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剧艺术:伴着中国腾飞的脚步
——第十二届中国艺术节舞剧作品综评

2019-01-30 09:00
艺术评论 2019年6期
关键词:戏剧性舞剧艺术节

[内容提要]舞剧艺术,是自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以来健康成长起来的一门大型综合性舞蹈形式。几十年来,它以不断的佳作持续地装点着共和国的舞蹈艺术风景,每个时期都有精品问世。在上海举办的第十二届中国艺术节于近期闭幕。在这次艺术节上,又有10部舞剧作品从祖国的四面八方汇聚到上海,竞逐“文华大奖”,一时间,又把舞蹈界的目光聚焦到了舞剧这门艺术的最新发展之上。本文就本次艺术节中的舞剧作品进行分析,从四个不同的角度展开评述和论说,以期一探近期舞剧发展之奥妙。

每三年一次的中国艺术节,对于蓬勃向上的中国舞剧艺术事业而言,无疑是一次周期性的“大考”。由于这是目前中国舞剧创作的最高展示平台,因此,凡是那些已经创作出舞剧作品的演出单位及省份,都会视中国艺术节这个国家级展示平台为最佳亮相时机,纷纷在前期准备时摩拳擦掌,为的是能够以最佳状态摘取国家级荣誉。

应该说,中国艺术节这个展示平台的确为中国舞剧的发展带来了积极的推动效用。眼下,类似的艺术类政府赛事并不多见,因此留给“舞剧”这个品类可以竞争的国家级奖项就显得弥足珍贵。按说,任何一个单位在上马一部舞剧作品时,都不会做出一个简单随意的决定,都希望能凭借这一作品得到一个最终的肯定。这当然是因为舞剧艺术在创作上投入大、耗时多,又难以指望市场有什么回报(少数作品除外),因此,对于投入单位而言,能获得国家大奖自然就成了制作作品的一个动力和企盼。于是,为了得到这个国家级荣誉,几乎所有舞剧的出品方都会以全情的投入和全力的付出去争取,这种动力便促成了舞剧“战场”上剑拔弩张的竞争。目前,舞剧作品的最高级别荣誉有两项,一项是中国艺术节的“文华大奖”,另一项是由中国舞协主办的“荷花奖”舞剧、舞蹈诗比赛。出于“文华大奖”的官方性质,自然,弥漫在这个“战场”上的“硝烟”和“火药味”更浓。最终,有10部舞剧(舞蹈诗)作品冲破重重关卡,走上了本届中国艺术节的舞台,它们分别是:《敦煌》《永不消逝的电波》《东坡海南》《杜甫》《草原英雄小姐妹》《花界人间》《天路》《醒·狮》《唐卡》和《阳光下的舞步》。

通过考察和分析进入本届中国艺术节的舞剧作品,我们可以作出积极判断,可以对中国舞剧艺术的整体走向持全面而乐观的态度,同时对本届中国舞剧作品所呈现出的艺术质量给予正面积极的呼应与评价。

一、不断开掘的作品思想意涵

不消说,舞剧是一门综合性的艺术形式。它体量大、负载多、涵盖面广、影响力强,毫无疑问是检验一个地区舞蹈发展整体水平的试金石,同时也能考验出一个舞蹈编导的综合艺术功力。由于舞剧的基本特质是负载着一定量的思想内涵,因此,一部舞剧思想价值的丰厚与否,便成为衡量一部舞剧作品的重要指标。在古今中外大量的舞剧作品中,都不难捕捉到优秀之作在思想含量上的丰盈。在本届中国艺术节上先后亮相的舞剧作品,应该说都在主题思想的开掘、设置和呈现上作了十分有效的努力,充分实践了进步的思想导向,使中国的舞剧艺术成为弘扬社会主义思想和文化建设的先头兵。

