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学霸伴读酿悲剧，俩孩子的悲催人生谁来埋单？

飞飞

因儿子贪玩厌学，富豪爸爸接来穷表哥家的学霸侄子给儿子伴读，果然及时把儿子引上了正路。之后，为了给儿子持续向上的动力，他又承诺将来送哥俩一起出国留学。本以为俩孩子会一起奔向大好前程，没想到悲剧猝然发生了……

农村孩子进城，贫穷限制了想象力

宁立强是个成功的商人，但在培养儿子这项“事业”上，他觉得自己有些失败：儿子宁琛不爱学习，花钱大手大脚，咋看咋像个纨绔子弟。

1972年，宁立强出生在陕西省神木县一个农村家庭。大学毕业后，父母相继去世，他与妻子张勤白手起家，创建了西安麦梦广告公司，并一路奋斗到身家千万。1998年出生的儿子宁琛，曾被他寄予厚望，而今却让他格外失望。

2012年初，宁立强回神木老家参加亲人葬礼，借住在表哥李大国家。因为一直在外打拼，宁立强已多年未回老家。这次回来，他看到表哥一家仍住在一眼破窑里，家境贫寒，很是心酸。不过，侄子李可的表现却让他感到欣慰。李可与宁琛同龄，也上初中二年级，但与宁琛不同的是，他十分好学，而且学习成绩优异。住在表哥家那几天，宁立强发现李可每天早晚都会朗读英语，十分刻苦。

与表哥聊天得知，李可学习一直很勤奋，尤其酷爱英语，凭借自学和跟读二手复读机，硬是习得一口流利英语。这对农村孩子而言十分不容易。宁立强立即联想到自己的儿子，辅导班上了不知多少个，英语却学得一塌糊涂。

当听说李可初中就住校，学校离家15公里，不通车，往返靠步行，農忙时还会主动回来帮忙干农活时，宁立强简直要哭了，多懂事的孩子啊！他觉得，儿子就因为生活、学习条件太优越，才不懂得珍惜，整天混日子。

老家之行，让宁立强深受触动。回到家，他与妻子商量，想送儿子去农村锻炼一下。妻子听完他对李可的夸赞，表示同意。

2012年暑假，宁立强带宁琛来到李大国家，顺便给李可带了几件宁琛买了以后一次都没有穿过的新衣服。李可不懂得阿迪、耐克等名牌，但看了标签，一件衣服动辄近千元，他直咂舌，连说“不要”。宁琛被他逗乐了，说：“你就收着吧，我穿不过来也是浪费，放在衣柜里还沾灰呢！”说着，帮李可脱下校服，换上新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李可涨红了脸，又有些小兴奋。

李可只比宁琛小几个月，两人很快玩到了一起。李可热情地带宁琛到田野里转悠，一望无际的庄稼地让宁琛感到十分新奇。李可便把地里的庄稼一一指给他看，教他辨识不同的农作物。宁琛无比激动，大叫道：“这不是跟《开心农场》一样嘛！”李可不解，问宁琛什么是《开心农场》，宁琛便拿出手机教他玩《开心农场》游戏。这下轮到李可感到新奇了，不停地向宁琛问这问那……

之后几天，两个孩子在双方父亲陪同下，干起了各种农活。宁琛汗流浃背，体力不支，李可就悄悄帮他干。晚上两人一起做暑假作业，李可把写字桌让给宁琛，自己蹲地上趴在椅子上写。宁琛遇到难题解决不了时，李可耐心地为他讲解，并跟他分享自己的单词记忆法，带他大声读英语。在李可带动下，宁琛也不好意思偷懒，更不好意思玩游戏，心思几乎都花在了学习上。经过半个月相处，两人结下了深厚友谊。

宁琛从老家回来后，张勤发现他的精神面貌变化很大，感到非常高兴。只是，宁琛的好状态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在身边一帮老朋友的影响下恢复了以往的懒散。

2013年寒假，与妻子商量后，宁立强把李可接到西安过年。在宽敞明亮的宁家，李可有点不大自在，抽水马桶也不会用。夫妇俩安排两个孩子住一屋，带李可逛繁华的西安城，请他吃DQ、哈根达斯。李可怯怯地跟在宁琛身后，大开了眼界。

而李可回报给宁家人的，是帮宁琛补习功课、做家务，甚至下厨给一家人做饭。宁立强夫妻俩越来越喜欢这个质朴的农村孩子，宁琛更高兴有这样的“跟班”弟弟，对李可也特别义气。

寒假结束前，李可懂事地对宁家人一再道谢。宁琛不让他走，闹着让父亲把李可转到西安来上学，说舍不得他。宁立强称，只要宁琛好好学习，中考后就把李可弄过来。李可听后非常感动。

果然，宁琛整个初三下半学期都很努力。尽管由于底子太薄，他的中考成绩不算太理想，但至少比以前有很大提高。宁立强本就打算等儿子高中毕业就送他出国。想到李可能辅导儿子学英语，他决定兑现为李可转学到西安的承诺。

