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絛与其《铁围山丛谈》中的书法文献小考

2019-01-07 00:39杨宝宝
福建茶叶 2019年12期
关键词:东皋龟山米芾

杨宝宝

(吉林师范大学,吉林四平 136000)

1 蔡絛之生卒年

蔡絛,字约之,自号百衲居士,别号无为子,兴化仙游(今在福建)人,官至徽猷阁待制。其父蔡京,字元长,历任神宗、哲宗、徽宗诸朝,官至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封鲁国公;叔父蔡卞,兄蔡攸、蔡鯈等皆居显官。蔡絛是京之季子,最受钟用。关于蔡絛的生卒年,史书没有明确的记载,但其所著《铁围山丛谈》中所记诸多事情大多都有明确的时间记载,可以大致推算他的生卒年。“大观末,鲁公责官祠,归浙右……,我时年十四矣”1,从大观末可推知为大观四年,即公元1110年,上推十四年,则其生年当为公元1097年,也就是说蔡絛的生年是在哲宗绍兴四年。《铁围山丛谈中》中最晚的时间记载在卷四上:“此绍兴乙亥夏六月二十有六日也”。绍兴乙亥年是绍兴二十五年,即公元1155年,其下又曰:“次年六月,叶戎又死”,也就是绍兴二十六年,公元1156年。所以蔡絛的卒年当于南宋高宗绍兴二十六年(1156)以后。

2 沈传师《道林寺诗碑》

《铁围山丛谈》卷四有言“长沙之湘西,有道林、岳麓二寺,名刹也。唐沈传师有“道林寺诗”,大字犹掌,书于碑,藏其寺中,常以一小阁贮之。米老元章为微官时,游宦过其下,舣舟湘江,就寺主僧借观,一夕张帆携之遁。寺僧亟讼于官,官为遣健步追取还,世以为口实也。”米芾《书史》载:“唐礼部尚书沈传师书‘道林寺诗’在潭州道林寺四絶堂,以杉板,略薄布粉不盖纹,故岁久墨不脱。至裴度书杜甫诗,粉多,只存一‘甫’字,在松板节。余尝为《杜板行》以纪其事。沈板,余官潭留书斋半岁临学,后为摩石,僧希白摩,务欲劲快,多改落笔,端直,无缥眇荣回飞动之势。”2从《铁围山丛谈》与《书史》的记载中我们能知道沈传师的确有书“道林寺诗”,但一书于碑,一书于杉板。这个问题让人难免疑惑到底哪个记载的与史实相符合呢?又宋人孙宗鉴《东皋杂录》云:“潭州道林寺沈传师亲书诗版,遒劲妙绝,与今石本远矣。又有欧阳询书道林之寺四大字额,笔势欲飞动。”从这段记载大致能推断出沈传师亲书之诗版不是石质的,有可能是杉板。《东皋杂录》又说“……安当绍圣中为谏议大夫,一意附章子厚及蔡京、卞,故有‘大惇小惇,灭人家门’之语。”我们可知孙宗鉴当比蔡絛要年长很多,故所记内容在理论上势必更可靠些。另外《书史》中已没有所谓的米芾“就寺主僧借观,一夕张帆携之遁”之故事,可能的原因有二:其一,米芾作为当时著名的文人、书法家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让人贻笑大方的事,盖是道林寺的僧人为了提高寺院的知名度而编此故事而大肆渲染罢了。其二,米芾是《书史》的书写者,假设米芾确实是甚爱此碑,携之而去,据为己有,也没有必要在这种注定要留给后人去参考、学习的自作书中提及,否则后人将会以什么样的眼光看待米芾其人呢。“又欧阳询书《道林之寺碑》,在潭州道林寺,笔力劲险,勾勒而成,有刻板本。”3米芾《书史》中此条与蔡絛《铁围山丛谈》、孙宗鉴《东皋杂录》所记偏差稍大,《东皋杂录》明确记载欧阳询书‘道林之寺’四大字额,按《书史》中的记载估计也没有错,盖后人为其断句时出现了讹误吧,“又欧阳询书《道林之寺碑》”,断句为“又欧阳询书‘道林之寺’碑”或许更妥当些,进一步也证明了孙宗鉴《东皋杂录》上的“道林之寺”四大字额的记载。

