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娥江大闸的前世今生

2019-03-22 02:52张明祥
黄河黄土黄种人·水与中国 2019年2期
关键词:鉴湖大闸海塘

张明祥

绍兴的口门大闸,第一代是玉山闸,第二代是三江闸,第三代是新三江闸,第四代是曹娥江大闸。绍兴从地广人稀的斥卤之地成为土地膏腴的鱼米之乡,是一代又一代绍兴人治水的结果,用水之利、避水之害,成为绍兴城市水利发展的根本。

大禹治水传说产生的历史地理背景

从晚更新世以来,我国东部沿海出现过三次海侵和海退的海陆变迁过程。第三次“卷转虫”海侵在7000~6000年前达到最高峰,当时会稽山下是一片浅海,绍兴的地势比现在要低大概3米。后来海水退了,到5000~4000年前的时候,绍兴仍是一片沼泽地,生态环境非常差,古越人大多生活在会稽山上,有的越人生活在沿海岛屿上,并以捕鱼为生。生活在宁绍平原的越人被迫迁徙进入四明山、会稽山等山区,在此后的两三千年漫长岁月里过着刀耕火种的生活。如《淮南子·本经训》中记载:“四海溟涬,民皆上丘陵,赴树木。”

陈桥驿先生在《越族的发展与流散》一文中描述:“越族居民在会稽、四明山地的山麓冲积扇顶端,俯视茫茫大海,面对着他们的祖辈口口相传的,如今已为洪水所吞噬的美好故土,当然不胜感慨。他们幻想和期待着有这样一位伟大的神明,能够驱走滔天洪水,让他们回到祖辈相传的这块广阔、平坦、富庶、美麗的土地上去。”

古越人不知道海侵、海退这种自然变迁,他们确信神灵大禹赶走了洪水,于是产生了大禹治水的传说。可以说,大禹是中国第一代的“河长”,是中国远古部落许多治水英雄的一个缩影。

绍兴的发展史就是绍兴的水利发展史

历史上,绍兴的水利事业取得过辉煌的成就。春秋时期,越族在山麓、平原地区进行了零星的水利建设。围堤筑塘等用以改造沼泽地许多不同种类的水利措施为后汉的鉴湖工程奠定了基础。鉴湖工程的完成,为山会平原北部沼泽地的垦殖创造了条件。到了唐代,沿海海塘全部修成,鉴湖的蓄淡功能逐渐被北部的河湖网所取代。随着鉴湖水体的逐渐北移,鉴湖也陆续遭到围垦,终至湮废。鉴湖湮废后,绍兴水利建设的重点就转移到以钱清江、西兴运河等为主的平原河网整治中。明代汤绍恩建三江闸后,形成了完整而稳定的水网系统。

古鉴湖是东汉会稽太守马臻于永和五年(140年)主持创建的大型蓄水工程,具有防洪、航运和城市供水的综合功能。鉴湖位于会稽山北麓,北面筑堤形成蓄水陂塘。贺循(260—319年)任会稽内史任上,开凿西兴运河,这条人工运河西起西陵(今西兴),经萧山、钱清、柯桥到郡城。后又修治与此相连的其他河道,形成了纵横交织的水网,改善了会稽郡的水环境,提高了鉴湖的水利功能。到了明代,汤绍恩建了三江闸。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在20世纪70年代又建了新三江闸,在2007年建成了曹娥江大闸。

在6世纪以前,越人在会稽山地形成聚落。“随陵陆而耕种,或逐禽鹿而给食”,会稽山地作为越部落聚居之地在当时是十分理想的。

随着定居农业的发展,越族向水土资源更为丰富的北部冲积平原推进,越王勾践于公元前490年把都城从平阳迁到种山南麓,在今绍兴城区建都,整个都城建筑以种山为天然屏障,建立小城,即“句(勾)践小城,山阴城也,周二里二百二十三步”。《吴越春秋》中记载:“西北立龙飞翼之楼,以象天门,东南伏漏石窦,以象地户,陵门四达,以象八风,外郭筑城而缺西北,示服事吴也,不敢壅塞,内外取吴,故缺西北,而吴不知也。”

从绍兴春秋小城的选址布局和规划设计来看:依山傍水,具有战时御敌,水患时避难等优点。小城建成之后,范蠡又建筑一座规模大于小城10倍的大城,并与小城相毗邻。大城的建成为越国的复兴提供了有力的保障,为灭吴并逐鹿中原打下基础。至此,越国完成了立国建都的整个计划,同时也形成了绍兴水乡城市的雏形。

南宋嘉定十六年(1223年),知府汪纲加筑兼修都泗、五云、东郭、罗门、稽山、殖利(南门)、偏门、常禧、迎恩(西郭)、昌安(三江)等城门及设施。此时水门增至7处,基本上形成了内为方格形,外加环形的城市河网格局。全城划分为井然有序的厢、坊,街衢整齐、商业发达、市容繁华。