新世界被打开，“书童”有了新憧憬

2014年7月，宁立强在征得表哥同意后，通过关系，让宁琛和李可一同进了西安一所重点高中就读。

第二次来西安，李可明显比第一次适应了。宁琛大大咧咧地把自己的所有私货分享给他，还教他打网球、保龄球。李可目不暇接，感叹“外面的世界真大”。

9月，两个孩子到新学校报到后，在生活上互相关照，学业上彼此促进，让宁立强夫妇深感欣慰。周末两个孩子从学校回来，夫妻俩带他们去商场购物，李可总挑最便宜的，说父母挣钱不易，他不能太浪费，宁琛受到感染，在花钱方面也渐渐变得节制。

儿子的变化宁立强夫妇都看在眼里，并乐在心头——看来给李可转学是正确的。

2015年9月，宁立强给读高二的儿子报了雅思培训班。出国一直是宁琛的心愿，他常指着世界地图告诉李可他去过哪些地方，绘声绘色地跟李可讲北海道的樱花、夏威夷的火山，还购买《国家地理》等旅游杂志跟李可一起看。看得多了，李可也对出国有了向往。

在雅思培训班，宁琛很快感觉到了不适应，学起来很吃力，渐渐打起了退堂鼓。见儿子要退缩，宁立强想到了李可，立即给李可也报了雅思培训班，希望他能带动宁琛学习。李可刚入培训班时也觉得跟不上，但他有股“拼命三郎”的精神，经过刻苦努力，很快就跟上了老师的进度。然后他把自己的学习心得传授给宁琛，并尽力辅导他、鼓励他，渐渐让宁琛重拾信心，学习上也有了进步。

班上同学听说李可跟宁琛都在上雅思培训班，十分羡慕，揶揄李可平时穿着朴素，却是“真人不露相”。李可只好尴尬地解释，说他只是陪读。有人就说起了风凉话：“哈哈，原来你是宁少爷的书童啊！”李可听了有些不舒服，但很快也就释然了：“书童又怎样？叔叔一家人对我这么好，我怎么回报他们都是应该的！”

2016年高三上学期，两人试考雅思。结果，李可考了6.5分，宁琛才考了3分。宁琛很不服气，下决心赶上李可。为了帮助宁琛，李可开始跟他比赛背单词，跟他相互听写。宁立强夫妻俩更加坚信，李可就是宁琛不断奋斗的动力。

一天，宁立强夫妇得知一位朋友的孩子出国留学得了抑郁症。原来，出国之前那个孩子是典型的学渣，语言关也没过，勉强出国留学后功课根本跟不上，搞了好几年都毕不了业。学业压力加上异国求学的孤寂，孩子渐渐变得抑郁，最终不得不半途而废回到国内。

夫妻俩隐隐有些担心，更坚定地要让儿子考过雅思再出国。他们更希望李可能去给儿子陪读，儿子有个照应他们才放心。

晚上，夫妻俩告诉俩孩子，将来会送他们一起出国留学。李可不敢相信，宁琛捣了他一拳，他才回过神来：“叔叔婶婶，留学要好多钱，这份恩情我受不起啊！”宁立强拍拍他肩膀，称自己有这个经济实力，也想宁琛出去后有个伴儿，还笑说，以后等他有出息了，来他公司上班，回报给宁家就是。

宁琛帮腔道：“上回你都说，这辈子能出回国就好了。现在机会来了，你还躲？”李可哽咽了：“叔叔婶婶，谢谢你们！我一定会对你们好，对宁琛好，为你们做牛做马都行！”

很快，李大国得知此事专程从老家赶来了，带了很多土特产，对宁立强夫妻千恩万谢，恨不能拉着李可一起下跪磕头。私底下，李大国叮嘱儿子：“可儿，你可要抓住这次出国的机会啊。现在大学毕业生不好就业，你出国镀镀金，留在国外最好，即使回国也更好找工作。”李可听了连连点头。

高三下学期，李可更卖力地帮宁琛学英语，占用了大量时间，他自己的成绩有所下滑。老师警告他，再这样下去恐怕难考上重点大学。宁立强得知后安慰他：“叔有能力安排你的明天！”李可深信不疑，与宁琛一起放弃了高考。

由于雅思成绩两年有效，2017年夏，宁琛单独又考了一次雅思，成绩稍有提高，但也只有4分。好在有李可的鼓励，宁琛很快重新振作起来。

美好憧憬落空，谁为他们的人生买单

李可为留学放弃高考一事在老家很快传开了，邻居们都恭喜李大国，说李可要成为村里第一个出国留学的人了。同学们也羡慕李可，说他是人生赢家。李可有点飘飘然：自己未来的人生不用愁了。

然而，2017年12月的一天，宁立强叫来两个孩子，面色凝重地告诉他们，也许出不成国了，还让他们做好复读的准备。宁琛大声质问父亲：“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李可也蒙了。宁立强叹了口气，说：“人算不如天算，我也是始料不及啊！”

原来，从下半年起，由于卷入一起广告纠纷，他的公司业绩大幅下滑，加上合伙人撤资，竞争对手拆台，公司资产大幅缩水。依现在的条件，承担两个孩子出国的费用基本不可能了，他只好决定让他们一起复读，参加第二年的高考。

