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全国人大代表张潇:强军路上女军人也顶半边天

2019-01-17 02:14欣悦
妇女生活 2019年1期
关键词:歼击机女飞行员战友

欣悦

她的愿望是当一名空姐,没想到却成了万里挑一的女飞行员,而且是我国第一批歼击机女飞行员。2009年国庆节,她和战友驾驶歼击机飞过天安门广场受阅。她还当选第十三届全国人大代表,在全国“两会”上与党和国家领导人一起共商国是。她多次成功执行空中警戒任务,飞行时间已超过1000小时,成为空军一级飞行员。共和国的强军路上,她和姐妹们撑起了“半边天”,与男军人并肩筑起祖国的钢铁长城……

 大考前遇“黑视”险失飞行梦

记者(以下简称记):作为中国第一批歼击机女飞行员,当初您是如何一步一步实现飞行梦的?

张潇(以下简称张):我在济南读的高中,高三时想报考空姐。一天,班主任把一个通知贴在了教室后面的黑板上,当时我也没注意。我姨妈是学校的老师,她来找我的班主任时看到了这个通知,原来是招飞行员的,就鼓励我去试试。于是,我报了名。当时我也没把握能通过考试。因为这次招女飞行员只有两个名额,仅我们学校就有100多名同学报名,整个济南市报名的有几千人,而且河南郑州也有不少人报名。我觉得自己过关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光初次体检就有156项,初检过了还要复试,也就是心理测试,还有政审,以及后面更严格的体检。如果这些都通过了,还要看当年的高考成绩。当时济南市高考成绩要达到400分以上,才有资格去长春的航空大学。没想到,那一座座看似翻不过去的山,我竟然都翻过了,高考文化课也超过了录取分数线。最后,我如愿接到了长春航空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记:到了航空大学,等待您的是更严格的考验吧?

张:到了长春,首先是3个月的体验训练,主要是体能和军事素质训练。只有通过了这些训练,才算是正式的军校学员。3个月下来,有两名男学员被淘汰。接下来的训练更残酷,体能不过关淘汰、技能不过关淘汰……对于一名飞行员来说,淘汰即停飞。那次决定命运的考核,我准备得挺充分,没想到后来又加了一项“终极考题”——临考前“换机”。当时,我们一直练的是运输机,考核前一个月却被告知改飞歼击机。由于歼击机和运输机训练大纲有巨大差异,还有“单机特技”和“双机复杂特技”两大考核项目,我内心很焦灼。我们每天凌晨3点就要起床准备进场,一直要飞到中午12点多。下午短暂休息后,又要进行讲评、研究、整理资料,一直忙到晚上10点才休息。那段时间,身高1.70米的我,穿上飞行服体重还不到50公斤。离考核还有一周,我开始练习垂直动作翻筋斗,竟在第一翻出现了“黑视”,这就意味着我很有可能因为生理原因被停飞。

记:什么叫“黑视”?您是如何克服它的?

张:“黑视”就像咱们长时间蹲在地上然后猛地起身,眼前瞬间一黑的那种感觉,也就是眩晕。初次出现“黑视”我并没在意,还以为是前期的“抗核”(抗旋转核心训练)动作没有做好。于是,我在空中又来了两次翻转,依然是“黑视”。我将“黑视”情况告诉了教练,教练不忍放弃我,让我放平心态,空中只练习水平动作。两天后,我调整好心态,主动跟教练申请做一个翻筋斗,无论成败,我都要给自己一个交代。我驾驶战机平稳起飞,上升到一定高度后,来了一个漂亮的翻筋斗。这次没有出现“黑视”状况,我知道自己成功了。

記:您觉得在驾驶战斗机方面,女性有哪些优势?

张:在军校的时候,同期和上一期男学员有2000多名,我们第八批女学员只有35名,最后有16名在训练中脱颖而出,靠的就是细致认真的训练态度。飞行练习期间,生活较为枯燥,同样的动作每天会不停地重复,单调乏味。有的男学员往往会觉得太容易而轻视练习,女生却不管多熟练的动作,每天都会练一遍。除了严格训练外,飞行员还要有良好的心理素质和抗压能力,仪表飞行和远程制导都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的操作。远程制导需要很细微地移动油标,有时候在屏幕上看着只移动了1厘米,但实弹或许已偏离了几百米。而在这种精细活儿上,女性往往比男性更细心。如果碰到警巡,就需要最少连续两个半小时的长时间作战,男性总会在临近返航时表现出烦躁不安,但女性往往心态平和、情绪平稳。模拟联合作战,如果是两名男性搭档,在处理危情时,发生争执的概率相对男女搭档要大很多。如果两名男性意见相左,就容易陷入僵局,必然导致模拟演习结果不尽如人意。但如果是男女搭档,女性善于梳理问题,以柔克刚解决对立。强军需要能打仗的女军人。顶得住压力,解得了特情,是女军人必备的特质。

 着陆时撞大鸟遭遇生死考验

记:您驾机飞行已超过1000小时,有没有遇到过生死考验?