选材方面,现实题材的《天路》《草原英雄小姐妹》《敦煌》,革命题材的《永不消逝的电波》,讴歌真善美、充满民族色彩的《唐卡》《花界人间》,表现中华血性气质的《醒·狮》,揭示古人情怀的《东坡海南》《杜甫》,展现民族团结的《阳光下的舞步》,都在选材这一舞剧创作的首要环节便投入了巨大的心思,将符合现今进步价值的思想意识灌注到了作品之中。

舞剧《草原英雄小姐妹》剧照

其中,《草原英雄小姐妹》这个题材是我们耳熟能详的。早在20世纪60年代初期,“小姐妹”的故事就传遍了祖国的大江南北,人们为“小姐妹”奋不顾身保护公共财产的英雄行为所感动,“小姐妹”的奉献精神一时间成为人民的精神支撑。几十年后,内蒙古艺术学院舞蹈学院的师生们以昂扬的时代精神和饱满的艺术热情,再次将“小姐妹”的故事搬上舞剧舞台,以崭新的构思和充满灵性的表达手法,钩沉起一个时代的记忆,再次开启了观众的情感闸门。“小姐妹”的故事在今天再次成为了主流思想价值的一次彰显,甚至较之过去更是拥有了鲜明的现实意义。为了凸显这种现实意义,创作者更是别出心裁地构思了许多创意,从而将这份精神关怀落实到了具体的艺术表达之中,创造性地完成了这个“旧”故事的“新”意涵。时代在前进,但我们的精神价值却没有改变,人类正面而积极的思想意识,永远都是我们艺术作品的灵魂。

从以往妇孺皆知的题材中选择舞剧题材来进行创作,是许多编导实施的创作方法,不过这种方法既有益处也有风险。益处是,大家对这类已知选材已是心中有数,因而会产生一种亲切感,同时,在创作环节上,也会让创作者在交代剧情时减少许多不必要的笔墨,从而达到事半功倍的表现效能。当然,这种做法也不是从来都有效,因为对于某些选材而言,由于大家对剧情有着较高熟悉度,反而会失去新鲜感,从而降低观看的兴趣;或者先入为主,无法接受编导的新创意。因此,这种方法的选择无疑是柄“双刃剑”。

舞剧《永不消逝的电波》剧照 摄影:武奕彰

《永不消逝的电波》也是一个“已知”选材。这个作品用“谍战舞剧”的新创意,为观众展现了为中国人民的进步事业付出生命的共产党人。当年取得巨大声誉的同名电影,使观众对这部舞剧建立起了直接的认识和情感勾连,可以十分顺畅地进入剧情的规定情境,并真切地感受到共产党人的惊人胆识和毅力。应该说,这部舞剧对于“已知”选材的处理是很妙的,它利用人们在电影原作的记忆中已经形成的银幕形象来开掘舞剧的思想深度,无疑是走了一条富有成效的路径。这也是“改编”类型的舞剧创作模式为舞剧创作提供的极大方便,我们也能在以往的一些舞剧创作中清楚地看到这种方式带来的创编和观赏便利,如《宝莲灯》《小刀会》《红色娘子军》《白毛女》、舒巧的《玉卿嫂》、杨威的《红梅赞》、何川的《家》、王舸的《红高粱》,以及俄罗斯舞剧编导大师艾夫曼的《卡拉马佐夫兄弟》和《安娜·卡列尼娜》等。当然,这类“改编”性质的舞剧创作仍然考验着创作者凝练原作主旨的能力,将原作的思想精华锤炼成自己作品中的思想火花。因此,从这样一个角度来观察,显然《永不消逝的电波》这一“改编”型舞剧作品,在保持原作思想风貌的同时,成为了进一步挖掘主题思想所具有的更深可能性方面的佼佼者。