绍兴从建城之初,就充分利用其地理特点和优势,因地制宜、因势利导,不仅使城里有山有水,而且解决了城市人口密集、生产生活都离不开水的问题。古城绍兴虽然经过5次大的变动(春秋小城、春秋大城、隋罗城、宋宣和城、元新城),但其地理位置,从筑城始历经2500多年,始终稳定不变。

玉山闸

中国古代的水闸称水门或斗门,唐代以后始称水闸。鉴湖工程的另一组成部分为斗门、闸、堰、阴沟等四种排灌设施,以斗门为最大。挡潮闸是建于滨海地段或河口附近,用来挡潮、蓄淡、泄洪、排涝等。

随着绍兴北部沿海大片土地开发耕种,需要灌溉的农田越来越多,离鉴湖也越来越远,鉴湖的自流灌溉模式无法实现山会平原土地的全面灌溉。古人看到,把海塘连成一线,截住河水,形成内河水系,让内河水成为灌溉水源是最佳方案。

海塘之前,绍兴的大小河流基本上是直通大海的。随着海塘的逐步建成,堵住了这些河流的入海口,逐步形成了内河水系,海潮再也不能肆意冲入绍兴城。后来,内河水系水位不断提高,蓄水量不断扩大,内河水逐步替代了鉴湖水成为灌溉水源。随着海岸线的不断北移,绍兴的先民不断塘外建塘,使大片海涂成为良田。

海塘工程是绍兴水利的一次重大变革。早先斗门有简陋的玉山堰用于泄水,后来在斗门古镇的两座小山之间,设立玉山斗门(最初称朱储斗门),后改建成玉山闸。玉山闸是绍兴第一座具有蓄泄功能的口门大闸,是绍兴海塘工程的最早建筑,是浙北海塘的第一座水闸,它的建成标志着绍兴水利进入海塘阶段。

陈桥驿先生在绍兴运河园中的《古玉山斗门移存碑记》写道:“此是汉唐越中水利遗迹,亦为越人治水之千古物证……兹岁绍兴市致力于古运河整治,而此千古水利遗迹,竟于斗门镇原地发现,石柱依旧,闸槽宛然,溯昔抚今,令人钦敬振奋。现移存此千古水工杰构于古运河之滨,用以展示越中水利文化之悠远璀璨,既可供后人纪念凭吊,亦有裨学者考察研究。特书数言,以志其盛。”1954年,玉山闸被拆除,部分闸体保存在绍兴运河园。

三江闸

据清代乾隆时期《绍兴府志》记载:“三江闸在三江所城西门外,明嘉靖十六年(1537年)知府汤绍恩建。凡二十八洞,亘百卜蛛。”由于鉴湖的逐渐湮废,山会平原水患日趋严重。鉴湖在北宋湮废以后,为解决由此引发的水旱矛盾,南宋初年,引浦阳江入钱清江,由绍兴三江口入海。此后300多年,浦阳江上游的洪水严重影响了绍萧平原水网系统,直至明代成化年间,浦阳江改道富春江,上游来水减少,水患渐轻,其下游河道钱清江仍与海相通。由于潮汐的原因,所以水旱问题仍然没有得到彻底解决。

汤绍恩在明嘉靖十四年(1535年)任绍兴知府后,频繁出现的水旱灾害让他寝食不安。会稽、山阴、萧山三县之水均由三江口入海,由于潮汐日至,河口处泥沙堆积,洪水不能外泄,“每受潮患,逢淫雨汜溢,决塘泄水,苗槁泉竭……民甚苦之”。汤绍恩实地考察“见波涛浩渺,水光接天,目击心悲,慨然有排决志”。当他到三江口见两山对峙,心中大喜:此下必有石根,必为建闸最佳处。于是决定在三江汇合的彩凤山与龙背山之间建造一座挡潮大闸。

三江闸建成之后,山会平原旱涝之灾大减。直至1981年建成新三江闸,三江闸一直是绍萧平原排涝拒咸、蓄淡灌溉的重要水利枢纽工程,为绍興“鱼米之乡”的确立和经济社会的发展奠定了基础。三江闸是我国现存规模最大的砌石结构多孔水闸,在水利工程史上具有重要地位,代表了我国传统水利工程建筑科技和管理的最高水平,在我国水利建设史上留下了光辉的一页。

新三江闸

三江闸在建成400多年后功效逐渐衰减。据史料记载,三江闸建成初,由于钱塘江下游出水主道经龛山、赭山间的“南大门”而入海,紧靠绍萧平原北缘海塘,闸外无涨沙之患,闸水畅泄,使“山会萧三邑之田去污莱而成膏壤”。但明末清初钱塘江下游出水主道改迁于赭山、河庄山间的“中小门”,以后又渐趋北,直至从河庄山、马牧港间的“北大门”入海。三江闸随着上述的“三门”变迁,闸外淤沙日积,继而出现阻滞宣泄的情况,绍萧平原的水旱灾害随之加剧。

