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区”里的抗日堡垒户

□周鹏飞

抗日战争时期，驻扎在伪满洲国热河省（今河北承德）的日本侵略者大肆修建“集团部落”，制造千里“无人区”，妄图切断八路军和人民群众的联系。数以千计的承德抗日堡垒户面对残忍的侵略者不屈不挠，舍生忘死，坚持为八路军做军衣、筹军粮、传情报、当向导，隐藏和保护党的干部和人民子弟兵，演绎出许多军民鱼水情深的感人故事。这里记述的就是当年发生在承德的几个抗日故事。

他为什么叫冰儿

1943年1月21日，大雪纷飞。正在兴隆县五指山区带领部队开展“无人区”斗争的冀东军分区司令员李运昌突然接到情报：7000多个日伪军已经连夜秘密包围了五指山。

李运昌立即带领八路军指战员冒雪突围。当部队来到大石憋砬子时，被一座大山挡住了去路。此时，当地堡垒户的男主人、地下交通员朱殿坤已经外出，部队一时找不到向导。

朱殿昆的妻子张翠屏主动对李运昌说：“我给你们带路！”

李运昌望着这位已经怀孕的小脚女人有些不忍。张翠屏继续说：“别看我是小脚，又怀了孩子，可山里的路我熟悉，你们就放心跟我走吧 ！”

张翠屏带着战士们通过一条艰险的山路翻过了大山。不久，一道悬崖挡住了去路。张翠屏让战士们解下绑腿结成数十根绳子，她身背绳子开始往悬崖上攀爬。悬崖又陡又滑，她爬了几下都滑了下来。当李运昌要求张翠屏别再冒险时，她谎称自己要解手，趁大家背过脸去的时候再次攀上了悬崖。到达山顶后，她把绳子的一头系在树上，另一头扔给了悬崖下的指战员。

战士们抓住绳子顺利地攀上了崖顶，几个小时后八路军冲出了敌人的包围圈。

过黑河川的时候，已经怀孕七个多月的张翠屏早产，她在冰面上产下了一个男婴。李运昌对张翠屏说：“孩子出生在冰上，就叫冰儿吧。”

后来，朱殿昆在为八路军传递情报时被日军杀害。

1982年7月，张翠屏病逝。她的遗物中有一只木盒——盒里没有金银财宝，只有一张发黄的秘密交通图和一沓八路军留下的粮食借条。

十石粮食

1943年夏，承平宁联合县工委组织干事王勇进来到今属河北省承德县的三家区范营村二道沟，对堡垒户范顺说：“今年要想方设法给八路军筹集点粮食。”

范顺立即在院东侧的土坡下挖了用于储粮的窑洞。秋天到了，范顺把自家的粮食收好晾干，把籽粒饱满的粮食全部放进洞里藏起来，把不成熟的粮食秕子留给自己用。这个窑洞，共装了十石粮食。

为了保持与八路军的联系，范顺让母亲和多病的妻子以及儿女住进“部落”，自己坚决不进“人圈”，一个人躲藏在深山里住石洞、吃野菜，千方百计保持和八路军的联系。再苦再难，他也没有动用过窑洞里的粮食。

日伪“部落”里缺吃少穿，范顺的母亲和儿子因吃不饱饭先后生了重病。范顺化装后冒险进入“部落”探望家人，也没有从窑洞里拿出一粒粮食带去。他的母亲不久离开了人世，妻子也被敌人打瞎了一只眼睛。

1944年春，范顺分两次把十石粮食一点不少地交给了八路军游击队。

哥俩一起打鬼子

1941年，承德县三沟区农民赵洪武在中共承平宁联合县工委支持下，建立起一支50多人的抗日游击队，活动于承德、平泉和内蒙宁城一带。平泉县杨家店村堡垒户、村医巩治山家积极抗日，经常给游击队员治病疗伤。1943年春，巩治山的大儿子巩书元也参加了抗日游击队。