《天路》讴歌的是为青藏高原筑路的大军及其情感历程,表现了勇于献身的一群“最可爱的人”的群像,同时也对国家的民族政策进行观照,让“天路”成为了一条联结民族情感的纽带。近一两年,关于“天路”题材的舞剧作品出现了3部,除了这部由国家大剧院出品的《天路》外,还有中国铁路文工团创作的《雪域天路》和中央民族歌舞团创作的《天之路》,几部同类题材的舞剧作品在创作上都各有千秋,最终《天路》得以参加中国艺术节的比拼,足见该剧的实力。

除以上讨论到的作品之外,本届中国艺术节中的其他舞剧作品在思想含量上也都可圈可点,即使是讲“古人”的作品如《杜甫》《东坡海南》,也都在尽力挖掘其特有的思想内涵,都通过自己的思想旨义呼应了社会的关切和主流的思想价值。

舞剧《天路》剧照 摄影:马建平

二、探索不息的艺术创意走向

本届艺术节的舞剧作品在艺术创造上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也可以这样来看,正是这种在艺术上的相互辉映,形成了本届艺术节舞剧作品在彼此角力间的最大看点。这些作品从最初问世到慢慢被社会认可,都经历了各种创作思考和打磨上的艰辛与不易,为了能获得最后的荣誉,又在赛前进行了各种密集而细致的更新和修改。应该说,这种赛前准备是扎扎实实的,一部戏也只有得到不断的锤炼,才能走上精益求精的艺术闪光之途。

能从不同的作品中看到创作者们的诸多创意,可以说是一件让人感到惬意的事情。汇聚于本届艺术节的舞剧作品,正可谓是各有各的“高招”,对于舞剧艺术规律的探索和把玩,让这些舞剧积淀着中国舞剧界常年积攒下来的经验和智慧。这些舞剧作品中的进步,也体现着中国舞剧艺术的整体进步和走向。

其中,最具创意的莫过于《草原英雄小姐妹》。这部舞剧的内容已经是广为人知,如何让观众重燃观赏兴趣,也就是说,如何让“旧”的题材呈现出新意,显然是编导们在创作构思时首先面临的考验。经过前期富有创新挑战力的思索和策划,《草原英雄小姐妹》选择了让“旧”故事与今天的“新”生活直接相关联的手段,别出心裁地设计了一个“上课”的舞剧框架,让这部作品登时获得了艺术上的新意和灵气。舞剧的上下半场被结构成了“两堂课”,今天的儿童在“上课”时接触到了“小姐妹”这个学习内容,从而展开了联想,进而完成叙事。于是,今天的儿童和过去的小姐妹在心理结构上建立起了某种内在的关联,不同时空的故事及其思绪立刻有了在表现上的自由对接。这一“上课”创意不但给舞剧本身带来了艺术之魂,同时也是出品单位实际情况的一个真实再现。其身为教学单位,这样的情况在现实生活中可谓俯拾即是,创作者们捕捉生活事象的能力也较强,这一“规定情境”的安排让人过目难忘。对于舞剧的创作,这个“上课”的创意显然是难能可贵的。

创意体现着创造者在生活的基础上不断向纵深开掘的能力,也是艺术家平日不断积累的偶发。正是这种不经意的偶发,让作品获得了一个积极而有效的意义聚集场,让艺术本身的神采有了无限飞扬的可能。

