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弯弯(四)

2019-06-12 09:20繁浅
花火B 2019年4期
关键词:时延

繁浅

上期回顾:自小就怕黑的温词月,终于在对江时延的软磨硬泡之下,住进了江时延的家里,两个人开始了“同居”生活……

说来也巧,误打误撞收留的温词月居然是杨广年的小徒弟,当时顾寻去火车站没接到专家,和杨老那边联系时,才知道她的身份。

得知温词月是古建筑修复师时,江时延非常震惊,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江时延,”即使只是做一件建筑泥玩意儿,温词月也一丝不苟地刻好门梁上的砖雕,“我明天就要去Q大报到了。”

她要去Q大报到,也就意味着她要从这里搬走。

“哦,”江时延突然觉得有些烦躁,随手扯开领带,“明天几点?我送你。”

一溜儿泥捏的徽派建筑已经大功告成,温词月拍了拍手,站起来,蹲得久了,腿有些麻,她在原地跳了两下,促进血液循环,陈龙舟高兴地大喊大叫,拍着手唱儿歌。

“哟,都在呢。”三楼的李婶挎着篮子走过来,看起来应该是刚从菜市场回来,她看见陈龙舟那么高兴,心里也觉得舒畅,招呼道,“李婶家包饺子,韭菜虾仁馅儿的,一会儿到我家里来吃晚饭。”

“韭菜虾仁!”温词月小小地呀了一声,江时延立刻听出其中不加掩饰的欢喜。

陈龙舟趴在地上,对那些小房子泥玩意儿爱不释手,大院里是少有的热闹,好像自温词月来了以后,原本显得老迈无趣的大院,很快就变得生动起来。

“谁不知道李婶包的饺子香飘十里,”江时延说起讨巧的话来顺畅得很,他自然地伸手接过李婶挎着的篮子,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分量不轻,他还记得李婶心脏不太好,于是一只手挎着李婶的胳膊,一只手拎篮子,往楼上走,“不过,今天我们没这个口福,月亮说要减肥,晚上不吃饭。”

“我没……”温词月一听吃东西就两眼放光,赶紧跟上去抗议,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江时延的一个眼神吓退。

李婶板着脸数落:“瞎胡闹,月亮就那二两肉,还减什么肥,现在的小姑娘啊,唉。”

“我没……”温词月委屈地撇嘴,又对上江时延的目光,再度把话咽了下去。

“就是啊。”江时延一脸痛心,“我都劝过好多次了,不听,等会儿我再劝劝。”

说着聊着,他们已经到了李婶家门口,江时延把篮子放进厨房就要走,李婶一直跟到门外叮嘱道:“时延啊,好好劝劝月亮,想通了,来吃饺子。”

“好嘞。”江时延一口应下来,

温词月跟在江时延的身后下楼,她的动作慢慢腾腾的,看起来很不情愿,江时延也不着急,走一步,停一步,不紧不慢。

“江时延,”温词月的声音小小的,“我也想吃饺子。”

江时延回头,靠在墙壁上,夕阳落在远处的屋顶,温柔的光线洒在楼梯拐角,他的半张脸沐浴在阳光里,剑眉星目,偏偏微风又起,将他那件白衬衫的下摆轻轻吹起。

一时间,温词月竟看得有些痴迷,别说这厮整天看起来没个正行,只要闭上嘴,还是十分赏心悦目的。

“江时延,”毕竟再秀色可餐,也填不饱肚子,温词月很快想起饺子,继续可怜巴巴地说,“我也想吃饺子,就一口好不好!”

“你那一口可不好说。”江时延的手里还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纸盒子,看不清是什么,塑料袋和他的裤子碰在一起,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江时延可没忘记前几天买了一个三明治,他想逗逗温词月,故意说就剩这一个,就不给她吃了。

当时温词月也是这么一副可怜相,眨巴着大眼睛,轻柔地说:“我就尝一口好不好?就一口!”

江时延马上心软,拿着三明治递到她的嘴边:“喏,说好了,就一口。”

温词月雀跃地看他一眼,随后张开了嘴。

怎么形容呢?狮子大开口?深不可测?

反正,这一口下去差点咬掉江时延的半根手指头!

