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人本·自由

2019-04-15 01:59徐春鸿
名作欣赏·学术版 2019年3期
关键词:生命意识古希腊

徐春鸿

摘要:古希腊孕育了人类远古时期的文明,创造了隽永绚烂的古代文化,在文学、哲学、戏剧诸方面都有深刻造诣,成为西方文明的精神源泉。古希腊人在与强大自然力和神秘命运抗争中展现出蓬勃的生命活力,展示人性的欢脱与美丽,追寻自由的乐观与烂漫。本论文试从悲壮与崇高的生命意识、神性与人性结合的人本魅力、在枷锁中向往自由的观念三个方面来探寻古希腊的精神内核。

关键词:古希腊 生命意识 人本魅力 自由观念 精神内核

西方文明的精神源泉产生于古希腊时期,古希腊文明孕育了人类远古时期光辉灿烂的文化,在漫长的历史变迁中,依旧充满无限魅力。古希腊文化崇尚“个体人本”的意识观念,重视人生现世价值,强调人的主观能动性在强大自然力和神秘命运面前的无畏与智慧。古希腊神话色彩浓厚,人、神都具有独立不羁、自由奔放、享受人生、狂欢取乐的个体本位精神,纯真烂漫的天性使古希腊人充满百折不挠、艰苦卓绝的斗争精神,展现出蓬勃的生命活力。大自然的强大神秘,命运的威力无穷,让古希腊人产生敬畏甚至恐惧的同时,也激发了他们作为“人”的无限斗志,培养了他们强烈的自我人本意识,也形成了悲壮与崇高的生命意识、神性与人性结合的人本魅力,以及在枷锁中向往自由的观念,这三者构成了古希腊隽永的精神内核。

一、悲壮与崇高的生命意识

费尔巴哈说:“生命是一切宝物中最高的东西。”人类文明初期,为与神秘的“命运女神”抗爭,人类可畏历尽艰辛,充满悲壮与崇高。希腊悲剧诗人索福克勒斯的悲剧《俄狄浦斯王》完整地诠释了生命的悲壮与崇高。命运犹如一股神秘莫测、残酷无情的强大异己力量,将人的生命意志无情碾压。俄狄浦斯王为逃避命运而出走,却偏偏落入弑父娶母的命运圈套,结局是悲壮的,而俄狄浦斯王为逃避命运所付出的艰辛努力却是十分崇高的。人类童年时期,所谓命运,从神话的角度来说,即是令他们无法解释的、支配着自己的神秘力量。或说这种神秘力量也有一部分是源自文明程度低下的远古时代人类自身的蒙昧与野性,也即人身上的“恶”。俄狄浦斯是善良的代表、正义的化身,但这样勇敢完美的人,在神秘命运面前,成为悲壮的代名词。悲壮与崇高之间似乎就是互相对立的,如悲剧之父埃斯库罗斯比较有名的三联剧《俄瑞斯忒亚》中的《阿伽门农》《奠酒人》及《报仇神》,也就诠释了人在神秘力量面前,面临伟大使命之际的两难抉择。阿伽门农欲杀死女儿向神祭祀,其妻不知女儿被救,谋杀丈夫。这里我们看到人的世俗情感对神所代表的绝对权威的屈服。原始初期的人类,有天真与烂漫,更有人自身未泯的野性与蒙昧。阿伽门农向神祭祀,这是一种对神的尊崇至爱;妻子以为痛失爱女,遂杀夫报仇,这是一种至高无上的母爱。神领受了阿伽门农的尊崇,但也借其妻之手对其严惩。阿伽门农之子俄瑞斯忒斯亦陷入两难抉择,在杀父之仇和生母之恩间做出抉择,最后向父性权威倾斜,在太阳神的旨意下杀了生母,犯下弑母之罪。这里我们看到悲壮与崇高之间无情对抗的两难抉择,生命的命题在这里充满了无限的悲壮与崇高,显示出在人类文明的童年时期,原始先民在与命运抗争过程中激发出来的蓬勃、顽强的生命活力。

