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周勋初先生写作特点

2019-02-02 09:37徐开亚
北方文学 2019年2期
关键词:郭璞研究方法

徐开亚

摘要:以周勋初先生的论文《郭璞诗为晋“中兴第一”说辨析》为主,进行论文写作的分析,并概括出基本的写作特点:见微知著,思辨周详;文献扎实,贯通历代以及多种论证,交互印证。

关键词:郭璞;“中兴第一”;研究方法;行文风格;写作特点

周勋初先生是当代学术界屈指可数的大家,治学涉及诸子学、中国古代文学、中国文学理论与批评、中国古典文献学、近现代学术史等学科领域。通过研读他的《魏晋南北朝文学论丛》,发现其独特的研究方法和行文风格非常值得学习。以下主要以《郭璞诗为晋“中兴第一”说辨析》为主,对周先生的写作特点作粗略的分析,希望能够从中得到一些经验和启发。

一、见微知著,思辨周详

周勋初先生治学善于从小处着手,深入挖掘。周勋初先生所研究和探讨的问题都是由小问题启发,深入发掘,做出大文章,这一点是值得任何一个从事文学研究者思考的方法之一,并值得借鉴。

在《郭璞诗为晋“中兴第一”说辨析》一文中,周勋初先生处理的是一个比较细小的问题,即对钟嵘评郭璞诗“中兴第一”展开了论证。但是周先生并没有孤立地具体地对作品进行孰优孰劣的评判,而是从文学发展、政治影响、文化背景等方面把各家的说法置于一处予以考察。周先生广征博引,钩稽郭璞之生平行事,考察时代之背景风气,详辨所引内容之真伪详略。这样,此文不但为“郭璞诗晋‘中兴第一”这个问题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而且为我们深入了解和研究诗评提供了一个范例。此外,周先生以细微问题为研究对象,不局限于细微问题,入而能出,这是值得我们学习和践行的。

二、文献扎实,贯通历代

周勋初先生谈治学经验曾说过写文章要“做到植根在坚实的文献基础上,决不望空立论。”《郭璞诗为晋“中兴第一”说辨析》一文,引用文史材料达75条之多,但无堆砌冗杂之感,每则资料都有指向,能落到实处。

“政治影响”部分先引《诗品序》《诗经·定之方中》《礼记·乐记》《文心雕龙》来说明人的情感波动受到外界的刺激,接下来进一步说明政治刺激使人感触最深。然后指出玄言诗的弊病在于缺乏真情,而郭璞在时代的变乱中抒写现实感慨。这种感慨,周勋初先生对古代文献进行细致循本溯源,分析异同,指出郭璞诗出于《楚辞》;再观之郭璞生平,诗中所抒的悲慨之情以及游仙内容,指出郭璞之诗尚可寻曹操乐府之踪迹。该部分虽篇幅不长,但其中融会着文学史和学术史的通变意识,可见周先生修养深厚,贯穿历代之学。

只有文献功底扎实才能驾轻就熟地驾驭材料,写作之时懂得从什么地方加以发掘,放在怎样的时代背景与学术环境中加以考察,以及如何利用各种手段加以考核。

三、多种论证,交互印证

周勋初先生在写作时弥纶群言,胪举巨量本证旁证,务必做到信而有征,绝不空附皮毛之说,行文间数种论证交互,论证有力且不枯乏。《郭璞诗为晋“中兴第一”说辨析》的论证方法极为丰富,有正面论证、侧面论证、对比论证、补充论证、引用论证、举例论证等等。

对比论证确定评诗角度。“文学发展”部分,周勋初先生论及郭璞诗“中兴第一”,不说郭璞,先引《世说新语·文学》篇载:“简文称许掾云‘玄度五言诗,可谓妙绝时人。”,从反面提出许询诗亦有“中兴第一”,然后又引《续晋阳秋》“郭璞五言始会合道家之言而韵之”。按此两则,郭璞诗与“中兴第一”不符,钟嵘《诗品》有误?周先生又征引《诗品》评玄言诗之语,依据钟嵘的分析,玄言诗写作早在晋初,东晋之时玄言诗的写作仍盛,只是其盛况已比不上南渡之前。梳理之下,钟嵘评郭璞诗“中兴第一”非谓玄言,继而引“文体相辉,彪炳可玩,始变永嘉平淡之体……词多慷慨,乖远玄宗”,“景纯艳逸,足冠中兴”以及“江左风味,盛道家之言,郭璞举其灵变,许询极其明理”等书诸语,论证了郭璞虽自有其玄言的一面,但他的创作抒发了慷慨的怀抱,又出之以绚烂的文采。钟嵘评郭璞诗“中兴第一”既指其创作成就之高,又是对其维护诗歌美学特点所作的努力在文学史上所起的巨大作用来加以认识。而简文之言“妙绝时人”,乃指许询诗为玄言“中兴第一”。这样通过对比论证,既解释了文学记载中的冲突之处,又明析了钟嵘誉郭璞诗为“中兴第一”之因。