三明治被温词月一口吞掉了大半,她心满意足,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专心咀嚼,把这一口咽下去,眼睛似乎显得更大了,荡着一圈圈光亮。

江时延真是无奈了。

“那我不吃一口,就吃一个,总可以了吧。”温词月伸出食指,比画出一个“一”,“韭菜虾仁馅儿的,我最喜欢了。”

“天底下就没有你不喜欢吃的东西,”江时延迈步下楼梯,“回家,晚上带你去吃好的。”

本来还有点沮丧的温词月一听见“吃好的”,立刻满血复活,屁颠屁颠地跟上去。

一进家门,江时延先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紧接着就去捉温词月的手腕。

“欸欸欸,耍流氓啊你!”

“耍流氓?麻烦你照照镜子,就这么一副干煸排骨的样子,对你起歹心,简直是丧尽天良。喜欢我的年轻小姑娘们,比你高的、比你美的、比你前凸后翘的,从你脚下这个位置简直能排队到北极好吗,难道我瞎了?”

“江時延……”比嘴皮子,温词月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但一物降一物,她抽了抽鼻子。

“喂,温词月,你这是什么表情?嘴角给我扬上去,欸欸,”江时延看她眼角耷拉下来,嘴角也委屈地耷拉下去,“你是不是要哭?不许哭。”

“好、好、好,不说,不说,”江时延看着她手上已经风干的泥,直皱眉头,“先洗手。”

就她那点儿重量,江时延根本毫不费力,轻轻松松就把她拉到卫生间,拧开水龙头,认真地帮她洗手。

“邋遢死你算了,”江时延调了调水温,又挤一点洗手液,抹到她的手上,“我跟没跟你说过病从口入,病从口入知不知道,玩泥过后,不知道要洗手吗?!”

洗手液是柚子香的,酸酸甜甜的气味涌入鼻腔,涂上洗手液,两只手都滑溜溜的,温词月心安理得地让他帮忙洗手,享受他的贴心服务。

整天摆弄各种工具,像她这样的,手上沾泥沾灰是常有的事,她向来不放在心上,但是江时延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一看见她洗手不及时就要数落,后来看她不上心,干脆亲自帮她洗。

刚开始,她的确有点不好意思,可脸皮厚这种事嘛,一回生二回熟,慢慢也就习惯了。

“今天晚上在梁都国际有个宴会,带你去长长见识。”江时延抽了一条毛巾,把她手上沾的水擦净。

温词月惊讶:“为什么带我去?”

“因为交的餐饮费太贵了,我一个人吃不回本。”江时延面不改色,她的手还在他的掌心里,指甲泛着莹莹的光,“要带一个能吃的女伴去。”

温词月不喜欢这种场合,衣香鬓影,锦衣华服,完全和她的气质格格不入,不免有些犹豫。

“从皮埃蒙特请来的意大利名厨,我记得你喜欢吃蘑菇烩饭,他做的意式蘑菇烩饭肯定是你从来没尝过的美味。”

“我去,我去,比吃,我还没输过。”

“那就行,到时候你就负责埋头吃。”江时延把毛巾挂好,弄得平平整整,又按了一点护手霜在手心,帮她搓在手上。

小时的邻居玩伴,大时的一串师兄,温词月是在男孩儿堆里长大的,并没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旧思想,因此,也不觉得被江时延搓搓小手有什么值得害羞的,反而夸赞他细心:“江时延,别看你平时挺烦人的,但是人真好,像个……”

江时延咬牙切齿:“温词月,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平时挺烦人的?”

温词月似是没有听见他的问题,自顾自地说:“像个男保姆。”

江时延甩开她的手:“自己抹。”

“欸,我不说了还不行吗?!”温词月跟在他的身后,举着手,“还湿乎乎的,没抹匀呢。”

江时延忽然转身,食指轻轻地顶住温词月的脑门:“停,本少爷不伺候了。”

居然说他是男保姆?!

要不是她整天不是太可爱就是装可怜,他真是懒得理她。

一看到她服软就会心软,江时延在心里叹了口气,看着她,好像透过她,又看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小姑娘——两只手举到他的面前,圆乎乎的小脸,像个粉团子,软绵绵地说:“给星星洗手。”

是他的错。

江时延心中钝痛。

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一刻都没有。

有些伤口埋在内心最深处,很多人看不见,就以为已经不痛。

其实,并非如此,有些不见天日的痛楚只能自己独自隐忍,它夜夜叫嚣,丢不掉,忘不了。

看江时延的眼神有些奇怪,温词月在他的眼前挥挥手:“为什么这么看着我,难道你良心发现,懂得欣赏我的美了?”