张:2009年,我驾驶飞机准备着陆时,前方有个黑点在眼前迅速变大,在那短短零点几秒之间,我已经来不及躲开,整个风挡瞬间被染成血色,变得一片模糊。我意识到飞机撞上鸟了,身上的每根神经顿时像上了发条一样绷紧,此时已经很难看清跑道。“相信战友!相信自己!”我迅速在大脑中搜索处理办法,大脑短暂的空白后,我严格按照上特情研究课时掌握的操控要领,沉着冷静地保持着飞机姿态,通过侧面玻璃观察跑道。200米、100米、50米……最终我稳稳地将飞机降落到跑道上。这件事让我明白,特情绝不会因为你是女性而变得宽容,只有让自己变得强大,才不会被困难打倒。

记:在部队各项训练中您一直很出色,您是如何做到的?

张:到作战部队报到当天,团长找我谈话,问我能不能融入作战部队的日常生活管理,能不能适应战斗机的环境。我的回答是:“以一颗平凡心,做一个不平凡的人。”从那天起,我一直用勤奋证明着自己,完成改装、抗台风战斗转场、实弹打靶、参加演练,飞跃一个又一个高度。改装战斗机的关键阶段恰逢盛夏,我从小生活在北方,南方闷热潮湿的环境让我有些不适应。特别是战机座舱里温度常常超过40℃,每次训练,衣服都会被汗水湿透。但我想,之前那么多困难都能克服,怎么能被眼前的困难吓倒?有一段时间,作为团值班员,我带着本团人员参加师里集体出操,几千人的队伍里,只有我下达的口令是女声。尽管一开始我有点不自信,但我顶着压力也要上。我给自己定下了“站队站在第一个,训练决不当熊包”的小目标。慢慢地,我发现不仅目标实现了,而且我的各方面能力都得到了提升,和战友相处也十分融洽。

记:您能娴熟地驾驶战机在天空翱翔,是件很惬意的事情吧?

张:其实驾驶战机并不像你们想象中那么浪漫,飞行需要精力高度集中,不允许出一丁点儿差错,哪怕一个小动作,也必须按照标准来做。尤其是特技表演,飞行时身体不是很舒服,甚至可以用痛苦来形容。2009年国庆60周年阅兵,我和战友要驾机飞越天安门上空。飞机起飞时,机场周围云层很厚,我们的起飞难度很大。飞机飞过天安门上空时,我所有的精力都在操纵杆上,根本没顾上看一眼天安门。等我们飞回机场,最后一架飞机落地,我才松了一口气。

记:您是来自部队的全国人大代表,在履职方面都做了哪些工作?

张:当全国人大代表对我来说是个新课题。2018年3月,我第一次参加全国两会,去北京之前,我做了充分的准备。我的老师长曾是全国人大代表,我向他请教经验,还上网熟悉大会议程,了解战友们的心声。我在全国“两会”上碰到来自部队的一名人大代表,得知她对机载武器弹药很有研究,我就抓住机会向她学习怎么当好人大代表,還向她请教如何解决我们在战机武器使用中遇到的问题。我提的建议是有关实施军民融合发展战略方面的。我曾随浙江代表团到一些企业参观,对一些民营企业在科技创新、人才使用等方面取得的成果印象深刻。作为作战部队的一员,我迫切希望加强军民融合,以推动武器装备发展、科技创新及人才培养,使部队的战斗力越来越强。2019年全国“两会”即将召开,我积极搜集战友们的意见,听取他们的心声,准备提出切实的建议。

首长做媒建起幸福家庭

记:飞行员是个看似风光却充满风险的职业,家人没少为您担心吧?