以上可知《铁围山丛谈》中记载“道林寺碑”可能是后来人出于保留古迹,翻刻沈传师之杉板版于石,再供人观赏。蔡絛《铁围山丛谈》所记也并无所错,只是不知还有杉板版《道林寺诗》刻吧。

3 米芾《辨颠帖》所作年代

《铁围山丛谈》卷四有记“米芾元章好古博雅,世以其不羈,士大夫目之曰:‘米颠’。鲁公深喜之。尝为书学博士,后迁礼部员外郎,数遭白简逐去。一日以书抵公,诉其流落。且言举室百指,行至陈留,独得一舟如许大,遂画一艇于行间。鲁公笑焉。吾得是帖而藏之。时弹文正谓其颠,而芾又历告鲁公洎诸执政,自谓久任中外,并被大臣知遇,举主累数十百,皆用吏能为称首,一无有以颠荐者。世遂传米老《辨颠帖》。”4《宣和书谱》卷十二载“……独以书画未有杰然超出前古者。独膺简在,遂除书画两学博士,颇厌士论。芾亦欣然就职,自以为己任。”5刘克庄《后村集》卷十:“亡笔不传世,无行草已千年。偶然遗下《鹅群帖》生出杨风与米颠二集,一传一不传,可能宝晋胜坡仙,苏郎不醉常如醉,米老真颠却辨颠,世传米老有《辨颠帖》。”通过以上三书的记载可知米芾为书学博士,官至礼部员外郎,也确实作过《辨颠帖》。又《东都事略》卷一百一十六载:“初,宣仁圣烈皇后在藩时,芾母出入邸中,后以旧恩补校书郎,尝为太常博士。出知无为军,逾年复召为书画博士,擢礼部员外郎。大观二年,以言者罢知淮阳军,疽发,卒。”大观二年为公元1107年,而米芾正死于此年,所以可以推知米芾作《辨颠帖》的时间是大观二年(1107)。

4 鲁公学书之事

蔡絛《铁围山丛谈》中载“鲁公始同叔父文正公,授笔法于伯父君谟,既登第,调钱塘尉。时东坡公适倅钱塘,因相与学徐季海。当是时,神庙喜浩书,故熙丰士大夫多尚徐会稽也。未几弃去,学沈传师。时邵仲恭遵其父命,素从学于鲁公,故得教仲恭亦学传师,而仲恭遂自名家。”6又“(鲁公)然性尤嗜书,有临池之风。初类沈传师,久之深得羲之笔意,自名一家。其字严而不拘,逸而不外规矩。”7按以上所载可知蔡京曾学沈传师不用多说,但不同之处是《铁围山丛谈》中说鲁公始学蔡君谟,而《宣和书谱》记:公初类沈传师。盖是当时蔡君谟身居高官,跟蔡京又是堂兄弟,蔡京家族难免恭维示好,蔡絛说其父始学蔡君谟也在情理之中,所以《书史》所载似乎更为客观真实。“又公在北门,有执役亲事官二人,事公甚恪,因各置白团扇为公扇凉者。公心喜之,皆为书少陵诗一联,而二卒大愠。见不数日,忽衣戴新楚,喜气充宅,以亲王持二万钱取之矣,愿益书此。公笑而不答。亲王,时乃太上皇也。后宣和初,曲燕在保和殿,上语及是,顾谓公:‘昔二扇者,朕今尚藏诸御府也。’”8《宣和书谱》载“(鲁公)喜写纨扇,得者不减王羲之之六角葵扇也”,9人争宝之。据两书所载内容可知,蔡京很擅长书写纨扇,内容基本相同,可为真实故事。