江时延回过神来,烦躁地扯过她的手,随便搓了两下:“好了,抹匀了,吃两口梅花糕,然后去换衣服。”

他打开袋子,里面是个精致的小纸盒,温词月迅速拉开板凳坐在桌边,已经隐约嗅到甜香的气味,她迫不及待地拉開纸盒,只见里面放着四个梅花糕。

她小的时候最爱吃梅花糕,记得有一天失眠,她硬拉着江时延说话,还给他讲过,小时候有个走街串巷卖梅花糕的大叔每天都会路过她家门口,她总捏着五毛钱眼巴巴地等着,觉得梅花糕是人间美味,还说过“长大以后要嫁给卖梅花糕的”这样的傻话。

只是,她后来长大,甜品店遍地开花,梅花糕慢慢也就很少见到了。

她没想到,江时延居然给她买了梅花糕。

还是记忆中的模样,五瓣梅花状,淡淡的樱粉色,蕊心用草莓果酱点缀了一点红,温词月小心地咬了一口,又甜又糯,还热乎着,和以前一样好吃。

她捧着梅花糕小口吃着,眼角眉梢都透着满足,大半进了肚子,才想起江时延还没吃,于是赶紧把剩下的两片“花瓣”送到他的嘴边:“江时延,你尝尝,特别好吃。”

“吃你剩下的?”江时延皱眉,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嫌弃。

“那给你一块新的。”温词月往他的手边推了推盒子。

江时延两根手指在桌面上一敲,把纸盒又推回她的面前:“你吃吧,我不爱吃甜的。”

梅花糕是他在春江路的一家点心店买的,每周只有周二有卖,限时限量,为了买到这四块,他排了好半天的队。他发誓,今天只不过是无意路过而已,才不是特意去为她买,看她那么开心,他琢磨着好人做到底,全都留给她吃算了。

“很好吃的,”温词月固执地推回去,眼睛看着他,乌黑的眼珠明澈,“江时延,自拜把子那天起,我就许下过承诺,一定要和你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

江时延根本听不下去,索性拿起一块梅花糕塞进温词月的嘴里:“快闭嘴吧你,吃完赶紧去换衣服,我给你准备好了,放在书架上的。”

拜把子,亏她说得出口,那天他可没答应。

书架上有一个包装雅致的长方形纸盒,上面印着她看不懂的logo(标签),一长串英文,看得她直头晕。她把已经洗干净的手又在裙子上蹭了蹭,虔诚地打开包装盒。

这样的偶像剧场景居然会发生在她的身上,她做梦都不敢想。

灰姑娘去参加王子的晚宴,王子准备好华服,作为礼物送给灰姑娘,让灰姑娘做了两个小时的公主。

温词月在电视剧或小说里看过的这种场景,两只手根本数不过来,变装后的女主角往往光彩照人,招来无数惊艳的目光,其中那道最炽热的,当然属于男主角。

包装盒已经被拆开,温词月忽然觉得耳朵微热,他会为她准备什么样的礼服呢?

是白色的钉珠纱裙,还是鱼尾长裙?

她应该化个妆吧。她乱七八糟地想,她很少穿裙子,他会觉得好看吗?

她正入神想着,已经将包装盒完全拆开,衣服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盒子里,只是……

不管是颜色,还是质地,都和想象中有不小的出入,温词月回神,拎起衣服的肩膀位置,抖开,眼瞪得溜圆。

这根本不是什么公主的华服,而是一件服务生的统一制服。

“江时延,你不会就让我穿这个去做你的女伴吧?!”

江时延的声音懒懒的,隔着门传来:“是啊,我给你安排了艰巨的任务,你今晚假扮成服务生潜进宴会,如果等到八点半,我还在被人纠缠,你就说江先生外面有人找,帮我脱身。”

一般这种宴会就像一个大型的相亲现场,他的亲妈孟茵竹女士绝对不会放弃这样一个为他筹谋安排人生大事的好机会,他必须想个万全的办法来应对。

刚才的粉红泡泡尽数破灭。

开玩笑,她也是有尊严和脾气的好不好,被邀请去宴会,居然还要假扮服务生,未免也太欺负人了吧。

“我不去。”温词月不开心了,把衣服丢在一边,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江时延依旧气定神闲:“月亮,听话,别闹脾气,你知不知道,这次宴会的主题是一个关于日本建筑的展览,丹下健三、谷口吉生、小林清亲,这些名字,你应该不陌生吧。”