民族舞剧《唐卡》是一部包含藏族文化底蕴和风格的作品,舞剧让“唐卡”成了一个三代人的贯穿物,创作者通过剧中人对“唐卡”的真挚情感表现了藏族人民丰沛的情感世界。《唐卡》里使用的舞美“动静”很大,硕大的舞台机械不停地翻滚,创作者试图用崭新而宏大的舞台装置来表达某种“新颖”的舞剧环境,这种手段倒是真能让人过目难忘。不过,相较于舞台机械的运行难度,该剧在结构上的处理似乎更不容易把握。三幕戏,三个时代背景,相互还要贯穿和勾连,按说,这种时间跨越度较大的内容,对舞剧结构的能力和要求是极高的。舞剧的大致表演时间一般为一个半小时左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构造一个多发的表现时空,还要借此时空来传达出应该具有的情感,显然有着不小的难度。由青海省演艺集团打造的民族舞剧《唐卡》显然对舞剧的结构进行了良好的创新和实验,从结果看,这种独特的结构创意不但让该剧的成立顺理成章,同时也使该剧具有了较强的探索意义。就舞剧艺术的创作而言,舞剧的结构本来就应该可以呈现出多种多样的可能性,而正是这种可能性才能给舞剧艺术带来无限的艺术生机。《唐卡》在舞剧结构上作出的努力,代表着中国舞剧创作者们的一种探索精神,表明中国舞剧的创作态势达到一个新的高度。无独有偶,由重庆市歌舞团带来的舞剧《杜甫》也有类似的独特探索和处理。这些探索和处理,当然也取决于这些剧目本身的特定性。

自然,创意是体现在各个环节上的。在本届艺术节上,我们看到了《天路》《敦煌》和《杜甫》的服装设计,《醒·狮》《花界人间》《草原英雄小姐妹》和《永不消逝的电波》的舞台美术设计,以及各剧目在舞剧音乐上的诸多创意,这些都可谓是中国舞剧创作不断取得进步的有力证明。

《草原英雄小姐妹》十分贴切地将“课堂”的一切环境和因素置于舞台之上,无论是“黑板”还是“粉笔字”,都很好地考虑了规定情境,让人们对于曾经学校生活的怀旧情愫油然而生。略带卡通处理的草原风光和暴风雪视觉效果,让“小学生”这一群体的固有特质更加凸显,盎然的童趣成为在艺术上不断提升的由头。

《永不消逝的电波》的舞美创意也给人带来很好的视觉享受,剧中使用了大块屏风来切割和重新组构空间,给人带来了既现代又巧妙的舞美感受,这种设计方法是属于那种“让人很有琢磨头儿”的设计风格,像喝茶,越品越有味道。这个创意让该剧的舞美设计突出地铺陈了特定的戏剧环境,将“老上海”的风情通过现代而巧妙的布景安排予以成功展现,真正为该剧的具体空间提供了有效烘托。

舞剧艺术是一门十分典型的综合艺术,其中任何一个环节的不充分,都会导致整体上的不完善。而中国舞剧艺术创作的持续进步,自然有赖于各创作环节的大力辅佐,这些创作环节的全链条联动,是一部舞剧作品成功的根本保障。而本届艺术节的舞剧作品,让人欣喜地捕捉到这一整体进步态势。

三、入木三分的人物塑造刻画

就舞剧艺术而言,剧中人物及其形象的塑造与刻画,是这门艺术中最为根本的艺术要素和目的。舞剧艺术通过特定的舞蹈语言,将一个现实生活中未必真实存在的“人”,活生生地立在舞台上。这在非专业人士看来似乎是一件不太可能做到的事情,而舞剧创作很重要的一个出发点便在于兹。

从这个角度出发,我们看到由中央芭蕾舞团创作的芭蕾舞剧《敦煌》便是对具体的“人”及其事的一个摹写和讴歌。《敦煌》把表现视角深入到在敦煌莫高窟潜心保护和研究洞窟壁画艺术的人身上,让中国的芭蕾舞艺术为表现“中国”的“人”而继续作出努力。该剧采用芭蕾舞的语汇,努力刻画中国一个特定时期内的普通科研人员,让他们的行为绽放出时代的光彩和“人”的价值。为了达到刻画“中国人”的表现目的,该剧探索了不少特定的语言方式,从而让这一刻画过程尽可能地符合“中国人”的审美定位。

