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进流年里,打一个圈

2019-01-31 02:13高处寒
美文 2019年2期
关键词:枣树游戏

高处寒

不知何时起,标签文化已经到了盛行的地步。用现在比较流行的方式说,我是一名“90后”。在1978年12月份“对内改革,对外开放”的第一声号角响起的时候,我还没有看到过那个世界。而“贫穷不是社会主义”第一次被高声呼喊时,我也还没有看到过那个世界。从我记事起,就一直很困惑一句话,这句话有很多大人都对我感慨过——“你们真是生在了好时代”。

直到有一天,“00后”成了新生一代,而且听说他们已经陆续开始进入大学,甚至在新闻报道中看到有的已经开办了自己的公司,小小年纪已是身价不菲。再往后是有些“10后”,听说已经踏入短视频或直播平台,甚至拥有过万粉丝。小到身边的快递员,大到已经在NBA打球崭露锋芒的球星,也许谁都会有这样的一天:突然地发现,周围人群似乎约好了一样,变得都比自己年龄小,这一切让我感到尤为惊讶。

我开始意识到,我也成了当初自己眼中的大人,但我却丝毫不想像前辈那样发出感慨——大概是因为我确实是生在了好时代吧!

我在童年

1998年是改革开放的第二十个年头。现在查阅资料才发现,那一年,我国和南非建立外交关系;那一年,我国的民乐第一次有机会在有“音乐殿堂”之称的维也纳金色大厅演出;那一年,我国首届“鲁迅文学奖”正式揭晓;那一年,我国发售首批证券投资基金;那一年,我国制造的“长征号”火箭先后把美国的两颗“铱星”和欧洲制造的“鑫诺1号”卫星送上太空;那一年,美籍华人崔琦教授荣获“诺贝尔物理学奖”,成为第六位荣获诺贝尔自然科学奖的华人科学家……而那一年,我6岁。根本没有关注到我们的国家在政治、经济、文化、科技等诸方面都有了前所未有的发展。后来听说美国的迪士尼公司以中国的民间故事为蓝本,推出了一部叫《花木兰》的电影,令美国影坛叹为观止。听说那一年,我国已经正式把“互联网的用户”的中文名称定为“网民”,想必当时网络应该已经开始普及了吧?但是我家当时还没有电脑,即使有电脑,也还不会有现在这样快捷的网速,供人们像今天这样便利地获取资讯娱乐信息。虽然娱乐信息获取不太便利,但是要说无聊也是不存在的。

当时,我家住在小县城一幢类似四合院的房子里,有南院和北院。我、双胞胎的妹妹、爸爸、妈妈,还有老爷爷住北院;奶奶、爷爷、姑姑和姑父住南院。从我开始记事起,北院的院子里就有一棵枣树。一次,看到老爷爷在用斧头削树皮,我就蹲在一旁看。老爷爷解释说,削了外边一层厚皮,可以让枣树长得更好,结的枣子更多更甜。他叮嘱我撒尿的时候,记得往枣树下的树坑里尿,并说小孩的尿,枣树的肥料。大概真的只有小男孩的尿才是枣树的肥料吧!印象中,只有我时不时地去撒尿,其他人都去厕所。后来有一天,老爷爷不知道去哪儿了,就没人给枣树削厚皮了。我有时候拿起斧头削,也不知道削得合不合枣树的心思,不过再不往枣树下边尿尿了。万幸,枣树依旧长得很好,每到秋天就会结出一树的红枣,站在树下用最长的竹竿也够不到时,就需要在东屋搭上一架木梯子,先爬上东屋的房顶,然后再顺着一个小鐵梯子爬到北屋房顶上,才能够到枣树上的枣子。

