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里乡亲

侯继福

马老三外号马大锨。

不管酷暑盛夏，还是数九寒冬，马老三总是隔三差五，扛着一把大号铁锨在村路上转悠，发现有坏的地方就修补好。

给马老三起外号的人，名叫牛二。牛二不缺胳膊少腿，却不务正业。靠他那五大三粗的老婆在建筑工地当小工挣钱补贴家用。

牛二平时和马老三的关系虽说一般，但也没有什么隔阂。可是有一天马老三将牛二得罪了。

那天，马老三修了一上午路，累得腰酸背疼。进了家门，刚想坐下喘口气，牛二就急三火四地进来了，说：“叔，在家呀，求您帮个忙。今天他娘的我手气真不行，一下输了一百多。一看我腰包没有钱，那两个家伙不让走，硬把我的手机扣下了。请你先借给我一百元，我把手機赎回来。”

牛二话音还没落，马老三腾地站来，指着牛二的鼻子吼上了：“你小子还有脸找我来借钱？年纪轻轻，打牌赌博，不务正业。今天我的钱就是扔进粪坑里，一分也不会借给你！”

挨了马老三一顿训，牛二悻悻地离开了。出了马家门，牛二越想越生气，就张开大嘴低声骂开了。

他走一步，骂一句：马大锨，大坏蛋！再走一步，又骂一句：大坏蛋，马大锨！

牛二正低头边走边不住口地骂着马老三，就听到有人喊他：“牛二！牛二！你还在这里瞎溜跶，你媳妇摔坏腿了，你还不快点去看看！

牛二媳妇是因做饭时烟囱不透气，爬到厨房顶上捅烟囱，不小心掉下摔断了一条腿。

经过一段时间治疗，牛二媳妇的那条腿还是留下了后遗症，重活不能再干了。偏巧这时候牛二的女儿被县重点中学录取了。牛二把女儿拉到身边说：“妮儿，我没本事，你妈成了这样子，你奶奶还常年有病吃着药，实在供不起你上学了。”女儿哭了：“爹，俺想去上学啊！”

牛二女儿这一哭，牛二媳妇就陪着哭，牛二也裂开大嘴跟着哭。

牛二不让孩子上学的事很快就在村里传遍了，村长进了牛二家。

“你小子还是不是男人？遇上点困难就不让孩子上学了？这里有5千元，好心人捐助你的。”村长从包里掏出一沓钱，双手交给牛二，又说：“是谁你就别问了，人家不让我告诉你。”

走出牛二家门时，村长表情严肃地问牛二：“你小子能不能答应我，今后不再赌博了。如果能，我就帮你办低保。” 牛二忙说：“能！”

还别说，经历了这场坎坷后，牛二真的不再赌，不仅把地种得特别好，还成了养羊专业户。

牛二自身的恶习改掉了，但他心里对马老三的怨恨却一直没抹掉。每次和马老三相遇时，还是一如既往地对着马老三翻白眼。

冬至这天，马老三像往常一样独自挥着铁锨在村外修路，修着修着突然倒下了。等乡亲们赶到时，马老三已经咽气了。

村民含着泪涌到马老三家帮忙料理后事。牛二闻讯也来了。

村长说：“马老三不图名不图利，义务为村里修整道路好几年。他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

一听村长对马老三的评价这么高，牛二在一旁嘀咕道：“马老三为大伙义务修路是高尚，但他对我一点好处也没有。”

牛二的话音刚落下，村长就火了！大声道：“牛二，你知道当初捐助你的人是谁吗？现在我告诉你，就是马老三！”

牛二怔住了，他回首过往，追悔莫及，扑腾跪下了。村长说：“事情该安排的差不多都安排了。只是，今夜谁来给马老三守灵呢？”

按照村里的风俗，只能是死者的儿子才能为死者来守灵。可马老三无亲无故，没有儿子呀！在场的人你望我，我望你，都犯愁了。

这时，只见牛二高高地一抬手，大声地对着大家说：“我来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