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文学底色

2019-04-08 07:00魏思孝
齐鲁周刊 2019年8期
关键词:废柴果皮底层

我成为写作者,完全是一种自发的行为,没有所谓的家学。父母皆为伺候土地的农民,再往上追溯,我爷爷算是四里八乡公认的文人,比如他会写毛笔字,在外地也当过文书,据说也藏过书,喜欢读点东西。但这过于久远,我没有任何记忆,他死的也早。而他这种学养,在家中完全没有延续下去。从我记事起,家中称得上书的,有本关于十二生肖运势的书,带点字的那就是日历了。许多年,我从长辈的口中,不厌其烦地听到过关于爷爷的事迹,在外当文书、账房先生,教过书,也烧了一手好菜。这说明,我们这个家族确实没出过什么所谓的能人。不过,在我那些年致力于写作,被父母所不理解时,倒有些缅怀我爷爷了,理由不外乎,他可能会认同我这份痴心妄想吧。

大二意外读到王小波。这件事的重要性,无非就是一个先前沉迷于八零后青春文学的愣头青,读到了真正的文学,一片广袤的文学世界似乎为你打开了。又因王小波是在盗版书摊上发现的,与其并列的那些有来头的作家,毫无疑问先被我重视起来。几本读下来,很是失望。我去图书馆借阅,站在现当代文学的数十排书架前,茫然无措和随手翻阅带来的多为失望。这么说,确实有些鲁莽以及不谦逊了。作为一个读者,我的初衷也并不是为了扩大阅读面,对文学史进行一次全方面的扫荡。我只是寻找对自己口味的文字,来打发无聊的课余时间。在一个并不迷恋权威和官方给予的文学史地位的年轻人心目中,庞大的作家名单和书籍是无效的,当然这并不排除你错失了与好东西碰面的机会,当然我也并不为之可惜。也可以说,在不被重视和小众里面,挑选出像样的文字,更符合一位以反叛来自我标榜的青年人的审美。当然这前提是,那些文字和气息,确实让你喜欢。基于此,由杨黎编著的《灿烂——第三代人的写作和生活》,给我带来更为强烈的文字上的触动。又过了几年,我才更为明确这本书对我的价值是,它提供了一系列主流之外的作家名单。

我现在大概能记住的是,2007年毕业后,有那么两年的时间,我没怎么工作,借来闲钱就跑到网吧上网,我不玩游戏,漫长的时间无可打发,就在网上搜有什么像样的文学论坛和电子书可以下载。搜索的对象,也是那些第三代诗人们,误打误撞找到了果皮村,里面的电子书柜,除了果皮论坛上的文字,还保存着大量当时已经关闭的橡皮文学网和他们文学网里的作品。我下载到U盘,拷回到住处不联网的电脑上,再复制黏贴到写字板上,拷进MP4里,躺在床上看。我那时也写点东西,包括诗和小说,都不成样子。这些文字,给我最直观的感觉,写作没什么门槛可言,要注重自我的表达,初读下来也谈不上意义可言。这些都契合了当时一个无知青年的心境,去魅,以及解开了锁链,你有充分表达的自由。即便如此,我写出来的东西,也依旧不成样子。那些看似没有任何门槛的东西,实际上存在无形的门槛。直至如今,不论是诗歌還是小说的写作,我对轻视口语化的人,都不会有认同感。

我鼓足勇气在果皮论坛注册和发言,又是两三年后的事情。在这两三年的时间里,那些捧读电子书的夜晚,无疑是我生命的黄金时代。周边没有可以交流的对象,对于一个还不会写东西的人,也谈不上需要去交流,你需要做的就是去阅读然后练笔。当勉强可以写出点东西的时候,贴在论坛上,几乎不会得到任何的反馈,偶尔有留言,也和你的文字本身没有关系。这也是果皮村的传统,与创立者乌青的个人气息一致。虽为文学论坛,却不怎么谈文学,大家都是写作者,不去点评对方,你只在完成写作这种形式,鼓励也几乎不存在。汇聚于此,能留下来的,也基本对文字有着共同的审美。