宁琛和李可都很失落。尤其是李可，如果不是为了出国，他应该早就进大学了;或者宁琛争口气，早一年把雅思考过了，他们也就顺利出国了，而不是现在两头落空。但想归想，他还是收拾心情准备复读。宁琛不甘心，非要拉他再考雅思，说只要考过了，有信心让父母同意送他们出国。李可觉得不妥，又架不住宁琛力劝和出国的诱惑，就同意了。

2018年1月，两人背着大人又一次征战雅思。这次，李可考了7分，宁琛考了6.5分。宁琛拿出私房钱，通过留学中介给两人分别申请学校。最终，他们拿到了澳大利亚两所大学的offer。

当宁琛兴致勃勃地把“好消息”告诉父母时，宁立强大吃一惊。他一方面很为儿子的上进感动，另一方面又非常为难，此刻，公司都快倒闭了。张勤不干了，对宁立强说：“从小到大，你总骂儿子不上进，现在儿子申请到了国外的大学，我们怎么能不支持？我不管，无论如何也要供儿子留学！”最终，宁立强默许了，但显然，李可的出国愿望无法实现了。张勤说：“都什么时候了，只能先顾宁琛！再说，我们也从未亏待过李可，将来给他安排个好工作就是了。李可懂事，会理解的。”

当晚，宁立强召开家庭会议，犹豫再三说出了自己的决定，并一再安抚李可，表示会资助他在国内读完大学，等以后有条件再送他出国。宁琛当即抗议，称要跟李可共进退。李可心里五味杂陈，但还是安慰宁琛：“哥，你能出去我就很高兴了。你先代我去看看世界，以后我去找你！”

毕竟是寄人篱下啊！返回卧室，李可假装埋头看书，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粗线条的宁琛以为他真的不在乎，對他说：“以后万一我爸妈不送你出去，我来想办法，一定让你留学。”李可听罢一笑，并没有当真。

此后，宁立强夫妇对李可更好了。可李可却越来越觉得，这种好似乎充满了客套与虚假。

这年春节，李可回了趟老家。见他现身，大家纷纷围上来，问他什么时候出国，还叮嘱他以后在国外混出息了记得提携父老乡亲。李可苦笑着，支吾着，应付着。出不了国这事，他谁也没告诉。父亲则满脸堆笑地嘱咐他：“可儿，回头你把家里的粉条、土鸡蛋给你叔拿点去，以后在国外还得仰仗他们关照呢！”李可麻木地点了点头。

春节过后，李可重新回到宁家。此时，大家仿佛已经淡忘了他不能出国的忧伤，忙着筹钱的筹钱，办手续的办手续。眼瞅着宁琛欢天喜地地准备各种资料，李可热心地帮他张罗着。

2018年3月，李可参加了复读班的月考。由于学业被耽搁了近一年，他尽管奋力追赶，仍考得不太理想，距离上一年的二本线都还差几分。

离出国日子越近，宁琛越发没心没肺，总让李可帮他出主意：“我出国以后，是先找个外国女朋友，还是找个中国女朋友？”李可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天，李可起夜，经过宁立强夫妻的房间时，听到一段对话：“万一琛儿出去了，又故态复萌，不好好学咋办？”“不要紧，咱不是还有李可吗？到时候我再安排他去陪读就是……”李可不由得心里难过：需要我的时候才会想到我。

4月20日这天，宁琛让李可陪他去取回签证，又叫了几个朋友去酒吧喝酒庆祝。终于熬到曲终人散，李可扶着醉醺醺的宁琛回家。

这天晚上，小区停电，两人只好一起爬楼。上到8楼时，宁琛有些爬不动了，倚在窗台边休息时又开始抒发他对国外的无限向往。李可只觉脑袋嗡嗡响，希望他马上闭嘴，宁琛却喋喋不休。借着酒劲，宁琛的身体越来越向外探出，李可突然心生冲动，觉得只要眼前这个人消失了，世界就能清净。于是，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推了宁琛一把。宁琛毫无防备，重重地摔下楼去……

听到楼下一声惨叫，李可一下子清醒过来，发疯般冲到楼下，只见宁琛躺在草地上不省人事。他立即拨打了120和110。

之后，宁琛被送往西京医院，因抢救及时侥幸捡回一条命，但因脊椎粉碎性骨折导致瘫痪。宁立强夫妇痛悔不已。

截至发稿，李可仍被羁押，案件尚未进行审理。

（文中除李可外，其他当事人皆使用化名。）

编 后

为帮助儿子，宁立强请学霸李可前来伴读，实质上是在为儿子树立榜样，让榜样的力量引领儿子进步，这么做并没有错。错就错在，他不明白一个道理：一个人的成长不可能完全依靠外力，必须发挥自主性，否则难以持续。正是出于对李可伴读的依赖，宁立强不惜做出各种承诺以套牢李可，最终却又无法兑现承诺，导致李可由绝望走向疯狂，以致惨剧发生。

【编辑：冯士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