二、神性与人性结合的人本魅力

古希腊时期重视个体人本价值观念,肯定人生现世价值,强调人在强大自然力和神秘命运面前的主观能动性,崇尚人的智慧与勇猛,尊崇个性,放纵原欲。人本魅力体现在神性与人性的紧密结合。神欲即人欲,体现的是个体本位的文化价值观念。《荷马史诗》中,人成为神的附庸,人的行为是神意志的体现。在历史学家修昔底德和古希腊作家希罗多德的作品中,远古先民的日常行事都特别尊崇神谕,如雅典与波斯的对抗、伯罗奔尼撒战争,都以神意为行事准则。荷马史诗《伊利昂纪》中的特洛伊战争是因三位女神争夺“金苹果”引起的事端。在人性与神性相结合的个体本位中,远古初民呈现出神人性结合的充满美善与邪恶、复杂多样的人本个性魅力。《伊利昂纪》中阿喀琉斯是神人之子,他骁勇善战,战场上所向披靡,但为人暴烈鲁莽,固执任性,同时兼具人性善的一面。为替堂弟帕特罗克洛斯报仇,阿喀琉斯杀死赫克托耳,违背交战前的承诺,凌辱对方的尸体。但我们也看到他对赫克托耳的战死无限痛苦惋惜的心情,他痛苦流泪说:“兄弟,很快我就会去与你相伴。”当赫克托耳的父亲特洛伊老王悲切地向他要回儿子的尸体时,他没有为难老王。特洛伊之战,奥德修斯设计的木马屠城,双方在交战时充满血雨腥风,但阿喀琉斯并没有残杀老弱妇残,从中可以看到阿喀琉斯心底深处的善良人性。又如欧里彼得斯的悲剧《美狄亚》,讲述一个蛮荒公主,为追求爱情,帮助伊阿宋盗走科尔科斯的无价之宝金羊毛,为逃避追兵,不惜残杀自己父王的军队,杀死自己的兄弟,与情人伊阿宋私奔回希腊。最终伊阿宋忌惮美狄亚的残忍,爱上科林索斯的公主,背叛了美狄亚,美狄亚被国王下令驱逐出境。走投无路的美狄亚用巫术设计毒死国王和公主,残忍地杀死自己的两个儿子,乘龙车逃走。从神话的角度看,美狄亚经历了叛父、弑兄、杀儿等一系列神邸命运的安排。这里,我们还看到美狄亚作为人类文明初始阶段的女性,有着原始初民的狂野与暴烈。美狄亚对爱情的炽烈追求之心是人性崇高美好的向往,为此,她不惜付出一切代价,然而,追求爱情的过程和结局却是悲壮的,甚至是充满邪恶惨烈的。

三、在枷锁中向往自由的观念

法国启蒙思想家认为,人是生而自由的,实际并非如此。卢梭则对此有更为辩证的说法:人生而自由,但又无不在枷锁之中。“由于生产力水平的低下,远古时代的人类处处受到自然的制约,当人处在自在状态时并不感觉,一旦进入自卫状态,也就是说人类从必然王国开始向自由王国进发时,他们就发现自己实际上处于无所不在的罗网之中。这种使他们无法解释的、支配着自己的神秘力量,是一个比任何神祗都令人敬畏的神,她的名字叫‘命运女神。”俄狄浦斯王“弑父娶母”揭示了人性的多样复杂,人在自由与不自由中一步步抗争与追寻,呈现了文学艺术之无穷魅力。俄狄浦斯王在奔往“自由”的路途中,一步步走向深渊,这深渊正是被命运的神秘力量所驱使。自由与不自由,似乎一步步相互靠近,又像是一步步相互背离。发展到文艺复兴时期的人类社会亦是如此。比如莎士比亚的《麦克白》,麦克白从一个对国王忠心耿耿的大将到成为弑君夺位的魔鬼,期间经历的心路历程很复杂,麦克白的痛苦在于良心尚未泯灭,这时“良知”即恐惧和枷锁,让他陷入灵魂的不自由。为了重获心的自由,麦克白一再陷入“杀人——恐惧——杀人”的深渊。古希腊时期,原始初民是充满原始野性的,正是这份原始的“野性”,使他们能够拥有现代文明人所无法拥有的“自由”,比如随心所欲地去爱,无所顾忌地杀戮(比如战争,无所谓正义与非正义,有时还被赞美,交战的双方握手言和,举杯欢饮等),俄狄浦斯、美狄亚、阿喀琉斯都曾处于这样的一种“自由”中,但枷锁是自由的牵绊,最终俄狄浦斯深陷弑父娶母之痛,美狄亚沦为叛父、弑兄、杀儿带着无限悲伤逃亡的女巫,阿喀琉斯也陷入战争的腥风血雨所带来的悲伤。原始的野性有着蓬勃的生命活力,但受文明的牵制,它又难以肆意妄为,因此,自由带着枷锁负重前行。英雄遭受如此命运,神祗亦然。普罗米修斯为人类盗取天火,以期人类能挣脱宙斯的奴役,能够享受生活的自由,却因此遭到宙斯的惩罚,被囚禁在高加索山上,每日遭受恶鹰啄食心脏之苦。

在古希腊,无论是英雄、神祗,抑或是人,无论男女老幼,他们抗争的过程都是追寻“自由与幸福”的过程。在他们短暂的一生中,为了打破束缚肉体和精神的枷锁镣铐,他们反抗命运,与神祗、自我进行抗争,进发出璀璨的光芒。伟大的古希腊历史学家希罗多德写过这么一段话:“你们不知自由为何物,一旦你们懂得了,即便手无寸铁,也会为自由而战。”在这个过程中甚至付出生命,但他们追寻自由的抗争被历史赋予新的意义,打破了以命运和神祗为最高权威的自然法则。他们向这种最高法则发出挑战,涤荡野性,奔向文明的愿望,在历尽艰辛后构建了新的理性体系。如同《俄狄浦斯王》最终的结局所言:人民最终摆脱了苦难,形成了新的统治阶级,也形成了新的秩序。

亚里士多德曾经说过:有一种生活,远非人性的力量可以衡量,人达到这种生活境界,靠的不是人性,而是他们心中一种神圣的力量。对于处于人类远古时代的古希腊人来说,他们悲壮而崇高的生命意识、神性与人性兼具的人本魅力,以及在枷锁中向往着自由的信念,无不是源自于一种神圣的力量,这种神圣的力量一直激励着他们孜孜不倦地去追求和成全,去超越和成就,由此衍生出美好而璀璨的远古精神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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