补充论证增强说服力度。周勋初先生在“文学发展”部分论证完“中兴第一”,又对“《翰林》以为之首”作了补充分析。其中,对李充《翰林》评诗宗旨的论证中,引用:

潘安仁之为文也,犹翔禽之羽毛,衣被之绡縠。——《初学记》卷二一引李充《翰林论》

《翰林》叹其翩翩然如翔禽之有羽毛,衣服之绡縠,犹浅于陆机……《翰林》笃论,故叹陆为深。——钟嵘《诗品》

粲,风飞而飙竖;郁,云起于翰林。——《文赋》

应休琏五言诗百数十篇,以风规治道,盖有诗人之旨焉。——《文选》李善注引《翰林论》

说明了李充《翰林》重形式兼重内容,对儒家宗旨甚为推重,与玄言诗旨趣有异,补充证明了郭璞创作变玄言平典之功。

正面论证说明魏晋事实。此种论证在“文化背景”部分最是明显。周勋初先生提出“郭璞思想的主流承袭了儒家的传统”的观点,然郭璞与儒生形象相去甚远,此观点颇不令人信服,其后周先生进行了详实的论证。周先生先是正面引《晋书》《世说新语》等文献记载来证明郭璞虽有术士之行事,但其继承的是京房、管辂的《易》学传统,一方面体现汉代儒家重天人关系的特点,一方面承袭阴阳学说,好以灾异推论政治得失。又引《史记·儒林传》《春秋繁露》以及刘向以风水抨击王氏之事说明自汉即有董仲舒等儒生兼综方术,侧面论证郭璞承袭儒家传统。然后,周先生甄引郭璞本人《游仙诗》,谈及其诗中鬼谷子,以鬼谷子从战国纵横家到魏晋隐士神仙形象的转变,证明魏晋时代是一个集儒、道、墨等各种理论兼收并蓄的时代。而这样的时代所塑造的通纵横之术,但恪守道家宗旨的鬼谷子,郭璞是极度歆羡的,自己也在反对王敦作乱时以数术占验为手段鼓动温峤、庾亮劝帝讨伐,恪守儒家原则,从容就义。最后,以周顗、谢鲲等与郭璞一样反对王敦作逆而以身殉国的人物行为放荡,说明郭璞的嗜酒好色乃时代之风气。此部分可谓正面论证,一证到底,说明了郭璞虽行类方士,思想斑斓,可谓“博学”,但从他的奏议和政治归宿来说,他是以儒家思想为主导。

四、脉络明晰,穷原竟委

《郭璞诗为晋“中兴第一”说辨析》在论证结构上主要是提出问题和论证问题,可谓是最简单的议论文结构,但周勋初先生在具体行文时抽丝剥茧,层层深入,把最简做到了最细致。先对郭璞诗为晋“中兴第一”进行思索,然后分别从“文学发展”、“政治影响”、“文化背景”展开论证,进行了寻因溯果式地探讨和挖掘。

比如论述“文学发展”部分,周先生并没有回避,钟嵘评郭璞诗“中兴第一”与简文评许询诗“中兴第一”相异这一矛盾点,并且还引用檀道鸾“郭璞是玄言诗的创始人”的观点更使钟嵘之评可疑。其后,周先生一一引用材料,进行辨析。先从檀道鸾论郭璞之语入手,接下来就引余嘉赐之语指明檀道鸾之语与内部存在矛盾,后引程千帆之论,贯通文义,论证了檀道鸾因郭璞诗表现玄理,而作早期玄言之代表。然后,引《诗品》之语,论证依据玄言之谈而运用文字表现出来,此种风气早有王济、杜预写作,非郭璞首开,郭璞之时亦不可谓“中兴”。继而,引《文心雕龙》《南齐书》《翰林道明论》来论证郭璞诗“中兴第一”的意蕴,循序渐进。众多文献材料纷繁驳杂,却毫无堆砌、杂沓之嫌,足见周先生行文之时脉络之清晰,才能处理材料运筹于帷幄之中。

全文四个章节,三个部分,“文学发展”论证郭璞于玄言寡淡之中有首开“灵变”之功,可谓“中兴第一”;“政治影响”论证郭璞诗“其源出于楚辞”,兼含曹操乐府影响,经时代蕴育,继承与发展间改玄言“缺情”之弊,可谓“中兴第一”;“文化背景”不仅论证其儒生形象,还通过郭璞的立身行事与诗文创作,论证其是一位综合其时各种学术成分而呈现出明显风貌的文士,思想之斑斓,学问之淵博,可谓“中兴第一”。三个部分看似并列分布,实则环环相扣,层层相因,集中论证了“郭璞诗为晋‘中兴第一”这一论点,且周先生用事实说话,每一论断,征之以实,使得文章体系严密周详,论证充分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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