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丝在拧紧》中的家庭女教师与超自然现象

2019-03-20 05:18约翰J.·艾伦李根灿
西部论丛 2019年10期

约翰 J.·艾伦 李根灿

摘 要:在亨利·詹姆斯的传奇故事中,鬼魂是否“真实”存在?要回答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我们可能倾向于不想把彼得·昆特和杰塞尔小姐再次从其不得安宁的坟墓中吵醒。幻觉理论家们没有为自己提供合理的解释:通过对迈尔斯加强彼得·昆特的心理暗示,他的下一个“猜测”将会是什么?

关键词:家庭女教师 超自然现象

Abstract:Were it simply a question of coming finally to a decision about the "reality" of the ghosts in James's tale, one might be inclined not to raise Peter Quint and Miss Jessel yet again from their troubled graves. The hallucination theorists offer no reasonable explanation for what is for them his next "guess," with increased agitation, of Peter Quint.

Key words:The governess The ghosts

一 可信的家庭女教师

在亨利·詹姆斯的传奇故事中,鬼魂是否“真实”存在?要回答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我们可能倾向于不想把彼得·昆特和杰塞尔小姐再次从其不得安宁的坟墓中吵醒。在过去的五十多年里,他们肯定已经受够了,只因自己的罪孽而被批评家们反复折磨。但正如克里斯汀·布鲁克·罗斯最近所展示的文本细节那样,他们的故事是一个分析叙事可靠性问题的经典文本,这段阐释文本的历史过程为我们的讨论提供了一个教训,其理论观点不赞成我们对叙事文本本身进行检验。

布鲁克·罗斯的一篇文章《真正的蠕动》刊登在《诗学与文学理论》杂志(1976)第一期,第265-294页,对亨利·詹姆斯的《螺丝在拧紧》进行了结构分析。帕特里夏·梅里认为,亨利·詹姆斯和维托·歌姆布劳韦茨(Gombrowicz)“哥特式技巧”的继往开来,是美学的反常行为。但是,詹姆斯当然不能只是赋予家庭女教师这种权威;它还必须建立在小说之中。

在叙事技巧方面,让我们尝试看看詹姆斯在小说序言里的意思,在故事框架中交代问题的部分原因是想通過间接话语层提供大量的信息。当道格拉斯追忆在哈利街对年轻女教师进行访谈时,例如,她未来的雇主被称为“显然是位富贵闲人,正值盛年且独守单身,对一个出生于汉普郡教区牧师家庭的心如鹿撞、坐立不安的姑娘而言,若非梦里相逢,抑或于陈年小说中邂逅,这般人物是向来无缘谋面的。”[2] 当道格拉斯在哈利街讲述的那个男人是“既缺乏对路的经验、也没有一丁点耐心的单身汉”[3] 时,首先,通过家庭女教师、道格拉斯和詹姆斯介入的声音提到的那个男人,“这一切都让他忧心忡忡,而且,就他个人而言,也确实有过一连串的闪失,可他对可怜的小家伙深为同情”[4],如今清楚地听到他讲话的声音,以及他的措词。然后,叙述转向讲故事之前家庭女教师视角中的杰塞尔小姐:“她将照看他们的工作完成得很出色——她真是个值得钦敬的人” [5]。

亨利·詹姆斯在《螺丝在拧紧》中,精心制作了一个完整范围内的故事。我们引述了韦勒建立的权威观点,对道格拉斯和他的所有听众的故事给予尊重,这固然重要。但是, 这两个男人之间的亲密度与亲和力的逐渐显露,是权威从隐含的詹姆斯转移到道格拉斯的主要手段。下面的语句由隐含的詹姆斯所说:

他还是盯住我。“你轻易便能判断的,”他重复说,“你会的。”

我也盯住他。“我懂了。她那时恋爱了。”

他第一次笑出来。“你真是一针见血。对,她是恋爱了。应该说,她曾恋爱过。” [6]