明末以来的300多年中,特别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的近30年中,采取浚港通流,保持了三江闸完好,但由于钱塘江下游出水主道一直稳定在“北大门”,塘外自西兴至三江闸一带形成广袤的沙涂,致使平原抗御水旱的能力下降。三江闸在内涝时往往因闸江淤阻或潮洪顶托,不敢过多蓄高内河水位,一场大雨就可成灾。而在夏秋时晴热30天左右,平原就会出现用水紧张、局部受旱的情况。

随着海涂的不断围垦,到1970年冬,三江闸出口通道有2.5公里被挤住,三江闸出口流道被淤沙封填,无法启门泄流。1972年7月,筑堤封堵了三江闸出海通道,三江闸完成了长达435年的光荣而艰巨的历史使命。

三江闸历史使命的终结,导致绍兴平原水旱灾害频发。从1973—1979年的资料看,除1975年外,其余年份均发生洪水或干旱。在如此严峻的形势下,迫切需有一座新的大型排涝水闸来控制平原水系的蓄泄,以扭转水旱灾害频发的局面,由此,新三江闸横空出世。

新三江闸的建成,扭转了建闸前平原旱涝频仍的被动局面,给绍萧平原带来了显著的工程效益,开创了平原水利新局面,使平原内河水位稳定保持在正常水位上下。新三江闸与古鉴湖、三江闸一样,已经成为绍兴水利发展史上的一座丰碑。

曹娥江大闸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的40多年间,随着钱塘江治江围涂的进展,曹娥江出海口下移了近20公里,新三江闸的闸下淤积问题逐渐变成了曹娥江出口河段的淤积问题。

一条曹娥江,流淌着绍兴几千年的历史,堪称绍兴的“母亲河”。据绍兴水利文献记载,曹娥江上游源短流急,下游受钱塘江潮汐顶托,形成“南洪北潮”格局。每年夏秋,频繁的台风带来强风暴雨,曹娥江上游滚滚洪水急速向下肆虐,河口的钱塘江潮水则逆势涌入曹娥江,上下两股势力“激烈交锋”,让沿江的上虞、绍兴两县人民饱受灾难。而遇到大旱年份,曹娥江水源枯竭,境外来水无处蓄积,水乡绍兴和浙东其他地区蝉喘雷乾,赤地千里。

历史上,为治曹娥江水患,绍兴人民建造了大量水利工程,其中下游三江闸和曹娥江海塘的不断修建,为挡潮泄洪发挥了重要作用,但是水患问题没能彻底解决。因此,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人们迫切地希望在曹娥江河口兴建一座大闸,用来阻挡风暴潮内侵。

曹娥江大闸枢纽工程在2003年10月1日抛下围堰工程第一石;2005年12月30日,时任浙江省委书记的习近平同志宣布“浙东引水曹娥江大闸枢纽工程开工”并启动开工按钮,这标志着曹娥江两岸人民盼望已久的曹娥江大闸枢纽工程正式开工;2008年12月18日,曹娥江大闸28 扇闸门落下蓄水投入运行。从这一天起,曹娥江河口段告别万古的涌潮历史,开启了崭新的河湖体系。2010年8月12日,曹娥江大闸管理局正式挂牌成立,大闸工程全面进入运行管理阶段。

曹娥江大闸枢纽工程是国家批准实施的大(I)型水利项目,是中国第一河口大闸,是浙江省“五大百亿”工程浙东引水工程的重要枢纽,也是绍兴大城市建设的重大基础设施项目。它的建成,有效地提高了曹娥江两岸防潮(洪)和排涝能力,提高了曹娥江水资源的利用率,对改善杭甬运河航运条件、两岸平原河网水环境以及两岸围垦区的投资环境起到重要作用,社会、经济、环境等综合效益十分显著。

将近10年来,曹娥江大闸管理局围绕“安全、负责、奉献、高效”的运行管理目标要求,按照“管理抓提升、开发求突破、事业谋发展”工作基调,贯彻落实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发展理念,按照融入“大湾区”、实践民生水利、打造品质大闸的总体目标,加强大闸的运行调度管理、河口地区的建设管理与闸上河段的保护管理,积极发挥曹娥江大闸在“五水共治”和“重建水城”中的作用,攻坚克难推进基础配套设施建设,规范务实加强各项保障工作,努力发挥曹娥江大闸工程综合效益,成效显著。

水兴城市兴,水是绍兴城市的兴起之源。如果说改革开放使绍兴由“山会时代”走向“鉴湖时代”,那么随着曹娥江大闸的建成运行,一个“新杭州湾时代”已经展现在500多万绍兴人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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