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身于重重阻碍下的黑暗

2019-05-31 00:00张李欣
戏剧之家 2019年14期
关键词:阿瓦幻象爱德华

论《幽会的房子》中的不自然之处,在初读之时便非常明晰,小说的叙述者“我”在开篇之时便没有让读者明确他的身份,继续细读的时候,这个叙述者“我”的身份依然得不到明确的解释,而在后文中,我们又会经常看到作者开始以第三人称的角度叙事,所以我们可以断定的是,这篇文本的第一个不自然之处在于其叙述视角,即第一人称以及第三人称的交替使用。第二个不自然之处应是书中的时间性,可以很明白地看出,这部小说并不是以惯用的线性时间来去描写整个故事的,甚至它也不属于倒叙、插叙、反复叙述等其中一种,而是各种叙述手法交替使用,所以在这样的条件下,整个故事的时间线索变得极其杂乱,本已被认定死亡的爱德华马内雷在故事中不停地由于各种原因死亡,但就当读者认为其人已死时,他又会活着站在读者面前继续讲述他的故事,并且,由于每次死亡的原因不同且作者在最后并没有给予哪一种原因正确与错误之分,这也同时展现出这部小说人物的也即是第三个不自然之处。第四点,在这个故事中,作者运用了大量的带有迷惑及象征色彩的元素,例如雕像、戏剧、画卷等,这使得故事情节的发展,人物在其中的行动显得虚虚实实,读者甚至很难分清楚哪些情节是真实发生的,哪些情节是在那些所谓“幻象”中的虚体。可以说,非自然叙述中的几大元素在这部小说中得到了非常熟练地运用,让读者连发生了什么事即内容的把握上都不甚明确的同时,更难把握这本小说的意义所在。

一、叙述角度中的不自然

在前一段中,我们提到这部小说在叙事角度中使用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的不断转换。在小说的开头,第一个人“我”被用于叙事,但没有解释“我”的身份。同时,“我”在开篇的时候也没有与文中的任何人进行互动,似乎“我”只是一个旁观者,只是受到“阿瓦夫人”的邀请来到蓝色别墅中参加招待会的一员,然后通过“我”的讲述,来让观众了解在蓝色别墅的那一晚发生的故事的始末。随后,“我”被作者隐藏了起来,几乎很少再会出现,整篇小说的叙述视角也切换到了第三人称视角,通过这个视角我们观察到了文中的几个主要人物:“穿着无尾长礼服的高大身影”——“拉尔夫 约翰森”、蓝色别墅的主人“阿瓦夫人” “欧亚混血女郎”女仆“金”、被谋杀的“爱德华 马内雷”等等。继续借着这个视角,我们大致地了解到了几位主要人物的身份以及他们的关系,但是,当我们认为敘述者将继续作为旁观者的身份向我们介绍故事时,“我”却突然出现并走入了“阿瓦夫人”的视线并且与之进行了互动:

“我正登台阶……她一看见我,就突然离开他们,一边向我走来,一边挣脱那些纠缠着她的身体……她说‘我必须告诉你:爱德华·马内雷死了。……”

本以为与“我”无关的故事在作者的笔下突然与“我”似乎有了某种联系,这让“我”从旁观者的身份又挣脱开来,成为整个事件的参与者,同时,“我”的身份又再一次蒙上了一层阴影。随后,与“阿瓦夫人”的交谈结束,“我”再一次消失,叙述视角再一次转换为了第三人称视角。似乎,“我”的出现是为了让观众了解到一些必要的信息,这些信息是通过第三人称视角,通过在场中的其他人物的交流是没有办法去告诉给读者的。同时,在作者的描写中,“她一看见我,就突然离开他们”,这一句又表明了“我”的身份不像我们之前猜想的一样只是一个普通的受邀者一个旁观者,“我”的身份在“阿瓦夫人”看来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但“我”的实体却又无法在文中找寻到任何线索。之后,“我”又零星地出现了几次:“我”与中尉交谈、“我”与“阿瓦夫人”交谈、“‘我发现了‘我前面曾经描写过的场面”等等。时而让观众看起来像是事件的参与者甚至是文中的主要人物之一(比如约翰森),时而又变成本文的作者(我发现了我前面曾经描写过的场面)。“我”的身份直到最后完全无法确定。

通篇读完之后,个人对于“我”的身份的理解,这个“我”并不是一个实体存在的身份,无论是在小说中还是在现实中。“我”时而作为一个替代读者的身份与文中的重要人物进行互动去了解这些人物心里那些不可告人的心理活动以获取到一些关键的信息:“我必须告诉你:爱德华 马内雷死了”;“我”时而又在文中作为一个旁观者去让观众看到小说中人物发生的故事;“我”时而代表着小说里那个年代的男性:“女人的肉体也许一直在我的梦里占有着重要的位置”以表现小说中人物尤其是男性的一种大致的心理状态。

二、人物以及叙述时间上的不自然

整本小说中最复杂最让人难以理解的部分便在于许多场景的重复出现以及主要人物“爱德华·马内雷”的多次死亡与“复活”。(其实个人在读完小说之后,对于“马内雷”的死几乎是处于一种迷茫的状态,完全不知道在其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确实在文中我们看到“马内雷”先是被狗咬死,然后又被刀刺死,最后又被“约翰森”连开五枪打死。实在是处于懵懂状态的我寻求到王老师的文章,才清楚地了解到其死亡的情况。)