敌人得知巩书元参加游击队的消息后，多次对巩家人严刑拷打，逼问巩书元的下落。面对日军的暴行，巩书元只有14岁的弟弟巩书安也参加了游击队。为了不连累家人，巩书元在游击队里化名丙丁雷，巩书安化名丙丁火。

张翠屏

上世纪80年代，抗日战争时期担任过承北县领导的任志光（左）和王勇进（右）看望范顺（中）。图片提供/刘朴

丙丁火人生中唯一的照片。

刘素珍

1943年6月，游击队被敌人冲散，丙丁火被敌人抓到平泉日军宪兵队。就在大家都以为他会被日军杀害时，丙丁火却用智慧保住了性命——他在日军审问的时候，一口咬定自己是个羊倌，被强制送到一个日军军官家当了杂役。在那个日军军官家，谁也不知道丙丁火利用了怎样的机会，留下了自己人生中唯一的照片。他托人把照片送至家里，证明自己还活着。

不久，丙丁火利用日军聚餐的机会，偷偷拿起一支步枪和子弹，逃出鬼子据点辗转回到了游击队。

气急败坏的敌人查明真相后，对巩家实施疯狂报复。丙丁火4岁的侄子被敌人烧死，父亲、母亲和侄女在遭受敌人酷刑后相继身亡。

1944年， 游击队在宁城县老西沟被日伪军包围，17名游击队员被俘。敌人先用机枪向其他游击队员扫射，然后逼迫15岁的丙丁火投降。丙丁火誓死不降，被敌人用刀砍死。

同年，丙丁雷与战友在一次遭遇战中被捕。日军威逼利诱，丙丁雷毫不动摇。1945年3月，丙丁雷被敌人杀害于承德市区。

“八路军就是我们的亲兄弟”

1942年冬，冀东军分区一些八路军战士还没有穿上棉衣。宽城县孟子岭乡王厂沟村妇救会主任刘素珍得知这一情况后，立即动员全村妇女出工出料赶制军衣。她们在“猫山”的山洞里忙活了七昼夜，终于做完了120件棉衣，其中刘素珍自己就做了8件棉大衣。冀东军分区司令员李运昌感激地对刘素珍说：“王厂沟的妇女真是好样的！”刘素珍回答：“八路军就是我们的亲兄弟。”

1943年秋，迁青平联合县大队队员李文华在刘素珍家“猫山”的山洞里养伤。刘素珍从家里拿来仅有的一点小米和几个鸡蛋，给他补养身体。

一天，李文华突患眼疾，刘素珍用草药为他洗了几天眼睛，病情仍不见好转。刘素珍决定，到娘家所在的“部落”里搞点眼药。

当她把这一想法告诉李文华时，李文华连忙摇头说：“进鬼子‘部落’搞药，坚决不行！你不能为我冒这个险。”刘素珍说：“八路军就是我们的亲兄弟，我愿意冒这个险。”

刘素珍领着女儿走了20多里山路，来到了蓝旗地“部落”。她首先仔细观察了“部落”的围墙，选好了夜间走出“部落”时可以利用的一段围墙下的一条臭水沟，然后骗过站岗的团丁进入“部落”。

刘素珍的哥哥刘振章把一些眼药交到刘素珍手里嘱咐道：“这种事要是让鬼子知道了，就会掉脑袋，你不要大意。”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时用作掩护，刘素珍特意到一家商铺买了点火柴、食盐和杂面。她找了一根玉米秸秆，把中间的一节掏空，然后把眼药放进去，再把两头堵上。娘俩趁着夜深人静，顺着事先选好的那条臭水沟爬出了“部落”。

刘素珍母女走到天刚亮的时候，遇到了30多个日伪军。一个汉奸问道：“大清早干什么去？”刘素珍镇定地说：“家里揭不开锅了，到娘家弄点吃的。”敌人搜查了半天，只发现了火柴、食盐和杂面，放过了刘素珍母女。

当李文华伤愈归队向刘素珍表示感谢时，刘素珍说：“还是那句话，八路军就是我们的亲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