当然,也不是什么植物用心种就会活。记得有一次,爸爸在院子种了毛竹,说是熊猫吃的食物。我很兴奋,这种黑白条纹的动物我以前在电视里见过。我很喜欢熊猫,天真地想,也许不久就可以养一只了。然而夏天还长得好好的毛竹,一到冬天就全冻死了。看来北方的天气不太适合养竹子,熊猫自然也就养不成了。不过有次我和爸爸出门,在路上捡到一棵被人遗弃的紫竹,捡回家种在盆里,却奇迹般种活了,但是可惜熊猫不吃紫竹。现在看来,以熊猫的食量来讲,养的那一盆紫竹连它的一顿饭都不够。

枣树也并不只会长出好吃的枣,落叶子的时候也很麻烦,一到秋天扫也扫不完,总是今天扫完,第二天起床发现又落了一地。换作落一地雪就会很好玩。记得有时候冬天,会下很大的雪。早晨,大人们都起得很早,似乎约好了一样,和左邻右舍一起把房门前的街扫出一条路。我、妹妹就和邻居家的小朋友们,就在那条街上疯跑。我们专挑没有路的地方跑,谁都想在一个平整的区域踩下第一个脚印。等跑腻了,就开始滚雪球、打雪仗。不知道为什么,单独只有我和妹妹的时候,妹妹一点儿也不喜欢和我玩打雪仗。如果是堆雪人的话,她就会很乐意。

印象中,我童年的大多时光是在北院度过的,不过夏天的时候,也会去南院玩,那边种着石榴树,还种了香椿树。春天,大人们会用竹竿把嫩芽勾下来做菜吃,不过我一直觉得不太香,有点不喜欢。院子里种的植物并不是所有都能吃。起初,北屋前的台阶上放了一排花盆,阶上还有一个木盖,下边是一个地下室。过冬的时候,会把花盆都搬到里边去,春天再搬上来。现在我还能记起名字的除了仙人球和仙人掌以外,还有“含羞草”和“指甲花”。“含羞草”是一种很有趣的植物,每当用手指触碰“含羞草”的叶子时,它的两片叶子就会合在一起,当然凭人的力气,哪怕当时我只是个小孩,也能轻松把它的两片叶子分开,但是它第一次让我知道植物也有生命。“指甲花”据说可以像指甲油一样,把指甲盖涂成或红、或黄、或粉、或紫的颜色,这取决于摘取花瓣的颜色。它的花瓣很软,也很薄,却黏稠多汁,摘下一朵在手里一搓,就会变成一层皮。把汁涂在指甲盖上看不出太大变化,但是皮肤的地方很容易变色,指甲缝里的颜色会比较难洗。院子里还可以看到一种小黑蚂蚁,这种蚂蚁很怕水,如果接一水壶水往它们洞里倒,它们就会接连从洞里爬出来。学校里可以见到一种大黑蚂蚁,它们似乎不太怕水,捉住放进下雨积聚的水坑里时,它可以自己游出来。大黑蚂蚁有时候生气了会咬人,被咬过的人说还挺疼的,但是我从来没有被咬过。

院子周围的四个屋子虽然高度不同,但都相互连接,如果爬上了一个,就可以去周围所有的屋顶,甚至还可以轻松跑到别人家。我总会有点儿提心吊胆,所以基本都是在自己家的几个房顶上溜达。不过被大人知道后,总是非常担心。后来大了一些,家里开始养猫。我发现了两个不用梯子就能爬上屋顶的方法:一、厕所顶棚前有一堆靠在墙角的木料,沿木料交叉出的空隙可以很轻易地爬上厕所顶棚,然后走上西屋顶;二、顺着过冬预备的煤炭,爬到储藏室的棚顶,间接爬上西屋顶。西屋顶上有一块背阴处,时常能看到一个蜜蜂窝,我常常偷偷爬上屋顶去窥探。