当然,赋予道格拉斯这种权威是至关重要的假设,因为它归因于家庭女教师,而且是他必须反过来验证的权威。詹姆斯在序言中建立家庭女教师和道格拉斯的权威,并因此使读者——他们现在开始倾向于对他有信心——相信他所讲的故事符合手稿的内容。他说,“这故事已落笔成文。藏在一只上锁的抽屉里——年深岁久,不见天日。”[7] 他对故事的沉默也有助于家庭女教师的权威:“他已经打破了那块历经无数个寒冬积成的坚冰”[8];他不希望人们亲自阅读;他不会透露家庭女教师的姓名。虽然这些描写的最初影响当然是为了加强后续叙事的可靠性,有人可能会说,回过头来看,他们算得上公开了家庭女教师是精神病患者。众所周知,在故事之中,道格拉斯显然有喜欢家庭女教师的迹象。他明确表示“她是魅力十足……她是舍妹的家庭教师”;“她是最和蔼宜人的一个;无论怎样褒奖她都不算过分。”[9] 他信誓旦旦地说,她本来非常称职。这一解释是必然的结论,令人回忆起她当时的情景,尤其是道格拉斯认识她,因为她是他妹妹的家庭教师。“我很喜欢她,而且,直至今日,一想到她也喜欢我,我就乐在其中。”[10] 然后,需要道格拉斯,即现在行使权威的隐含的詹姆斯,详细叙述家庭女教师的故事,从而表明他几乎认为鬼魂是真实存在的。

奥利弗·埃文斯在《邪恶的詹姆斯风格》一文中,指出道格拉斯代表家庭女教师的性格,这反映在上下文中,并与他引导孩子看到超自然现象有关。首先,大量的文本框架间接地通过道格拉斯构建起来,然后,他以叙述者的身分那么直接地建立起家庭女教师的可靠性。当然,事实胜于雄辩,可靠性并不可靠,家庭女教师也意识到了她自己的局限性。她通过道格拉斯描述了“她也觉得前路略显阴森。她还年轻,没什么经验”[11] ,因此迷失在哈利街上。她的宗教背景使她扮演了一个更加能说会道的角色,在善良和超自然的邪恶之间作斗争。“令人不安的家信传来了不好的消息”[12] 的提法,以及禁止家庭女教师见雇主,这些事情曾经困扰着她,当然也使她完全依靠自己,还必须防止别人反对她。其次,让我们来看一下琼斯的观点:显然, 家庭女教师并不完美,但她对这些缺陷的记录只会让她看起来更诚实。约翰·斯厉瓦说:在韦勒的案例中,“请注意《螺丝在拧紧》的弗洛伊德解读”,“她整个的企图和目的是使她最终获得胜利……所以作为回报,雇主忍不住注意到了她”[13]。第三,请再来看看哈罗德·G.戈达德的案例“《螺丝在拧紧》前弗洛伊德式的解读”:“当一个年轻的人,特别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在坠入爱河的情况下,在心理体验被禁止正常需求和忏悔激情时,情感就会出现异常”[14]。第四,埃德蒙·威尔逊持有“模糊”的观点:“穷国牧师的女儿,所讲的英语属于中产阶层,而她的身分处于阶级底层,她无法承认自己自然的性冲动……”[15]。她在寻求外界的帮助,以便解决其性压抑方面的烦恼。

正如琼斯指出的那样:“如果家庭女教师的确是个骗子,她的‘权威'将会消失;所有读者都会被迫不相信这个故事。在任何故事中,为了采用第一人称的视角,从整体上看,叙述者必须值得信赖……他可能不会永久地欺骗读者”[16]。

二 场景的结构复义现象

我们的主要兴趣是研究小说中最后一个场景的结构复义现象,事实上,正如家庭女教师所说,其叙事中包括她的“所有证据”[17]。因此,用琼斯的话说,以前的评论家们指出的几个情节,虽然“不能被视为主观的知觉印象”[18],但是可以证明家庭女教师的可靠性:家庭女教师描述的彼得·昆特、佛罗拉向格罗斯太太所说的令人震惊的话语、迈尔斯最后说出了彼得·昆特的名字。琼斯相当充分地分析了前面的两个情节,接着我们要分析的正是最后一个情节。在此,我们将添加以下两个情节:

1. 在第十九章结尾,那是佛罗拉和格罗斯太太坐在湖边的情境,家庭女教师一意识到佛罗拉已经在布莱庄园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时,就对她说:“我的小可怜儿,哪里,藏着杰塞尔小姐?”[19] 这是第一次对两个孩子提及那个死去的女人。家庭女教师指着湖的对岸,并说:“她在那里,她在那里呀!”[20] 家庭女教师以叙述者的身分告诉我们,佛罗拉“甚至没有装着朝我宣告幽灵出现的方向看一眼”[21]。为什么不呢?请参看奥斯卡·卡吉尔关于《亨利·詹姆斯是佛洛伊德的先驱》一文,在韦勒的案例中:“这些天她收到令人不安的家信,里面提到的还有明显暗示她遇到麻烦的事情——她说‘我父亲是偏心的'”[22]。威尔逊做了场景分析,但却忽略了这个细节。

2. 在第十七章中讲述家庭女教师晚上到迈尔斯房间里探望的情景。她手里抬着蜡烛站在他身后,以叙述者的身分跟他交谈:

“我特意把蜡烛放得离窗帘近一些”,尽管“窗子紧闭,窗帘静止不动”,但突然“一阵非同寻常的狂风带着寒意,冻结了空气,房间一阵剧烈摇晃,仿佛随着狂风鬼魂就降临了。”[23] 迈尔斯躺在床上,她跪在他身旁。当狂风冻结空气时,迈尔斯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24]。“天呀,蜡烛灭了!”[25] 家庭女教师惊呼。迈尔斯却说:“亲爱的,是我吹灭的!”[26] 迈尔斯是如何吹灭蜡烛的?

在前面提及普遍反对幻觉理论,并发表了自己的观点之后,我们现在想看看詹姆斯故事中讨论较多的最后一个场景,该场景证实了鬼魂的“存在”,并因此推导出家庭女教师的可靠性。格罗斯太太带走了佛罗拉,当家庭女教师想最后一次拯救迈尔斯,使他摆脱彼得·昆特鬼魂的可怕纠缠时,迈尔斯独自和家庭女教师在一起。

吃完晚饭后,当时那个男孩正站在窗口,正如家庭女教师所说,她突然有“强烈的印象:……鬼魂来找的绝对是他[迈尔斯]。……通过闹鬼的窗格,他难道不是正在寻找他看不见的东西吗?——在整件事情中,他难道不是第一次知道这样的失误吗?”[27] 当然,因为男孩正走向忏悔,否则他将会被剥夺继承财产的权利。首先,在二十三章结尾,她问迈尔斯是否偷了她的信。在她提问时,彼得·昆特出现在窗口,但她没有给迈尔斯表露出任何她已看到鬼魂的迹象。接着,迈尔斯承认他偷了,并且烧了那封信;他被驱逐出学校,因为他说了“我喜欢那些东西”[28]。然后,家庭女教师追问他“那些东西是指什么?”[29] 这时,昆特再次出现了,因此她就接着说:“我看着他从我的动作里窥见端倪,凭着悟性与那鬼魂相会,据我观察,直到现在他还只是在猜测,那扇窗户在他眼前仍然空无一物,所以我任由自己的冲动燃烧起来,把他现在极度沮丧的样子转变成得到解脱的证据。”[30] 因此,我竭力抱紧迈尔斯,并对他尖声叫喊,“再也不行了,不行,不行!”[31] 迈尔斯被蒙蔽着眼睛,气喘吁吁地朝我叫喊的方向问道:“她在这里吗?”[32] 他奇怪地用“她”这一称呼,使我惊愕不已,最后,带着一声叹息,我脱口而出,“是杰塞尔小姐,杰塞尔小姐!”[33] 他突然暴怒地推开我,我被他的推测震惊得目瞪口呆——这一切都是我们对佛罗拉所作所为的报应,但我只想向他表明事情比那还要更好。“这不是杰塞尔小姐!不过就在窗口——就在我们眼前啦。他在那里——这个懦弱可怕的家伙,以后再也别想在这里出现了!”[34]

当听到家庭女教师说窗边出现的鬼魂不是杰塞尔小姐时,迈尔斯做出剧烈的反应:

“是他吗?”[35]

我想要收齊“所有的证据”,这决心是如此坚定,所以我一下子变得冷若冰霜,反问他:“你说的‘他指谁?”

