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2019-02-06 04:04李小明
延河·绿色文学 2019年12期
关键词:种地母亲

李小明

我的母亲是一位地地道道的陕北女人,一辈子守在大山里与黄土疙瘩打交道。别人眼中的母亲各有千秋,然而在我眼中,母亲却是那样的伟大。

我出生于上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初期,家里条件并不很好,一切的经济来源全靠种地。加之,陕北的白于山区大多都是沟壑纵横,农民都是靠天吃饭。母亲生了我们兄弟四个,为了让我们都能上学读书,母亲吃了很多苦。

如今,母亲已将年迈六旬,身材瘦小,皮肤面部已呈麦色,皱纹爬上了眼角额头,鬓角白发生。想起前阵子带着母亲去医院看病时,她总是叹着气:“真是老了,浑身都出毛病了!”

母亲年轻的时候眉目清秀,亭亭玉立。然而在母亲那最青春的年纪,却已为人母,四个孩子呱呱坠地,要吃饭穿衣、要读书识字,她将她的芳华扎根在了田间地头上,绽放在了锅台炉灶边,消磨在了无法丈量的一针一线上。

常人看来,一个女人在二三十岁的青春年华里,淹没在护肤品、化妆品、衣裳首饰、提包里好像才是常态。而母亲,却一辈子没有時间和精力,将目光的一部分转移到自己身上。记得有次我和哥哥嫂子带着母亲去买衣服,她试穿了一件站在镜子前微皱眉头:“驼背了呀。”听到这话我心里不禁涌起一阵酸涩。我替母亲感到心疼,那些已经逝去的青春岁月,要怎样才能弥补?

小时候,父亲常年在外奔波,时长不回家,那时我很难理解,而母亲,一肩扛起了家里几乎所有的事情。

我一直特别崇拜母亲,似乎所有的事情她都会干,春种秋收里的播种施肥除害、做从不单一的饭菜、裁布做衣做鞋做棉被、田间地头收割、为孩子上学一次次地借钱,无论是怎样的生活环境,母亲总能安排得温馨舒适。炊烟袅袅,灯火安静地亮着,饭菜热气腾腾,有母亲在的地方,好像什么都不必担心。

然而时间,它像那个年代陕北荒原上干涩的风,卷起细细密密的黄沙拍打着每一个行人。有的可能乘车稳行,有的可能裹紧头巾,而母亲,就这么迎着黄风牵着孩子负重而行,皱纹一条条一道道刻在脸上纹上眼角,母亲最终成了母亲的样子。

母亲常常嘴角带笑,待人温和,爷爷的意外去世、弟弟的未婚,带给她太多的困扰,生活中的酸甜苦辣她一一接受。可能受母亲潜移默化的影响,坚毅与勤奋渐渐融入我的血脉。在我从军十几年再到转业从警,这一路走来的种种,无不饱含着母亲的鼓励与希冀。至今犹记得她陪我到学校报到的一幕幕场景,连夜赶制厚棉被的喜悦,与人交谈时的骄傲,以及看我背迷彩背囊直不起腰的心疼。我之为我,母亲的存在是不可或缺的。

眼下已是秋收的季节,病痛就像是捆绑住了母亲时间的绳索,母亲的青春在五十多岁姗姗来迟,她终于可以不像以前那样辛勤劳作,拼命地下地干活,在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我曾不让母亲种地了,把地包给邻居种,如今儿子们都长大了,难道还养不了母亲!母亲说:“农村人不种地还能干啥,要是地都不种了,还吃啥?”母亲没有文化,而这一句却是至理名言。每次回家,母亲都要往我后备箱装上很多鸡蛋、蔬菜瓜果,说家里的菜新鲜还不花钱。每次过节时我给母亲钱,她总推脱不要,说在农村不花啥钱,种地还给钱,过60岁国家每月还给发钱。

如今,一到农忙时节,心里就会一阵酸楚,想到还在农村坚守的母亲,是她养大了我,竟不给我一丝报答的机会。

我的母亲,只要站在那里,你似乎就能看到她生于斯长于斯的过程和经历。十二三岁开始下地劳作、二十多岁为人妇为人母,此后不知是什么,将她拴在名为“家”的四四方方的天地里,雏儿嗷嗷待哺,她就这么一天天一年年在小小的空间里旋转。是爱情、是亲情还是其他什么锁住了她,可能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只是知道好像要这么做才是对的,要这么做才是一生的圆满。

我的母亲,半生辛苦没什么文化,但却能用深入浅出的话语和温和坚定的微笑教我为人处世的道理。当我在部队训练或平时生活中遇到挫折时,母亲轻轻的一句话让我至今印象深刻:“苦不苦,想想长征二万五;累不累,学学革命老前辈。”

我的母亲,是农村地区千万家庭主妇的缩影,去过的地方很少,见过的风景很少,品尝过的美食更少。人活一世,是一定要做些什么体验过什么方不枉此生吗?而我的母亲,此生所踏足的土地,皆只是能为我们养家糊口的地方。我感到惋惜,但是深深明白,在母亲眼中子女的成长是父母生命的延续。我们是母亲手中牵着的永不断线的风筝,我们是母亲的眼,是手足,我们走多远,她此生便能走多远。

我的母亲,用近二十年的时间成长,用近三十年的时间为我的成长保驾护航,像一株无花果树,在最该绽放最该绚烂的季节,它穷半生精力全身心地滋养着果实。当果实要离开枝头,我想,那将会是它第二次的青春年华。五十多岁的青春,请你盛放吧,我身着警服手握钢枪,为您守望!

猜你喜欢
种地母亲
母亲的债
种地钓鱼
给母亲的信
多了或少了的岁月
如何让种地成为有吸引力的职业
悲惨世界
狗熊种地
种地与写诗
送给母亲的贴心好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