有时候,我只是爬上最高的北屋屋顶吹吹风;有时候,我也会故意吓唬邻居家的一只很大的狗。大狗一叫,就会被主人骂,随即变成一阵哀嚎。我再吓唬它一下,它又忍不住叫,然后就又会被主人骂。有一天,我被下班回家的爸爸批评了,因为邻居把我老是去逗他家大狗狂叫的事情告诉了爸爸。再后来,我家也养了一只大狗,叫“黑豆”。“黑豆”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养到了很大。它吃得很多,力气也很大。拴它的铁链也逐渐换成了市面上能买到的最粗的一种。有次来客人,它竟然把最粗的铁链也挣脱断了,差点儿伤到人家,所以大人就商量把“黑豆”卖了。听说在市场上一下子就被人相中买走了。我和妹妹知道这件事后,哭得很伤心,妈妈便带着我俩再去市场上找,却已经找不到“黑豆”的影子。随后,我们家又养过兔子、鸟、金鱼、仓鼠,最后又养了两只不会长太大的小白狗,一只叫“宝宝”,一只叫“肚梆梆”,都很可爱,小学的时候,几乎所有同学都来我家和它们玩过。大概也因为这样,我有了很多小伙伴。学会骑自行车以后,我们就把小县城的每条街道都逛了一遍。那时候时兴玩“小霸王”卡带游戏机,不过很快就开始玩设计更复杂多样的电脑游戏了。

我在少年

没人想到2008年会非常与众不同。那一年,在北京成功举办了第二十九届奥运会,随后,由我国自主研发的“神舟七号”载人航天飞船发射成功;那一年,也有很多天灾人祸的大悲事。由于天灾过于哀伤,我不想多说。有件人祸给我留下的印象很深刻:关于“三鹿奶粉”毒害婴儿的事件。在对其深恶痛绝之后,又有很多食品安全问题频频被报道出来。以前是我们活得太不讲究,还是有些人心肠坏了呢?人性的复杂面一句两句谈不清楚。我只记得大概从那时起,人们似乎开始更加关注更安全的饮食和更健康的生活方式。“绿色”“无污染”“纯天然”“无添加剂”这样的词汇开始频频出现在公共视野里。

那一年,我们一家人离开家乡,来到北京生活。这听起来是好事,但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感觉真的是不怎么样。我记得爸妈突然开始变得异常繁忙,而我们的生活质量却急剧下降——四口人租住在一间十多平米的小平房里。那感觉就像一个平日里被保护得很好的小民,突然被征调到边疆前线,去打一场硬仗。虽然在那场苦战中,我顶多算是一个呐喊助威的小兵,但是凭着那个年纪独有的敏感和脆弱,我品尝到了什么是“蜗居”和“漂泊”的滋味。因为刚来北京,我身边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朋友可以诉说。妹妹也什么都没有说,而我那时是个失职的哥哥。那会儿,还养了一只很爱干净的兔子,我们给它起名叫“小臭美”。

过了一段时间,我们租了一套大一些的房子,家里的电脑也连接上了网,感觉似乎生活又恢复了常态。这么说,好像我是那时流行的一个词——“网虫”。其实,当时最让我感兴趣的,是可以免费搜到很多类型的电影资源看。也许是从网上了解了太多负面新闻的缘故,我对网络游戏一直有点儿抵触,但是当时的确很多人在玩。不过在我看来,也就是接任务,打怪物,然后不停地反复,完全看不出乐趣。我想,这可能就像看恐怖片,相信是真实的才会害怕,网络游戏可能也是类似的情况,相信是真实的才好玩吧!

又过了一段时间,爸妈贷款买了我们自己的房子。奥运会结束之后,北京的房价开始疯涨。据说我们办完手续后一周,周围房价就翻了一倍。从这以后,我能明显感觉得出,爸妈都有了“生活总算是基本安定了”的踏实感。老爸为了出差方便,还买了笔记本电脑。周围开始流行即时战略类游戏,不同人物都有不同的參数对比,以及战斗的场景添加了地形变化及阴影效果的元素。尤其是男生,几乎所有人都被吸引住了,更是把一些游戏竞技战队的当家选手看作英雄。由于这种游戏要集体玩儿才有趣,我和几个朋友就在放学后,坐公交车偷偷去很远的网吧玩。不过大多数放学后的时间,我还是会和在朋友一起光明正大地打篮球。