全是响当当的名字啊。

刚才笃定不去的温词月开始纠结了,说一点不动心当然是假的,江时延口中的那些名字都是日本出名的建筑师。

建筑展览本来就不常见,机会难得,她有点想去。

温词月思量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下定决心,在美食和理想面前,骨气只是毛毛雨而已。她这么安慰着自己。

“好,我去。”

意料之中的答案,江时延笑逐颜开:“这才乖,我在外面等你。”

今晚的梁都国际酒店格外热闹。

炫目的水晶灯将整个宴会厅照得通明,男士西装革履,女士长裙曳地,手执红酒杯,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款款笑谈。

从进了厅门,温词月一路闻到的都是烧钱的味道。

CL娱乐的岳礼山摆的这个晚宴,不管请到谁,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舟江地理位置优越,江海门户,发展很快,近年来主力投资娱乐产业,岳礼山早有慧眼,先人一步引进韩国成熟的练习生模式,加上规范管理,选人的眼光独到,捧出两个国内标杆般存在的男团,吸粉无数,企业现在在同类娱乐公司里已经稳坐鳌头位置,他的身价也翻了几番。

岳总有三爱,爱赚钱、爱老婆、爱请客,这次办建筑展也是由他牵头,舟江有头有脸的人物来了不少。

“江时延,”看到往来宾客里有好几张她常在电视上见到的熟面孔,她有点紧张,又有点兴奋,“我会不会有点给你丢脸啊?”

她拽了拽服务生的深蓝色制服裙。

“你以为我会介意这个?”江时延严肃地反问。

还没等温词月感动一把,又听他说:“你一会儿只要装作不认识我就行了,放心,没人会知道你是跟我来的。”

温词月:“……”

“江馆长,”看到江时延,几位西装革履,头顶光亮的男人走过来,寒暄道,“好久不见了。”

江时延礼貌地微笑:“张总监,周总,好久不见。”

“上次咱们说的那件事……”张总监满脸堆笑,“江馆长,我们那档综艺节目收视率很不错,想在博物馆做一期节目,您看看什么时候方便?”

温词月对他工作上的事情并不感兴趣,悄悄从人群里退出来,环视四周,上下左右都是辉煌一片,她很快被迷住了眼。

到处都是式样华美的长桌,上面摆着琳琅满目的食物,温词月找了个没有人的角落,拿个小盘子,两眼泛着光。她先夹了几块小蛋糕,还没吃进嘴里,就听到旁边传来声音——

“这块蛋糕有三百四十七卡,需要跳健美操三十七点三分钟,才能全部消耗完,现在是晚上七点半,你确定还要吃吗?”

温词月拿蛋糕的手蓦地顿住,循声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身边站着一个年轻的男人。

说男人似乎欠妥当,他看起来十分年轻,笑起来甚至有几分孩子气,皮肤很白,五官不似江时延的那般夺目,却有独属于自己的味道。在这遍地着正装的男人的宴会厅里,他竟穿着白色的短袖帽衫、浅色休闲短裤,少年感满分,有种朝气十足的英俊。

“這里的人都太闷了,”他垮下脸,委屈巴巴地抱怨,“一点意思都没有。”

温词月小声说:“东西好吃就可以啊,人再有趣,也不能当饭吃。”

她把盛着美味蛋糕的盘子递到他的面前:“要不要尝一尝,人生的快乐是无法用卡路里来衡量的。”

这么新鲜的见解,他倒是头一次听说,刚才垮下的脸瞬间扬起来,打量了一番温词月,伸出手:“萍水相逢,交个朋友吧,我叫岳远舟。”

“温词月,”温词月指了指自己,又向窗外指了一下,“月亮的月。”

“你在这里工作吗?”岳远舟打量了一番温词月身上的服务生制服,再看那张脸,实在觉得她年纪还小,“或者是兼职?”

温词月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身份,犹疑道:“兼职……吧。”

毕竟她也算江时延请来的钟点工。

怪不得,岳远舟哦了一声,梁都国际酒店,他熟得不能再熟,里面的服务生小哥哥小姐姐,他几乎都打过照面。

岳远舟记忆力极好,哪怕是与他人只有一面之缘,也能清晰地记在脑子里,温词月绝对是他第一次见。

怕引人注意,吃完蛋糕后,温词月蹲在一个小角落里,面前堆着五六个碗碟,这个角落正好被几米开外放着的那架奥古斯特的三角钢琴遮挡视线,根本无人问津。

岳远舟觉得温词月特别有趣,想和她一起玩儿,也跟着蹲在她的旁边。

两个人并排蹲着,像两个乖巧的小朋友。俗话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岳远舟也算是她远方的朋友了,看他这么眼巴巴地看着,她想,她总不能吃独食。

