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下的乡村自然美术公益教育宏愿

2019-05-13 15:16王芳芳
中国周刊 2019年5期
关键词:当代艺术画家公益

我带着孩子们走出教室,走到大自然中,带他们到树林里写生,让孩子们发现身边的美好,用大自然中信手拈来的素材创作,让他们知道大自然才是最好的老师。我用因地制宜的方法,把孩子们的创造力和保护自然生态的意识带入到美术课堂当中,让孩子们知道艺术源于生活。在我心里,最美的画面就是来自真实的生活,是人与自然诗意相存、和谐共处的画面。

从第一次以自愿者的身份,随科考队到海拔4600米左右的长江第一峡谷通天河用画记录高原植物,到如今已经整整5年。5年之前,我已经在陕西的一个偏远山区学校支教做美术老师6年,在我联络下,“一对一”资助了当地大约40多个乡村孩子,此后,越来越多的人给我贴上了“做公益”的标签,而与青藏高原亲密接触的5年间,我的确已经从一个单纯联络资助的公益画家,成长为一个醉心于美学教育和诗意生活教育的乡村自然美术公益教育艺术家。公益之路让我艺术思想和灵魂更加纯净,丰富多彩、“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的公益生活也滋润了我的画笔,使我笔下色彩斑澜,画面芬芳诗意。青藏高原洁白的雪山,见证了我许下的宏愿:希望更多的艺术人才,尤其是青年艺术家加入到志愿者队伍中来,来共同帮助中国偏远乡村的孩子们实现“拥有一个美术老师”的愿望。

从留守儿童到北漂画家

我叫王芳芳,很感谢父母馈赠我如此美好的名字,孩子们都爱叫我芳芳老师,听上去赏心悦目,富有诗意。现在我身上的新标签是“公益画家”,过去的标签是“北漂画家”,更早前则是“留守儿童”的标签。

三十多年前,我小的时候家在陕北一个偏远的山村里,父亲常年在外打工,母亲是赤脚医生四处忙于给村民看病,父母几乎都不管我,几乎就是个“留守儿童”,成天在山野间撒欢,听鸟儿唱歌,不知道苦恼是什么。那时候我就非常喜欢画画,经常一个人躲在小树林里,用手扒开一块空地,用树枝在地上画草丛中的蚂蚁、花丛中的蝴蝶,甚至还画即将离开娘家的新娘子骑在毛驴上哭泣。我还很喜欢跟村子里的大姐姐和婶婶们学剪窗花,用煤油灯的黑烟来熏出世世代代相传的一些图案,感觉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我也不知道自己小时候就有艺术天赋,和乡亲们一样,当时也并不知道什么当代艺术、民间艺术,只是因为身边的陕北农民面对自然就是这么活着,大家既不关心外面的世界、也从未想过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如同天边一样遥远,我们就像自己脚下的黄土疙瘩,任意地被风吹散,任意地被雨水重新塑造而没有一点怨言。

可能正因为家乡的厚土,在我的心底早早埋下了自然美的种子,成为我最终走上自然美术教育的一个潜在原因。

为了实现自己艺术的梦想,2006年也就是我25岁那年,我来到了北京,在有名的画家聚集地—宋庄,我成了一名北漂画家,一漂3年。那时候我既没见过世面又怀揣梦想,那里的一切都令我好奇。纸上作品、布上作品、装置艺术、行为艺术等五花八门的艺术形式,让我饥饿的眼睛“吃”了个饱。正好赶上中国当代艺术最为火爆的一个时期,有的艺术家一幅绘画作品甚至可以卖到成百万上千万,当代艺术作品一度被称着“挂在墙上的股票”。

那段时间,我开始尝试不同的艺术创作形式,积极参加展览,努力寻找自己的艺术语言,从纸上作品到行为艺术,从画廊展览到室外行为展示,没想到越忙乱越是找不到自我,就像盲目陷在随时都可能被艺术大环境吞噬掉的焦虑之中,我开始怀疑自己的初衷。

我开始反问自己,艺术到底是什么?

艺术除了金钱它和社会有什么关系?

艺术和普通老百姓有什么关系?

带着这些问题,我产生了离开北京,回到我生命的源头去寻找答案的想法。

一个乡村展覽的试验

艺术家有的向往到巴黎做画展,有的则想去中国美术馆搞展览。2009年我带着在北京创作的的艺术作品回到陕北志丹县,在一个非常小的民间艺术馆做了一个乡村展览试验。记得当时是冬天,艺术馆条件非常差,面积也很小,为了取暖馆里还生了炉火,这和北京一些艺术展馆的条件比,简直有天壤之别。来观看作品的都是当地的老百姓和学校的孩子们,我注意到他们看到那些展览作品时都一脸茫然。我尝试着向观众了解他们的感受,果然不出我所料,他们说自己什么都看不懂,只是觉得有些画好看、漂亮,但是又感觉这些画离他们的生活相隔遥远,似乎小展馆里的这一切美术作品都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他们的话,深深扎痛了我的心。难道普通百姓不需要艺术?难道他们就不能消受乡村的诗意生活么?过年贴窗花、用面蒸出各式各样的面花等等,不就是他们在生活中用最朴实的艺术手段来美化生活的表现么?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是每个人活下去的理由。当代艺术高高在上和这些老百姓一点关系都没有,那些所谓卖得很贵的作品就是有钱人玩的游戏。从那一刻起我认为艺术和生活是平等的,生活本身就是艺术,而我们却容易把艺术当成了生活的全部。我终于找到了心底寻找的答案,决定不再随波飘荡去追逐高高在上的当代艺术市场,而是抽离出来,回归乡野,从自然的慰藉中寻找艺术本真的突破。