“彼得·昆特——你这个恶魔!”他的脸又冲着整个房间,颤抖着,抽搐着,发出切切哀告。“在哪里?”[36]

这是故事的高潮,也是决定搁置复义的重要时刻。布鲁克·罗斯最近在对以前评论的驳斥中,援引了格伦·里德的肯定, 即迈尔斯说出彼得·昆特的名字对家庭女教师来说,就等于证实了鬼魂存在这种“确凿的证据”。布鲁克还提出异议说:“这个最后的场景不仅可以解释,甚至以不同的方式被解释,而且仍然不可动摇地保持着复义”[37]。

只有当迈尔斯被告知不是杰塞尔小姐的时候, 事实上, 当听说它“比那还要更好”时,他是否意识到家庭女教师早就感觉到了的东西,“毫无疑问被[禁止看到昆特]的人正是他……透过闹鬼的窗格张望,他在寻找那看不到的东西。”[38]幻觉理论家们没有为自己提供合理的解释:通过对迈尔斯加强彼得·昆特的心理暗示,他的下一个“猜测”将会是什么?

我们在这里提供的结构复义现象,解释了家庭女教师的胜利意识、迈尔斯的愤怒和沮丧、以及她最后一句话语中的关键形容词:

在这宁静的日子里,我们终于得以独处,而他小小的、流离失所的心脏,已然停止了跳动。[39]

参考文献

[1] 美国佛罗里达大学文学与国际语言文化系英语文学教授。

[2] 亨利·詹姆斯 《螺丝在拧紧》,黄昱宁译, 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8年版,引子第10页。

[3][4] Ibid., 第11页。

[5] Ibid., 第12页。

[6] Ibid., 第5页。

[7] Ibid., 第3页。

[8] Ibid., 第3-4页。

[9] Ibid., 第4页。

[10] Ibid., 第5页。

[11] Ibid., 第13页。

[12] John J. Allen. “The Governess and the Ghosts in The Turn of the Screw”. Florida: Journal of University of Florida 4(2012), p. 56.

[13] Ibid., p. 58.

[14] Ibid., p. 59.

[15] Ibid., pp. 65-66.

[16] Ibid., p. 67.

[17] Ibid., p. 69.

[18] Ibid., p. 72.

[19] 亨利·詹姆斯 《螺丝在拧紧》,黄昱宁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8年版,160页。

[20] Ibid. , p. 161.

[21] Ibid., p. 162.

[22] John J. Allen. “The Governess and the Ghosts in The Turn of the Screw”. Florida: Journal of University of Florida 4(2012), p. 74.

[23] Ibid., p. 78.

[24]、[25] Ibid., p. 81

[26] Ibid., p. 83.

[27] Ibid., p. 85.

[28]、[29] John J. Allen. “The Governess and the Ghosts in The Turn of the Screw”. Florida: Journal of University of Florida 4(2012), p. 86.

[30]、[31]、[32] 亨利·詹姆斯 《螺丝在拧紧》,黄昱宁译, 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8年版,第202页。

[33] 、[34] 、[35] 、[36] Ibid., p. 203.

[37]、[38] John J. Allen. “The Governess and the Ghosts in The Turn of the Screw”. Florida: Journal of University of Florida 4(2012), p. 87.

[39] 亨利·詹姆斯 《螺絲在拧紧》,黄昱宁译, 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8年版,第204页。

译者简介:李根灿,云南师范大学英语文学学士,云南大学文化艺术学文学硕士。现为大理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主持过2项云南省教育厅科学研究基金项目;先后在《内蒙古电大学刊》、《大理文化》、《大理学院学报》、《赤峰学院学报》、《语文学刊》、《作家》、《名作欣赏》等国内学术期刊和核心期刊上发表论文30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