对天然茉莉香气的喜爱，郭斌从香料厂辞职，自创品牌“美岸”，运用古老的冷吸法做起茉莉花膏，这是能最好呈现活花的香气和能量的提香技艺。品牌的slogan“一朵茉莉，一生莫离”诉说着他的情结，也反映着福州这座城市与茉莉香气的情感连接。

福州夏季闷热，人人惧怕的三伏天却是郭斌最期待的日子，因为这是最适宜茉莉成长的物候，三伏天阳气最盛，花也开得最香，这时节的茉莉被福州人称为“伏花”。采撷伏花、窨制香膏是郭斌一年中最重要的事情。茉莉花在夜里绽放吐香，而窨制花膏的最关键处就是让调制好的凝脂充分吸收茉莉的香气，夜夜如此，重复36天，方能使香气入膏。因此做花膏的日子里，郭斌夜里是不睡的，他将茉莉筛选出来，轻轻地铺在凝脂上，他将这样的过程称为“伺花”，伺候好了，茉莉才能吐出最好的香气。伺花的过程单调漫长，但郭斌却觉得是一种享受。夜深人静时，他能感觉到茉莉花绽放是有声音的。轻微而动听的声音随着香气一起弥漫上来，滋养着不知疲惫的匠人。

在他眼里，茉莉花膏是他赖以谋生的商品，更是一种嗅觉艺术。身为调香师的他，习惯于用敏锐的嗅觉去感受他所生活的城市，用调香的技艺，让城市能拥有属于它的独特气味。在他的感知里，茉莉花膏所高度复原的茉莉香气，就是福州夏天的味道。而对于在外的福州人来说，这气味是一种乡愁。郭斌说，只有天然的香气能触发情绪，带来一系列关于身与心美好而微妙的反应，这也是他几十年如一日坚持天然调香的原因。

对话郭斌

你是中国第一位运用冷吸法制作花膏的调香师，那你当初是怎么想到运用这种技艺呢？

我们念书的时候就有学过冷吸法这种工艺，这个技艺在青铜器时代就有了，最早是运用在香道里头。这也是电影《香水》中提到的“神秘的技艺”。后来因为工艺过于繁琐和耗时，人工成本太高，渐渐不被使用。我当初在福州香料厂工作的时候，是利用浸提法制作茉莉浸膏，但是茉莉浸膏只是原料成分。我辞职出来后打算自己做产品，再做浸膏就不合适了。我的祖辈曾是基督教的牧师，会做这些油膏用于宗教仪式。这对我也有启发作用，我本身也是调香师，就把它与香结合在一起，自己在前人的知识上进行传承创新，把香膏、面膏、药膏的工艺融合在一起，自己研发植物油脂，再通过冷吸法让油脂充分吸收茉莉香气，这种工艺能完整保留花瓣中活性精油成分，高度还原活花的香气和能量。

制作茉莉花膏是季节性很强的事情，那你是怎么感知这种时节感呢？

一年中其他时候在做的事情，好像都是在为了夏天到来做准备。像春天的时候会去茉莉花田看看茉莉除草施肥的情况。其他的时候就是做一些原材料的处理，会去找好的油，不断地找原材料做实验，不断探索，思考如何改进配方。但是夏天一来，尤其是进入三伏天，其他的事情都会放下不去想，一心扑在制作茉莉花膏上。制作花膏其实就是与自然相处的一个过程，它的时节性很强，，比如三伏天是最好的季节，温度达到33°以上的茉莉才可以采摘，这些都是在自然经验中慢慢发现的。最近我也在思考，在月圆之夜窨花膏，让花膏吸收月光的能量，出来的品质会不会更好？我常常会受一些自然规律的启发去做各种尝试，不过结论如何还得等花膏成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