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翔

周美伊

初冬的午后，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到任默的书桌上。任默眯着眼打量着桌上那本翻开的书，薄薄的纸张在暖意融融的阳光下显出一种轻盈活泼的金黄色，像一只展翅欲飞的金色蝴蝶。“阳光在飞翔……”任默的眼睛停留在那本书上，记忆却定格在多年前一个有着同样灿烂阳光的午后——

一个满脸稚气的孩子拿着一张得了98分的卷子迷惑不解地问：“老师，这个造句为什么错了？”

“阳光在飞翔……明显主谓搭配不当。”

“可……阳光确实在飞翔！尤其是在中午，不信你看……”

“阳光怎么能飞翔？大雁飞翔、小鸟飞翔，阳光怎么飞翔？别胡闹！”

那是小学三年级吧，任默第一次拿着没有得双百分的考卷回家，觉得委屈得很。午后的阳光明明是在活泼、轻快地飞翔着，为什么老师判它错呢？

现在是十二月的中午，天气却很好：天空呈现出少有的宝蓝色，金色的阳光配着天空发出瓷蓝的光辉，显得温柔而空灵。任默的书桌上洒满了这种暖洋洋的阳光。她调皮地把手放在阳光下不停地翻转，感到正午的阳光像一片片轻盈的金色羽毛，正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掌心与手指；有时还会活泼地打个旋儿，再轻悠悠地溜进书桌上方的空气中，那透明的金色光芒似乎都被任默宽大的书桌吸收了，气流中只留下金色阳光俏丽的痕迹，仿佛还在若隐若现地轻轻飞舞着……阳光不是在飞翔吗？可自从小学三年级之后，任默的作业和试卷中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这类的话。1

任默坐在老师的办公室里，面前仍是那本翻开的书，只不过它被老师拿在手中，没有了振翅欲飞的感觉。办公室里没有阳光——窗户全都加了厚重的落地窗帘，暖气正“咝咝”地传送着人工的温暖——这里的空气干燥而局促。任默在阳光下考虑了一个中午才来到这里：“老师，您觉得这次作文比赛是什么样性质的？作文题目是‘飞翔，这算不算创新作文比赛呢？”

“创新？”对桌的语文老师扶了扶眼镜，掂着手中的书随意地翻了翻，“应该说，这次的作文留给作者的自由想象空间是比较广阔的，而且体裁不限，写什么都可以。”

“写阳光，行吗？飞翔着的阳光。”任默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光芒。

“你这个创意是好的。但是，把阳光与飞翔联系在一起，似乎牵强了一些……”

任默的眼睛黯淡下来。

“任默，太过标新立异有哗众取宠之嫌，这样的作文评委也许不会喜欢。不如写议论文吧，你的文学功底好，语言表达能力强，写一篇辩证而深刻的议论文是不成问题的……”2

任默来到操场上，心满意足地让自己被冬日的阳光围绕着。“也许老师的话是合乎实际的，阳光的飞翔不是用眼睛能看到的，能感觉到阳光在飞翔的，恐怕只有我吧。无论如何，我还是想让自己像这欢快自由的阳光一样飞翔一次……”就在任默自言自语的时候，没来由的一阵北风掀动了任默周围的空气——任默惊讶于这个她已熟悉千遍的现象——阳光在飞翔！冬日的金色阳光驾着风在自由自在地飞翔！被陽光涂抹得金光闪闪的螺纹线在任默身边扩大，扩大……直到整个校园。阳光优美地，自然地，潇洒地飞翔着，轻盈地把所有光辉都汇集在楼顶的一扇玻璃上，晃得人无法直视，只能用心感受那刻画世间一切美好与纯洁的飞翔着的阳光……

任默屏住呼吸，她能听见自己强烈的心跳声，不，是歌声！她的心在唱歌！是的，在大声歌唱！她从未感受到自己是如此地轻松快活——心在清脆欢跃地唱：“让我飞翔！我要飞翔！”3

1 语言灵动，以动写静。用大段描写，从天空、书桌、手指、空气等方方面面来捕捉阳光的“飞翔”，一气呵成又文采斐然，让人领略到语言之美。

2 参加作文比赛，在创新与守旧之间，老师建议选择后者。老师的话就像办公室里严严实实的落地窗帘一样，遮住了任默心里的阳光。对环境的捕捉和描写，作者运用得当，成为本文营造氛围的一大利器。

3 结尾处，读者恍然大悟，文章写的原来并不是阳光——那在作者笔下飞翔着的并不是阳光，而是心灵，是拥抱美好、向往自由的心灵。文章借物抒情，达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在情节设计上也是匠心独运，深得小小说写作的精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