用“芭蕾舞”这种舶来艺术形式刻画中国人,一直都是中国芭蕾舞从业者的初衷。应该说,回顾中央芭蕾舞团的创作历程,这种积极探索“中国芭蕾”的做法由来已久,也可以说,能够建立具有中国风派的芭蕾舞艺术,一直都是中国芭蕾舞人的梦。1959年成立的中央芭蕾舞团,在成立五年之后便向世人交出了合格的答卷——中国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的问世,让人们看到了中国芭蕾舞人的辛勤付出和努力。之后的《沂蒙颂》《草原儿女》,以及改革开放后的《大红灯笼高高挂》《牡丹亭》和最近的《鹤魂》《敦煌》《沂蒙三章》等,都能看到中央芭蕾舞团引领的这样一种芭蕾新风的不断拓进,同时也在国内的业界中树立了一个标杆,像上海的《闪闪的红星》,辽宁的《八女投江》,重庆的《寻找香格里拉》《死水微澜》,苏州的《卡门》《唐寅》等,都是该领域近期涌现出来的新探索和尝试,中国芭蕾舞人一直悉心地找寻着中国芭蕾舞艺术的世界定位。应该说,描写“中国人”思想境界的芭蕾舞剧《敦煌》,无疑是这一系列作品所凝成的发展趋势的良好解说和代表。当然,在人物的设置及其走向、关系以及故事设计方面,《敦煌》仍可以继续琢磨,从而真正做到对于实际人物的成功塑造。

由海南省歌舞团和北京舞蹈学院教学实践中心共同推出的《东坡海南》,在古典舞和民间舞的动作语汇基础上来刻画苏东坡这个“古人”,剧中的苏东坡形象在具体的戏剧构织中通过肢体动作的调动,其发展还是有一定层次感的。《东坡海南》这种舞剧语言模式,基本上是中国舞剧一直以来的主流动态语言方法,中国以往创作的大部分舞剧作品基本上都沿用这种方式,因此,该剧的人物塑造方法给人以较为“熟悉”的感受。苏东坡在海南的经历,不是观众熟悉的内容,该剧“重拾”起这样一段往事,也对苏东坡的精神世界作了具有舞剧性质的进一步挖掘。对于中国舞剧界已经持续了一段时日的“古人热”,也可以从《东坡海南》和《杜甫》的上演中看到一些端倪。一段时间以来,一系列舞剧都不约而同地将中国的“古人”汇聚到舞剧的表现范围之中,甚至被称为舞剧创作在选材上的“古人热”现象。中国历史悠久,人文荟萃,古代的人物及风物自然是极佳的内容资源,不断地挖掘其中的“新”意,自然也有助于当今文化生活的多元化。然而,如何用舞剧艺术塑造“古人”及其气质,一直都是中国舞剧创作思考的一个难点,如今,已经固化下来的古典舞表现模式对于古人来说,彼此间应该是怎样的逻辑关系,则仍是一道需要业界不断探索和尝试的关卡。随着《东坡海南》和《杜甫》在本届艺术节上的亮相,相信对于这个问题的考量会持续引起业界的关注。

民族舞剧《醒·狮》剧照 摄影:刘海栋

来自广州歌舞剧院的《醒·狮》是一部具有鲜明南国风韵和气质的舞剧作品,该剧在人物塑造上也花费了很大心思,男一号和男二号之间迥然不同的精神气质,成为该剧在创作上投入的主要精力所在,两个不同阶层的年轻人有着各自的生活及精神世界,却在外敌入侵时尽弃前嫌共同御敌,体现出相同的民族气节。在塑造这两个差异很大的角色时,该剧紧紧把握住人物的个性及意识,用特定的舞蹈语汇进行分别展示,展现了不同人物的不同动态特质。该剧还特别开发、调用了岭南地区特有的武术动作语汇,进而把一股生龙活虎的阳刚气质突出到极致,让该剧充满了舞剧舞台上难得的勇武之气。这部剧所塑造的是岭南地区的人物,因此在舞蹈语言的使用上也可以看到创作者的主动选择,这种方式也让该剧在语言上具有独特性和鲜活性,从而丰富了中国舞剧的语汇模式。在具体表现中,该剧对“南狮”技艺的开发和使用是不遗余力的,无论是舞美造型设计创意或者具体的道具,还是服装设计等环节,都在努力地突出这个特点,从而让这种实在、鲜明的艺术追求为《醒·狮》带来醒目而悦目的观赏效果。