“爱德华马内雷”在本部小说中共死亡了四次:

1.“阿瓦太太”和欧亚混血女孩“金”的女仆受到“马内雷”的威胁。那只躺在楼下的狗觉得女主人有危险,从腰带上脱下来,上楼去咬他的后颈;

2.“阿瓦太太”和身份不明的“我”讨论“马内雷”的死讯:一名警察了解到“爱德华·曼内尔”的罪行并试图勒索他,并发现“马内雷”给了他一杯不同的饮料。他用一把中国锋利的刀杀了他,并制造了“马内雷”摔倒的错觉,破碎的玻璃刺穿了喉咙;

3.“阿瓦太太”对拉尔夫·约翰逊说:“马内雷”刚被共产党人杀害。借口是他是台湾的双重间谍。

4.“拉尔夫·约翰逊”从“马内雷”借钱,并被连续拒绝。

小说中并没有赋予“马内雷”超越常人的能力,也即“马内雷”不能够实现“复活”一说。而若是非要给本文加上一个时间的概念,那这四次死亡都是发生在同一时间的,也就是蓝色别墅招待会的那一晚。一般来说,在寻常的小说文本中若是在同一时间内发生了这样的四宗死亡事件,那其中必定会是有一宗是真相,而其余三起死亡都是用来迷惑读者的。但我们从头到尾读下来都完全没有发现作者对这四起事件有任何的解释,也就是说这四起死亡事件我们无法判断到底哪一起才是“爱德华·马内雷”死亡的真相。这样做的目的首先是隐藏事件的真相,正如王老师所说:“这些陈述在小说中被暂停,使得与此相关的各种叙事线索相互交织,不清楚。显然,罗伯特格里耶故意在叙事中设置障碍,让读者长时间留在文本的叙述层面。而不是通过叙述轻松地掌握确切的故事,并追求工作背后的某种意义。”与此同时,在同一时间发生的同一个人的不同死因的死亡事件,无疑是在打乱读者的时间概念,让读者对这个故事中时间发生的时间顺序上完全失去逻辑,同时,这样的人物也给读者带来一个巨大的谜团,让他们在对事件中人物的把握上也无从下手。

三、“幻象”与“真实”

在小说中,我们可以发现,有许多场景反复出现了多次,不仅是重复,还以各种不同的面貌出现。一部分我们可以理解为是时间上的混乱交织让读者无法准确把握事件的发生顺序,另一部分我们则可以视作“幻象”与“真实”的交织,比如:雕像组“诱饵”与“吉托”被咬、戏剧舞台内外的“爱德华·马内雷”之死、画报封面中的场景及人物与蓝色别墅中的场景及人物等。

这种“幻象”的使用其实在我看来并不少见(最初我这么认为),尤其是雕像这种具有明显象征性意味的元素,它在本文中也确实是一个象征。在雕像组“诱饵”出现之后,日本小女孩“吉托”在舞台上的戏份便映射了“诱饵”的内容,之后在“爱德华·马内雷”医生的囚徒同样也映射了这一点。但是,如果说在这里的“幻象”与“真实”的表现我们尚可以比较清晰的去进行理解与体会,随之而来的新的“幻象”与“真实”便让人开始琢磨不透。我举一个张唯嘉老师所举的例子,这同样也是让我费解的一个段落:

“欧亚大陸的女佣穿过圆圈,什么也没看见。…在舞台上,表演继续,现在距离暗杀只有几分钟。扮演马内雷游戏的演员坐在桌子的扶手椅上。他正在写作,此时通过圆圈写欧亚大陆的女仆,什么也没看见。”

这段文字中描写了两件同样的事件,唯一的区别在于一件事是真实发生的而另一件发生在蓝色别墅中的舞台上。即使得到了如此明晰地解释,让我们知道哪一件是真实发生的,我们依然对其真实性感到疑惑。因为看上去二者几乎是同一件事,并且二者绝非各自独立存在,这之间必然存在着联系,我们无从分清其中的虚实。

除此之外,在小说中出现了两次的画报的封面,上面的内容是一个欧式的大客厅,客厅里面的人物则是“阿瓦夫人”“拉尔夫约翰森”“欧亚混血的年轻女仆”等,我们都知道的是这些人物同时也是小说中处于蓝色别墅的“现实”人物。在看到这个画报封面之后,我们甚至会不禁怀疑到底整篇小说里的人物是否是处于他们的“现实”的。

可以说,这些“幻象”与“真实”的交织让读者对整个故事的把握变得尤为困难。观众在重复接收到这些本就不甚清晰的信息时,又深深陷入其所带来的巨大旋涡之中。我所看到的到底是真是假?这些人物这些场景传达给我的信息到底是否准确?这些问题必将困扰着读者,与此同时,他们去理解这整个故事的内容及意义就变得难上加难。

理解《幽会的房子》所讲述的内容以及蕴涵的意义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因为作者在给予读者一个看似“自然”的故事环境中,加入了太多“非自然”的元素。这导致读者理解事物处理信息的过程受到了重重阻碍。但作者更为精妙的是,在设置这些阻碍的同时,却又能让读者零碎地体会到一些作者想要表达的意境。我们可以察觉到的是,整本小说充斥着一种充满暴力、贪婪、色欲的社会气息。这就让读者对其内涵看似有迹可循最后却无从下手。不得不说,这也是非自然叙述的魅力所在。

作者简介:张李欣(1993-),广东揭西县人,西南交通大学,硕士,研究方向:电影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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