在这种松散,不成体系,各自为战,所凝结出的文学友谊(如果有这种说法的话),也确实谈不上坚固。如今,果皮村几乎沉寂,除了极个别的人,也谈不上再有联系。对写作本身来说,这也并不重要。有些人也早已不写作,而还在写作的那些人,也呈现出不同的轨迹。这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像是生活本身。如果进行追忆,无疑又坠入深情,这和果皮村的风格不符,留待以后再言说一二。

乌青,手指,小安,曾骞,曹寇,韩东,赵志明,杨黎,何小竹,孙智正,顾前,六回,邝贤良,一闪,吉木狼格,吴又,于小韦,朱白,叶青,纯铁牙签,张维,朱文,张敦,离,王小菊,竖,张三,横,小虚,张羞,张军,李黎,咄,谈波,司屠,李红旗,周樵,少年残像,王狼狗,张紧上房,菜小龟,仁兄,叶勐,郑在欢,刘一刀,性感老和尚……这些都是我的文字英雄。

魏思孝,1986年生于山东淄博,出版短篇小说集《小镇忧郁青年的十八种死法》《嘘,听你说》《兄弟,我们就要发财了》等。2016年,被评为淄博市首批签约作家。2017年,第九届报喜鸟新锐艺术人物文学领域获得者。2018年,入选张炜工作室高级班学员。2018年,山东作协第五批签约作家。

1986年生于山东淄博农村,2007年大学毕业,2008年开始写小说,2012年回原籍定居并专事写作。关于魏思孝的个人履历,大概就这么简单。他在农村长大,又在三线城市度过了青春期,进而成年、成家,这样的背景经历让他很自然写了很多所谓“小镇青年”“废柴形象”“屌丝群体”,他的小说因此具有十分抢眼的辨识度,也很容易被贴上“底层书写”“黑色风格”的标签。即便从未读过他的作品,仅看到《将世界纪录提高15秒》《一个废柴的日常生活》《豁然头落》《小镇忧郁青年的十八种死法》《嘘,听你说》(以上为小说集)《不明物》和《我们为什么无聊》(长篇小说)这些书名,或许也能想见他的“特色”——没错,魏思孝就是一个隐现于生活底层、表现底层生活的小说家。只是他的写底层不像捷克作家赫拉巴尔那样致力于发现“底层的珍珠”,反而像迷恋“恶之花”的波德莱尔一样更喜欢搅动“底层的渣滓”——所以他写的小镇、废柴、日常往往是困顿的、阴郁的、无聊的、荒诞的,以至于是颓废的、绝望的,他笔下的底层看上去几乎总是一团糟、一片溃败,作为主角的废柴们也几乎都是一副吊儿郎当得过且过的丧气模样。简单概括魏思孝的小说,也许最贴切的莫过一个“丧”字。他的人物似乎总无可无不可地被生活淹没或裹挟。他们沉滞于现状,所以不必挣扎;他们连幻想也没有,所以不必幻灭。他们身上体现出一种莫可名状的丧灭感;他们的人生如同废弃的老水车只是在空耗。

“小确丧”的冒犯性(赵月斌)

碎片化和荒诞感是后现代生活和艺术的基本表征之一。无中心的世界,无主题的作品,漫漶的主观情绪,断续的故事情节,则是魏思孝小说最显著的特征之一。魏思孝喜欢在叙事中随时停下来,发几句议论,讨论现实生活的荒诞和个人处境的荒谬,吐槽,感慨,有基本的吃喝拉撒微观问题,也有关于世界和社会的宏观命题。漫谈,对话,独白,交叉错落,从现实到玄想,从建构到解构,平铺直叙中的转换多半很突然。这是一个不可理喻的世界,魏思孝带给我们的,不是黑色幽默,而是一片灰茫。

厌世者的精神幻觉(张艳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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