《天路》的人物塑造同样是极其讲求人物“性格”的差异美的。剧中汉族、藏族的不同人物,都被创作者按照规定性很强的性格定型打造出来,不论是沉稳干练的男一号,还是活泼热辣的藏族姑娘和调皮诙谐的藏族小弟,都具有鲜明的个性气质。用肢体动作来塑造人物的性格气质,本来就是舞剧的一大艺术魅力和便利,鲜活的人物性格通过某些特定的动作模式表现出来,人物的性格与舞动是一体的,在舞动的同时呈现出自己的性格,可见,舞剧艺术本来就是一门善于调动语言来塑造生动而独特的性格美的艺术形式。性格的差异美同样是舞剧艺术善于利用和开发的主要领域。不同性格之间存在的彼此差异,反而更加容易帮助剧中的不同人物建立各自独有的性格特征。只是,如何塑造出具有独特性的舞剧人物性格,也同样考验着创作者对于动作把控的水平。实际上,舞剧艺术为创作者提供了一个在这方面可以不断深挖的试验场。

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发展起来的中国舞剧艺术,语言系统基本定型,大多数舞剧基本上都是按照一个特有的方式在进行着舞蹈的创作,这种语言方式以古典舞的技艺为基础,杂以各地的民间舞以强化人物的特性及地方性;后来,这种方式又被很多编导突破,自主地选择创新性舞蹈语言,逐渐形成了今日的中国舞剧语言方式。可以说,不管是哪种探索方式,一个不变的态势是舞剧创作者们都以塑造舞剧人物及其艺术形象为己任,通过各自对于舞蹈语言的挖掘和创造,尽力将“人物”立在舞台之上。而本届艺术节上的大部分舞剧告诉我们,这种探索仍在持续。

四、逻辑内应的合理戏剧构织

按照舞剧的一般性叙事原则,“戏剧性”应该被视为这门艺术的重要支点。舞剧的戏剧性原则虽然有别于一般性的戏剧作品,但也不能为了一味突出舞剧的特性而忽视戏剧性。因为,一旦失去了“戏剧性”,便不可再称其为舞“剧”了。当然,随着国内外各种思想新潮和艺术追求的纷纭,对于舞剧之“戏剧性”的理解也开始有了各种认识和解读,眼下各种学说的舞剧“戏剧性”观念也是繁花渐乱迷人眼,莫衷一是。因此,对于舞剧艺术在传统“戏剧性”上的坚持,造成了业界分歧的两大创作趋向。当然,即便如此,我们仍能看到在本届艺术节上亮相的舞剧作品大都坚持着我国舞剧艺术一而贯之的“戏剧性”原则——这一在今天略嫌“保守”的舞剧创作理念。

在一段时间不长的舞剧作品中努力凸显戏剧性(戏剧冲突),让戏剧的张力紧紧维系着观者的注意力和剧中的人物情感线索,恐怕是所有中国舞剧创作者希望达就的一种理想结果和艺术衡量高度。能够让自己的舞剧既充满戏剧的因素,同时又能够更好地调整出舞剧的舞蹈本体意识,应该说相当不容易,这无疑考验着舞剧创作者极强的综合能力,特别是在文学和戏剧方面的素质。

