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对华贸易战的动机分析与应对措施

任乐

美国主动对华发动贸易战，其根本动机究竟是为了经济、就业等方面的自身利益最大化？亦或仅是针对中国的战略对抗？本文通过对贸易战动机的研究，为中国合理应对贸易战给出了若干相关建议。美国对华发动贸易战获得的税收不足以抵消贸易收缩的规模，对就业同样具有负面影响。本文认为美国政府发动贸易战的根本原因是美国对外战略发生了转变。中方要在贸易战中更好地保护自身，第一要增强自身实力，第二需联合其他国家与国际组织共同应对美国的贸易保护策略，第三应积极寻求对话协商。

一、贸易战对美国经济的影响

考察发动贸易战的美国一方会从贸易战中获得哪些收益或损失，主要包括直接关税收入、产能转移以及对物价的影响几个方面。

2018年6月15日，作为经济史上最大规模贸易战的第一枪，美国政府宣布对价值340亿美元的中国对美国出口商品加征25%比例的关税，从7月6日起实施，并对160亿美元的中国输出商品关税征求公众意见。7月11日，美国政府又宣布拟对价值2000亿美元的中国对美国出口商品加征10%比例的关税。根据孙刚和刘旸（2014），我国对外出口商品的价格弹性为0.48，即出口价格1%的价格增长会带来销量0.48%的减少。进一步假设价格弹性不变以及中美贸易商品具有充分竞争性，在此基础上计算贸易额度变化以及关税收入。考虑价值340亿美元的商品，加征25%的关税意味着价格较原有规模上涨25%，中国对美国出口商品数量减少12%，则中国对美直接贸易额度竟然增长10%！美国海关从中获取的直接关税收入增长为93.5亿美元。然而完全竞争假设下中方企业并未从价格上涨中盈利，相比现水平直接贸易损失为40.8亿美元。进一步考察2000亿美元的商品关税，加征10%的税收意味着价格上涨10%，中国对美国出口商品数量减少4.8%，该部分商品的中国出口贸易额度上涨4.72%。美国海关从中获取的直接关税收入增长209.44亿，中国企业的直接贸易损失为96亿美元。考虑其余中国对美国出口商品，据联合国Comtrade数据显示，2017年中国对美国出口商品总额为5262亿美元，排除已征税或拟征税的2160亿美元，剩余商品价值3102亿美元，假设加征10%的税率，在以上假设下美国海关将获取324.84亿美元的额外海关税收，而中国企业的贸易损失为149亿美元。由以上不同情景下的估算可见，美国对华加征关税甚至可能会加剧贸易逆差！虽然政府因此获得了额外税收，但并不符合减少贸易逆差的出发点。

特朗普政府发动贸易战的口号之一是促进美国制造业发展。那么中国进口商品的减少是否对美国制造业企业有直接的促进作用呢？答案同样是否定的。首先美国作为全球化供应链的其中一部分环节，生产能力会直接受到供应链上下游供给与需求不足的影响，如美国的汽车制造行业会因为钢铁与铝制品原材料价格上涨而受到影响，由于零件数量过多，对于其生产线管理能力也将是巨大的挑战。更重要的一方面是，对手国的贸易反击将对美国制造业造成损害，美国是制造业终端产品的重要出口国，当其他国家对美国汽车、手机等产品征收相应关税，将直接损害美国的制造业（程强等，2018）。

尽管美国政府官员在制定关税清单时声称遵循了“最小化对消费者的影响”这一原则，但贸易战不免要提升消费者物价水平。直接来看，加征10%到25%的关税将对商品价格产生直接的推升作用，尤其对于生产商充分竞争的产品，所有税收将直接转移给最终消费者。而中国出口的商品多数具有充分竞争的市场环境。间接而言，美国进口的原材料与中间产品将间接推动最终产品价格，尤其对于产业链较长的产品，原材料的价格上涨将通过杠杆效应层层叠加至最终產品的附加值当中。贸易战将导致美国货币政策无法对外传导，作为消费信贷的发达国家，在加息周期当中消费品价格更容易受到货币因素影响。事实上，GMO联席资产配置总监Ben Inker在最近的一份报告中认为：“……征收高额关税带来的负面影响更加显著，它们将让美国的通胀进一步走高，而更高的通胀将或多或少地对所有金融资产构成威胁。更严重的威胁是，这有可能逐步升级为一场真正的贸易战争。届时，大范围的商品和服务都将受到波及，价格将被推高，从而抑制全球需求。这不仅会使我们走向通胀，而且可能进入滞涨。无论哪种情况，资产估值和企业现金流都会承受压力。”

二、发动贸易战是否促进美国就业

贸易战通过产业转移、物价上涨、直接投资三条主要渠道对美国就业产生短期与长期影响。

如前文所述，贸易战将对美国制造业在全球供应链中的角色与作用产生负面影响。诚然部分外企退出竞争给美国企业创造了部分订单与直接的就业机会，但由于劳动分工的结构分化，相应的生产需求与岗位需求无法立刻得到满足，美国的工人需要接受相应训练以适应岗位。从整个生产链条的角度来讲，贸易战将导致产业上下游供给与需求的下降，上下游产业的工人也将面临失业的危险。例如美国针对铝制品大量征税，而美国的铝矿工人供给数量却无法立刻满足职位需求，于此同时铝业下游的工业制造链条却受到双重影响——一方面原材料价格上升、生产成本提高。另一方面对汽车、机床等产品的需求却在下降。从数量而言，直接创造的就业岗位不如因此减少的就业岗位数量，从结构调整而言，不仅短期无法快速调整工人技能，长期也不符合美国形成的劳动分工结构。