张:我是独生女,父母对我的担心是免不了的,高龄的奶奶也整天念叨我。在航空大学的头三年,我没回过一次家。三年间,父母没有一天不惦记我,每周三和周六固定的时间,他们都会守在电话机旁等我的电话。我们战友每次都是轮流给家里打电话,每人每次不超过15分钟,父母都是抢着跟我说话。尤其是妈妈,她总担心我开飞机时,万一不小心出什么差错。我就安慰妈妈,说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难,每个学员身边都有教员跟着,都是科学训练,领导照顾得很周到。我这样说,妈妈才放心一些。爸爸知道我身体比较瘦,从小吃得就少,总是叮嘱我多吃一些。爸爸平时在家总是保持着威严,很少流露感情,他的叮嘱让我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记:您参加过国庆60周年阅兵,又上过春晚,在亲友同学眼中算是明星了吧?

张:2010年除夕,我和战友参加完央视春晚的演出,正月初五回家探亲。高中同学听说我回来了,张罗着聚一聚。那天,来了50多个同学,班主任和语文老师也来了,他们都说,5年不见我比以前变得沉稳了。聚会上,大家问我第一次开飞机怕不怕,遇没遇到过危险。看我太瘦,他们都叮嘱我多吃点。看到老同学,我很开心。语文老师感慨地说,现在的孩子们喜欢追星,追的都是演艺圈里的明星,张潇才是青少年值得去追的明星。以前,也有记者跟我说,别的女孩可以化妆、逛街购物、和恋人花前月下,而飞行员训练艰苦,生活枯燥,问我后悔过没有。我的回答是,人生如棋,落子无悔。我虽然不能像平常女孩那样生活,但我有她们体会不到的人生经历,比如我可以享受到职业带来的荣誉感、驾驶战机翱翔天空的自豪感,以及部队生活的那种磨炼。

记:飞行员训练时间长,生活单调,您有时间谈恋爱吗?

张:我确实没多少时间顾及个人问题,不过,部队首长挺关心战士的婚姻问题的。在遇到我老公之前,也有人给我介绍过几个小伙子。他们听说我是飞行员,而且还是驾驶战斗机的,都觉得很神秘。后来见了面,看到我本人形象也不错,就有了交往下去的意愿。飞行员生活极为规律,大部分时间都在为飞行做准备,属于自己的业余时间比较少,要像普通人那样经常约会是不可能的。再加上中国人的传统观念是,女人婚后顾家多一些,而我作为飞行员,一切都要以战备任务为重。考虑到这些,男孩们陆续退出了。我也不着急,遇到合适的就找,不合适也不凑合。

记:您和您老公是怎么认识的?

张:我们是经过首长介绍认识的。他是部队机关的一名干事,因为部队接触女性的机会不多,个人问题一直悬而未决,快30岁了还是单身。一次,他到首长那里送材料,首长关心地问他多大了,结婚没有。得知他未找到对象,首长突然想到我也是单身,就有了当红娘的想法,便给我俩牵线。我俩第一次见面,彼此印象不错。他个子比我稍低些,看上去挺斯文,还有些腼腆,但说话很有条理,喜欢读书写东西,这些都让我很欣赏。我俩聊得很开心,日后接触多了,觉得彼此很投缘。就这样,我俩建立了恋爱关系,并于2017年5月结了婚。

记:您和您老公都是军人,婚后生活跟普通人不一样吧?

张:生活在军营里,我们适应了紧张而有规律的生活,每天听着军号起床、上操,别有一番味道。只有两人都休息时,才能好好地放松一下。因为我的职业性质,有飞行任务时要住进飞行员宿舍,我俩只能通过手机联系。每次执行完任务平稳落地,我会给他发信息报个平安。有时天气不好,飞行条件差,正好我有警巡任务,他牵挂着我,每次都是等到我平安回到家,才端上热汤热菜,让我时常心生感慨:“有个人牵挂,真好!”因为经常执行飞行任务,我需要保持心情平静,我俩有些小冲突,他都让着我,不让我带着情绪出门。我俩年龄都不小了,准备要孩子,他早就表了态,无论将来我生一个还是生两个,他都会为我营造一个温暖的大后方,让我心情愉悦地去执行任务。我打心眼儿里感激老公对我的爱和无私奉献。

记:作为一名歼击机飞行员,您最大的梦想是什么?

张:随着我们国家国力的强大,各种先进军事装备越来越多,身为一名歼击机飞行员,我的梦想是飞中国最好的战斗机。现在是成就梦想的好时代,我相信今后中国军队会培养出越来越多的优秀女指挥员、女飞行员、女舰艇长。

〔编辑:刘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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