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记

王又锋

京城西北有香山，山北麓有碧云寺。寺内香火缭绕，寺外有一大师，非僧非道，未卜先知，人皆称其神。

二

青年苦脸拜于前，正要开口，大师手指木凳，“坐，最近有事烦心吧？”

青年顿首：“大师果然未卜先知，我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不知能否得美人心？”

大师说随意写个字，他写了“好”。大师拈指数次，道：“好女子， 女子好。始艰危， 终克定。”

数月后，青年抱得美人归，赞：“大师乃神人也！”

三

中年官样男子愁眉拜于前，正要开口，大师手指木凳，“坐，最近事有不顺吧？”

中年顿首：“大师果然未卜先知。”

“你是问仕途官运吧？”

“厉害了，大师！干处长十年了，眼瞅50多，不知我能否更上一层？”

大师说随意写个字吧。他写了“大”。大师拈指数次，道：“大非大，小非小。始艰危，终克定。”

一年后，中年男子升任副局长，赞：“大师乃神人也！”

四

又一日，来了一器宇不凡的美男子。此人脸上没有愁云，反而是踌躇满志。按理说，这样的人不应有求于他，大师第一次心里没底，有点发怵，生怕稍不慎言就大禍临头。美男子行拱手礼， 款款落座：“今日慕名而来，有一事相求，还望大师点拨。”

“但说无妨。”

“我问的是，天大的事。”

大师忙说不必明言，请随意写个字，他写了“君”。大师拈指数次，道：“君非君，臣非臣。始艰危，终克定。”

美男子大喜：“大师乃神人也！”

两月后，京城大变，袁世凯复辟，成洪宪皇帝。大师从报章的图片上获悉，那天来的美男子是“皇太子”袁克定，大骇，仓皇出逃。

83天后，袁世凯被迫取消帝制，不久病亡。史载，袁世凯曾痛斥袁克定“欺父误国”。

大师又回来了。有人问及袁克定问卜，大师摇头叹息：“天命不可违，我当时就告诫他了，复辟帝制从一开始就艰难又危险，终将毁于（袁）克定啊！”

啧啧，“大师乃神人也！”

五

如今大师已传至第五代，执业早已告别摆摊，而是登堂入室，富丽堂皇。不变的是，拥趸者众，不乏社会名流，每每谈及，毕恭毕敬，均言“大师乃神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