考上大学后,我和妹妹也都有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不过,我和妹妹的交流越来越少,以前的朋友联系就更少了,大家都开始忙着面对新的环境。由于专业的缘故,我们班的男生比较少,以前常玩的那款游戏,我们换了一个模式玩,但是渐渐地也都开始觉得无聊了。同时,有一家新公司出品了另一款和之前类似的即时战略游戏,并且简化了操作方式,卡牌类游戏也有几个很火爆,不少女生开始加入玩游戏的行列。有的人甚至通过游戏认识了女朋友,听说毕业以后还结婚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对游戏再也提不起以前那样强烈的兴趣了。篮球有时候倒是还会打,不过都是去球场上找陌生人一起打。

当时我也还不知道,后来随着手机的网络有了质的飞跃,“便宜、快速、便捷”让有些手机游戏几乎成了“全民游戏”。前段时间和一个朋友吃饭,聊到玩某某游戏,我“竟然”还从来没充过钱,让他感到十分惊讶,而他的反应也让我感到惊讶,我却只是笑笑,没有表现出来。随后,我私下了解了一下目前的游戏市场,发现现在电脑端的游戏真是设计得越来越精致,游戏设备的可操作性也是越来越高端。“AR”“VR”“MR”更是横空出世,不仅仅是游戏领域,前段时间有个关于混合现实题材的电影,我有位朋友甚至去院线刷了三遍。总之,虚拟世界正在悄无声息却异常高速地以一种不能拒绝的方式向着现实世界迈进。相信不久的将来,我们都会有更多不一样的新奇生活和新体验。

与此同时,人们的IP意识也明显增强,网络资源很多都是相应平台的会员才可以免费查阅。有一次和朋友聊天,他把拒绝买便宜的盗版书,选择到正规网店买贵一些的正版书当作一件自豪的事来和我讲,我表示钦佩。过些时候,我们国家信用机制健全了,我觉得他即便得不了满分,也一定会得95分以上。

我成人了

2018年时,我26岁,已经成为一名成年人。在日本留学两年,现在就职于一家出版社,刚刚拥有了自己的房子。

那是五月中旬的一个周五。我和单位篮球队的同事打球回来,刚坐到座位上,就收到大学的一位老师约我以“90后”的视角,写一篇关于“改革开放40周年”的稿子。恰巧有个同事的哥哥是78年生人,与改革开放一同成长,我和他随意聊了起来。

我:你们小时候都玩儿什么?

小哥哥:我们小时候很穷,什么也不玩。

我:大概什么时候开始有打篮球这项活动?

小哥哥:初中吧!哪像你们这会儿这么好?

……

他也是在一个县城长大的。他给我讲了自己小时候的娱乐活动。那时常会有集会,赶集是一件大事。而集会又有两种,一种是专门买卖东西,另一种是大家会表演各种杂活绝技。他曾经很羡慕踩高跷的民间艺人。那是一种很高的高跷,可不是只到小腿肚子那么矮,是那种齐腰高的高跷。他说的时候,使劲儿在腰的地方比划着,显得很激动。那么高的高跷,他们可以跳得很高,然后落下劈叉,最后还能猛地一跃,站立起来。不知不觉中,我开始羡慕起他来。

也许若干年后,成长在信息时代的新一代年轻人,也会羡慕我的童年生活,就像我羡慕78年的哥哥,而他又羡慕那些踩高跷的艺人一样。这就是时代印记,是我们每个人都无法选择的历史时代。

猜你喜欢
枣树游戏
在异乡
枣树皮煎水治疗腹泻
我家的枣树
游戏
枣树下的故事
数独游戏
疯狂的游戏
爆笑游戏
第八章直接逃出游戏
第八章 直接逃出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