5 鲁公作“龟山”二字

《铁围山丛谈》卷四载“元符末,鲁公自翰苑谪香火祠,因东下无所归止,拟将卜仪真以居焉,徘徊久之,因舣舟于亭下,米元章、贺方回来见,俄一恶客亦至,且曰:‘承旨书大字,世举无两。然其私意,若不过赖灯烛光影以成其大,不然,安得运笔如椽者哉?’公哂曰:‘当对子作之也。二君亦喜,俱曰:‘愿与观’。公因命具饭磨墨。时适有张两幅素者。食竟,左右传呼舟中取公大笔来,即睹一笥从帘下出。笥有笔六七枝,多大如椽臂,三人已愕然相视。公乃徐徐调笔而操之,顾谓客:‘子欲何字耶?’恶客即拱而答:‘某愿作‘龟山’字尔。’公乃大笑,因一挥而成,莫不太息。墨甫干,方将共取视,方回独先以两手作势,如欲张图状,忽长揖卷之而急趋出矣。于是元章大怒。坐此,二人相告绝者数岁,而始讲解。乃刻石于龟山寺中,米老自书其侧曰:‘山阴贺铸刻石也。’故鲁公大字,自唐人以来至今独为第一。”10按《宣和书谱》载:“大字冠绝古今,鲜有俦匹。本朝题榜不可胜计,作龟山二字,盘结状重,笔力遒劲,巍巍若巨鼇之载昆仑,翩翩如大鹏之翻溟海,识与不识,见者莫不耸动,斯一时之壮观也。”11通过《宣和书谱》上对蔡京的记载进行对比,我们基本可以判定蔡絛《铁围山丛谈》内容的真实性有多少。但不可忽视的一个因素:蔡絛之父是《宣和书谱》《宣和画谱》编写的重要的参与者,假设蔡絛在其所著《铁围山丛谈》中为其父夸赞粉饰也合情合理。又《铁围山丛谈》卷四中记“恶客即拱而答:‘某愿作‘龟山’字尔。’公乃大笑,因一挥而成,莫不太息。……乃刻石于龟山寺中,米老自书其侧曰:‘山阴贺铸刻石也。’”12又“(鲁公)本朝题榜不可胜计,作‘龟山’二字,盘结状重,笔力遒劲,巍巍若巨鼇之载昆仑,翩翩如大鹏之翻溟海,识与不识,见者莫不耸动,斯一时之壮观也。”13《丛谈》与《宣和书谱》的互为印证知鲁公之作“龟山”二字之事可谓真实也。

通过对《铁围山丛谈》中部分书法文献与宋时相关文献资料比对考证后,发现蔡絛《铁围山丛谈》中的相关书法资料皆是蔡絛耳闻目睹的,为我们留下了诸多丰富的北宋时期的文献资料,其可信度也是非常高的,更重要的一点是做到了补史书之未有。当然不可否定的是其中也有部分资料缺乏事实依据,有夸大其说之嫌。

注释:

1.(宋)蔡絛《铁围山丛谈》卷三,中华书局出版社1997版,第53页.

2.(宋)米芾《书史》,丛书集成初编,中华书局,1985年版,第13页.

3.(宋)米芾《书史》,丛书集成初编,中华书局,1985年版,第14页.

4.(宋)蔡絛《铁围山丛谈》卷四,中华书局,1997年版,第61页.

5.《宣和书谱》卷十二,商务印书馆,1986年版,第269页.

6.(宋)蔡絛《铁围山丛谈》卷四,中华书局,1997年版,第76页.

7.《宣和书谱》,卷十二,商务印书馆,1986年版,第267页.

8.(宋)蔡絛,《铁围山丛谈》卷四,中华书局,1997年版,第76页.

9.《宣和书谱》,卷十二,商务印书馆,1986年版,第267页.

10.(宋)蔡絛《铁围山丛谈》卷四,中华书局,1997年版,第77页.

11.《宣和书谱》湖南美术出版社1999年版,第225页.

12.(宋)蔡絛《铁围山丛谈》卷四,中华书局,1997年版,第77页.

13.《宣和书谱》,卷十二,商务印书馆,1986年版,第26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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