《永不消逝的电波》和《草原英雄小姐妹》采用的是大家十分熟悉的题材,都依托了原作中现成的戏剧内容,或许还不太让人担心其戏剧构成及内涵。而其他作品如《花界人间》《海南东坡》《唐卡》《醒·狮》《天路》《敦煌》这类舞剧,则需要创作者花费大力气来突出舞剧中“戏剧性”的实际效果。从改编和原创这两种趋向中,显然可以看到舞剧创作的不同落脚点,改编或者移植的舞剧几乎没有观看上的理解障碍,因而让编导得以“轻松地”进入到舞剧的艺术过程之中,不再纠缠于叙事本身,可以将心思更多地花费在“艺术”上;而原创型的舞剧内容便没有这么幸运了,它需要在交代清楚剧情之后才能将创作视角落回到“艺术”上。由广西演艺集团等单位推出的《花界人间》便是一个代表。这部原创舞剧有着较为离奇的内容,颇带寓言走势、心理空间虚实交错的剧情,如果不交代清楚,便会让观众不明就里,产生理解上的偏差进而影响对该剧的艺术判断。因此,这种性质的舞剧必须是要先把“故事”说明白,再在这个基础上凸显“戏剧性”之精妙内核。

凭空构织富有“戏剧性”内涵的故事走向,自然在于舞剧编剧这一环节,这是舞剧创作整体链条上的第一步,也是决定舞剧艺术走向的重要一环,在戏剧界流行着“剧本剧本一剧之本”的说法,大致就是这么一个意思。虽然在舞剧的创作中,总编导在处理其后的一切环节时能够起到决定性的作用,甚至决定着整部作品的艺术质量,但不能忽略舞剧创作中的“第一步”。眼下,许多人认为舞剧编剧工作并没有那么重要,甚至取消了编剧这个创作环节,这些做法显然都会产生创作上的误差,当下,舞剧编剧工作需要加强而不是弱化。

实际上,即使是《永不消逝的电波》这样的舞剧作品,也仍面临着如何改编原著、如何取舍、如何重新结构、如何出彩的问题。我国有过许多成功的例子,如《红色娘子军》《白毛女》等,都是在原作的基础上塑造了新的舞台艺术形象。从这个层面上看,《永不消逝的电波》对于电影原作的利用和改编显然是极富舞蹈性的。这部舞剧的“戏剧性”体现在扑朔迷离的敌我矛盾之上,改编者强化了“悬疑”的效果和戏剧性的内涵。当然,对于一部舞剧作品而言,这样的处理也是相当别致的,增强了舞剧作品的可看性。

按说,“戏剧性”原则本身就会加强一部舞剧作品的可看性,虽然这并不是它在舞剧创作中的唯一目的。以往的中国舞剧创作,能在这个问题上有所感悟的并不多见。通过“戏剧性”来提升剧目的可看性当然是一个途径,但真正要做到这一点,仍需要舞剧创作者们自身艺术能力的增强和提高。在这方面,俄罗斯舞剧大师艾夫曼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由他创作的一系列芭蕾舞剧作品如《卡拉玛佐夫兄弟》《罗丹的情人》《红色吉赛尔》《柴可夫斯基》《俄罗斯的哈姆雷特》等,可以说都极富可看性,除了其他环节上的佐助之外,充分调动和运用原著中的戏剧性,不能不说是他的一个重要法宝。

戏剧性能够为一部舞剧作品带来灵魂和活力,而戏剧性在舞剧铺陈和构建上的合理、全面、巧妙与否,又直接体现出舞剧创作者的“舞剧”创衍实力。从这个角度判断,本届艺术节上的舞剧作品均能够坚持从“戏剧性”角度出发,扎扎实实地探索舞剧创作的真实语境及艺术规律。

结语

三年一度的中国艺术节为中国舞剧艺术的发展搭建了一个艺术展示的最佳平台,这样一个平台会督促和促进中国舞剧艺术不断向前迈进,每一次的比拼也都会让中国舞剧创作者们扎扎实实地反思自己的舞剧创作观念和手法,让中国舞剧艺术得到进一步发展。相信不断经历淬炼的中国舞剧艺术将会更为准确地找到自身攀登艺术高峰的最佳道路,进而为社会、为人民带来更加完美的审美效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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