物价上涨对生产供应链以及美国社会整体需求产生负面影响，均会导致美国就业率的下滑。生产供应方面，同对产业产生的影响一样，物价上涨将导致上游供给和下游需求的下降，产业链条越长则对产量、周期管理和工人就业产生的影响越强。另一方面，物价上升导致最终消费需求的下降，加之美国处于加息周期，货币收紧因素将进一步降低美国消费者的消费需求。

最后，贸易战将直接限制或间接影响外国企业在美国的投资与经营，严重情况下将导致这些企业减少提供的就业岗位。以中国华为为例，该公司计划2018年年底退出美国市场并关闭于美国开设的子公司与办事处，这一行动将带走美国的数千高端工作岗位。

受中国贸易战反击，美国就业岗位受损最为严重的产业有哪些呢？布鲁金斯学会进行了估算。美国各个地区与美国产业体系中的多个行业均受到中国关税的潜在影响，以塑料产品制造、飞机制造、制药生产与水果和坚果种植收到的影响尤为突出。从地域分布来看，以汽车零部件制造与汽车装配为核心产业的制造业基地，专门种植大豆和玉米的中西部农业地区，以及经营屠宰行业为主的中西部和南部农业区域均受到了就业岗位数量减少的威胁。然而，关税影响的范围远远超出了通常的工厂和商品农业领域，延伸到其他领域。可能受中国关税影响的就业岗位主要是城市和西北地区工人。从受影响就业岗位总体数据来看，大城市地铁枢纽出口，以及太平洋沿岸各州以飞机、制药、水果蔬菜生产为基础的大型贸易受影响较突出。

三、应对措施

根据上文分析，虽然对中国有切实损害（沈建光，2018），美国对华发动贸易战对于其长期经济发展、就业乃至执政党支持率并没有长期好处。中国方面可通过适当的反制裁措施使得美国意识到贸易战的双输结果。但为了防止特朗普政府非理性行为的进一步升级，以及现阶段贸易摩擦波及到中国金融与政治安全，需要在以下方面做好预防准备措施。

1.应对美国政府的贸易保护行为采取有针对性的反制措施。中国将首先寻求通过贸易谈判等对话机制避免与美国发生正面冲突，但鉴于美国现阶段正在施行非常规策略，极端情况下中国方面应考虑采取报复性关税等强有力的反制措施（戴翔等，2018）。中国对美国出口贸易品征收关税的重点种类应当是占据美国出口规模比重较大，能够对美国相应产业造成直接影响的产品，具体包括飞机零件、汽车及零配件等工业制造业产品，以及大豆、棉花、谷物等农产品，如果加征关税，将有效制裁美国经济与就业。于此同时，为了应对与美国双面贸易规模缩减带来的负面影响，中国可以加强同东南亚、欧洲以及非洲国家的贸易合作，一方面进口替代产品以满足国内需求，另一方面扩大出口以配合国内的产能条件。此外，中国方面可以研究扩大对美国进口贸易品的关税征收范围，如对石油、天然气制品加收关税，以及限制中国向美国的旅游服务贸易。

2.发展科技创新、加大改革开放力度以提升应对霸权主义的能力。大力发展科技与创新能力是应对外部冲击的最佳方式（杨珺晖，2018）。党的十九大为我国全面深化改革定下基调，一方面持续推进内部改革，另一方面加强对外開放（孙继山，2017）。围绕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一带一路”战略，中国正在不断加强与各个国家的经济、贸易、金融往来，进一步展开文化交流与互动，不断推进中国的改革开放进程，为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人民谋求福利。美国的闭关锁国战略将使其错过重要的历史机遇，而中方的对外开放与对外合作将为有效抵御美国的贸易打击提供实力基础。

3.需加强金融监管以应对贸易战对金融系统的冲击。以1985年至1995年美日贸易战为例，美国利用其强大的综合国力展开针对日本的贸易、金融、汇率等领域的多维打击，虽然日本当时拥有强大的经济实力，与美国在贸易领域激烈较量，但美国从“广场协议”迫使日元汇率升值入手，对日本金融体系实施了精准的打击，并使日本经济此后陷入了“失去的 20 年”（布兰斯特德，2018）。中国在积极应对贸易战风险时，除了充分利用法律与国际组织的力量进行抗衡以外（柯建飞和于立新，2017），还需在国内经济金融相对薄弱的领域加强监管：一是高度警惕房地产市场、债券市场与股票市场出现泡沫化以及系统性风险。二是需要控制社会各部门的杠杆比率，以防负债率过高导致的局部风险爆发进一步引起系统性风险。三是应当对出口依赖度较大、外汇占款较高的产业或地区予以额外关注。[基金项目：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71373068）；河南省科技厅软科学重点研究项目（172400410218）；河南省教育厅人文社科项目（2019-ZDJH-268）]

（作者单位：河南大学管理科学与工程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