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星星在唱歌,谁也听不见

2019-01-28 13:26胡优妮
求学·理科版 2019年1期
关键词:司仪艺考师兄

胡优妮

台下黑压压的观众翘首相望,交头接耳,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吵得人耳朵疼,更让年幼的我缩在幕布后不敢出声。

“你别怕,举着话筒做个嘴型就好,老师在幕后帮你发声。”老师安慰我说。

多年后的我回想起幼儿园表演时被老师忽悠着当主持人报幕的情景,仍旧哭笑不得。

我从小就被别人称赞声音软糯好听,因此老师特地选了我做小主持人,可第一次上舞台,声音就那样因胆怯而化为虚无了。尽管如此,在私底下我还是喜欢叽叽喳喳地说话,总静不下来;看书时遇到欣赏的文章,总要感情充沛地念出声才作罢。久而久之,连爷爷家里养的鹦鹉都会摇头晃脑地跟着我念出几个词。家里常有客人来,总爱调侃我这样“表演”是冲着长大后当主持人的目标去的。我慌乱摆手矢口否认,可心底就像有一簇火苗噌地冒出,尽管不敢在阳光下闪耀,但随着年岁增长,渐成燎原之势。

于是,我每晚待在卧室里小声朗诵,关上了窗户,却没有拉上窗帘,星星忽暗忽亮,和我的心情遥相呼应。经过长时间的发音练习之后,慢慢地,我软糯含糊的发音朝着字正腔圆、清晰吐字的方向发展。

中学时,我被学校迎新晚会上仪态优雅的主持人吸引住了,于是义无反顾地参加学校的司仪队面试,之后顺利入选司仪队,开始了每周固定的例训,系统地纠正发音和学习主持技巧。路上遇到同学,他们总会好奇我腮帮为什么鼓起,嘴里是不是在吃什么东西。其实我是在练习舌头的灵活性,边走路边转舌已经成了我的习惯。

可纵然沉迷于练习之中,拼命付出,出错还是无法避免。

在一次主持活動上,观众很多,差点要把我拉回到童年那个让我恐惧的无声舞台。我紧张得手一颤抖,一堆主持手稿竟然掉落在地。我慌乱地蹲下身去一张张地捡,耳边隆隆作响,只感觉眼前白花花一片,快有些不能聚焦了。谁知旁边的男主持人哪壶不开提哪壶,硬邦邦地向观众鞠躬道歉,说搭档紧张出错。

舞台下安静了几秒,我微扯嘴角,反而不紧张了,飞快地将主持手稿拢作一团拾起,站起身笑道:“明明是刚才的表演太过精彩,连稿子都激动得掉落了。”

台下响起了善意的笑声。下场时,司仪队的师兄师姐心有余悸地拍拍我们的肩膀,夸我的临场应变能力很棒。可是他们不知道,我那一刻脑海中闪过了童年的阴影,差点要再一次被黑压压的观众扼住呼吸。只是我多年来的不甘心和努力尝试,让我克服掉了那一丁点的畏惧。

每次失败后,我都会在脑海中鄙夷自己,纠正自己,重塑自己——这绝不困难。困难的是,如何跳出自我安慰式的想象,重新向困难发起挑战。毕竟只有直面令自己恐惧的源泉,我才能从根本上迈过这道坎。

我维持着这种越挫越勇的状态,到校庆表演时,已经越来越稳,能够自如地面对观众,圆满主持了数场活动。已毕业的师兄师姐回来看望我们,我们安静地听师兄师姐描述他们艰难的艺考经历和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那时的我怎么也想不到,这促使我在后来鼓起勇气参加艺考,并且选择了播音主持专业。

回望过去,是十几年如一日的夜里,我听着耳机,跟着央视主持人小声朗诵的模样。小时候,我住在旧式的居民楼,平日里穿梭在楼间的灰色晾衣绳和杂乱无章的电视天线之下,我只要踮起脚尖,一抬头就能看见漫天的繁星,星星一闪一闪的,像在吟唱无人能懂的歌。

我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喉咙,也张嘴发出了无人能听见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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