从乡村教师到公益画家

2010年,我向北京挥手道别,回到陕北,投身一个偏远山区学校做一名普通的支教美术老师。

记得我第一次来到学校,一进门就看到校长在校园里挖土准备种树,他和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才来,孩子们等你很久了。”这句朴实的话,让我内心震动,我最终留了下来,而且一呆就是6年。

原来,学校没有美术老师,听说有美术老师来学校上课,孩子们都很好奇、很兴奋。校长告诉我,他不懂美术,学校美术课本也不多,至于怎么上好美术课,则让我完全做主。

怎么上好乡村学校的美术课,在当时的确是我面对的第一个棘手的问题:翻开美术教材,里面的美术知识都很专业,像什么外国艺术欣赏,现代艺术形式等都穿插其中,这对城里的孩子们而言很正常,但对于基本上是零美术基础的这群乡村孩子们,这些书本上的知识对他们而言极具疏离感,他们如何能理解诸如艺术的风格等美术专业术语呢?他们不知道美术馆长啥样,也不知道梵高和毕加索是谁,甚至也不知道国画和油画的区别。然而,他们却知道一颗种子如何长成一棵大树,他们也知道春播几颗种、秋收数斗粮的道理,也知道碗里一粒米的艰辛来历,或许这已足够。

根据当地乡村的现实情况,结合我自身的成长经历,我给孩子们量身打造、设计了一系列适合他们的美术课程。这套课程我称之为“自然美术教育”。我带着孩子们离开教室,走进大自然中,带他们到树林里写生、带他们到河边捡石头在石头上画画、用树叶画画、用孩子们家里带来的农作物作画。让孩子们发现他们身边的美好,用大自然中信手拈来的素材来创作,让他们知道大自然才是最好的老师。我用因地制宜的方法,把孩子们的创造力和保护自然生态的意识带入到美术堂当中,让孩子们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艺术源于生活。在我心里,最美的画面就是来自真实的生活,是人与自然诗意相存、和谐共处的画面。

我周末的时候经常去学生家里做家访,有时候我会在班里提问说,谁家最远,我周末就会陪他一起走山路回家;谁家的羊快生羊羔了,我也会陪学生放学回家,去学生家里看看……当时博客很流行,我每去一个学生家里都会用照片和文字记录下来,上传到博客。没想到很多人看到了这种单纯的生活记录博客后,留言说想资助这些孩子,问我能不能帮助他们完成资助愿望。

读者的善意,让我醍醐灌顶,找到了网络互动的形式来争取帮助孩子。6年期间,经我联络实现“一对一”资助了大约40多个孩子。从这以后,我被贴上了“做公益”的标签,越来越多的人称我为“公益画家”。

记得一个周末的下午,一个小女孩在我办公室门口等我,她从皱巴巴的红色塑料袋中掏出来一把韭菜送我。当我手里捧着这把叶子又细又黄的韭菜时,心里很不是滋味。在城市里,也许这把韭菜根本上不了超市的货架,但这也是迄今为止我收下的最为珍贵的一份礼物,当时正是陕北最干旱的时候,我知道這应该是孩子家里唯一能拿得出手的礼物。后来,我把它拿到教师食堂给大家炒菜吃。我却一时无法下咽,因为它里面包含的感情太重太重!

后来,有人曾问我给孩子们付出那么多我想要的回报是什么?我说我不需要他们对我有什么回报,美术教育就是解放人的心灵,培养他们未来成为一个有创造力、有审美能力、懂得诗意生活和艺术之美的人。我教过的很多学生目前正在上大学,他们基本上都会利用寒暑假的时间去做志愿者,开始回馈社会,看到他们的行动,这时候,我是最开心的,这就是最大的回报。

公益之路向高原雪域深处延伸

“哇,这种彩色的东西还可以画在纸上!”在西藏高原深处的一个地方,我正在帐篷里面给一群可爱的小喇嘛在纸上画画,当看到我用蜡笔在纸上画出第一笔的时候,他们发出了惊叹之声。他们第一次看到彩色的蜡笔。

那是2014年,学校放暑假,我作为环保组织绿色江河的志愿者,跟着科考队到长江第一峡谷通天河做野生动植物的科考项目调查,这里的海拔大约4600米左右,我作为画家就是用画来记录高原植物。

在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措池村里,有一所措池小学和一所然仓寺寺院。由于当地海拔高、地处偏远,一年中七八个月都是冬天的气候。交通不便,与外界来往少,物资稀缺,这个野生动物生存的天堂,对当地居民的生存却是一种挑战。当地牧民依然过着原始的随水草迁徙的游牧生活,每一个人内心都特别干净,这里仿佛就是一个世外桃源。

孩子们第一次见到画笔时惊讶与兴奋的表情,至今让我记忆犹新。孩子们对色彩强烈的渴望,深深打动了我,使我恋上了这里。我决定付诸行动,留下来在这呆上一段时间,给孩子们上美术课。

藏区措池小学的孩子们在校园里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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