温词月面前的碗碟里堆满了吃的,她往岳远舟那里挪了挪,和他一起分享。

瓷白色的小碟,上面放着两个圆乎乎的香蕉蔓越莓玛芬,看温词月吃得香甜,岳远舟忍不住吞了下口水,也夹起一个放进嘴里。

他妈妈曾是花样滑冰运动员,饮食把控严格,尽管退役多年,但饮食习惯和注重锻炼仍然保持到现在。他受此影响,从小就不太吃高热量的食品,尤其是晚上,没想到今天居然破了戒。

“要是这里面再加点核桃,会更好吃。”温词月有些遗憾,“以后要是有机会,我可以给你做一个改良版的尝尝。”

“那说定了。”岳远舟的眼睛极清澈,仿若装着两汪水,他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欣喜,欢快地说,“一百年不许变,谁要是变了,谁就是小狗。”

其实,温词月就是随口一句客套话,不曾想被他当真,以后哪还有机会见面啊,温词月随口敷衍:“等再见到的时候,我们再说定吧。”

真是个幼稚的小孩儿。温词月暗想。

“只要想见面,肯定能见到。”

“远舟,”一个穿着正装、面容冷峻的女人站在他们的面前,针尖似的高跟鞋跟似乎插在红毯里,“你爸爸叫你过去。”

“知道了,”岳远舟站起身,抓过一张餐巾纸,匆匆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铅笔,在纸巾上写下一串数字,“这是我的手机号,记得联系我啊。”

走了好一段距离,岳远舟还回过头来冲她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温词月摆摆手。

宴会进行得如火如荼,江时延的身边仍然围着一群人,温词月看了看时间,还不到约定解救他的时候,于是继续寻觅美食。

岳远舟一走,温词月自己更加自由,她走走逛逛,乱七八糟地吃了一肚子东西。吃饱后,对那些美食失去了兴趣,她又转了两圈,看到色彩斑斓的果酒,觉得新奇,她从来没喝过这个,忍不住又喝了两杯。

连放在杯子边缘以作装饰用的青柠檬片都被温词月捣碎混在果酒里,酸酸甜甜的味道,她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饮料。

不知道几杯下肚,温词月觉得有些脸热,正想出去透透气,忽然从宴会厅正门走进一位女士,她一进来,原本喧闹的人声瞬时低下去一大截。

孟茵竹气场十足,穿着U形一字肩的正红色礼服長裙,纷繁复杂的珠宝耳坠璀璨夺目,虽然不复年轻,但是保养得极好,顾盼之间,那张脸依旧迷人。

她这几年并不怎么出席这种场合,今天露面,立刻受到各方相机的追逐。

孟茵竹可以称得上是一代人的女神,她还在读书时,便因外表出众而被发掘,为某运动品牌拍摄了第一支广告,由此涉足演艺圈。她在演艺圈一路顺风顺水,从第一部戏开始,就是女主演,十年间拿过影后,发过专辑,蜚声海外。

但在最红时,孟茵竹选择急流勇退,宣布息影,和多年的恋人江渊成修成正果,此后鲜少在人前露面。

大概是因为孟茵竹在演艺圈的时间短暂,成就辉煌,再加上美貌无双,哪怕她息影多年,娱乐圈的面孔旧去新来,还是有粉丝惦念着她的消息。

唯独江时延,一见到自家这位女王大人,便觉得头隐隐作痛。

谁能想到一代女神孟茵竹女士,到了这个年纪,也不过是个寻常人家的妈妈,为了自家儿子的终身大事简直操碎了心。

她来参加这个宴会,一方面是此次建筑展将在舟江博物馆举办,孟茵竹要亲自为儿子撑场子,另一方面最关键,她已经事先和岳礼山的夫人沟通好,这次宴会多请一些什么张家小姐、李家明珠,看看能不能撮合出一段姻缘来。

江时延一看女王驾到,顾不得再讨论工作上的事情,快步走到她的身边:“妈,你不是说要去欧洲自由行一个月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孟茵竹熟练地应对镜头,微笑着挥手,小声地说:“旅游什么时候都能去,今天机会难得,我得抓紧一切机会为我的宝贝儿子打点。”

几年间,她没再听说儿子与哪个女孩儿交往甚密,江时延虽然一表人才,按理说婚姻大事不需要她如此上心。但她实在担心他旧情难忘,更怕他生出什么孤身到老的想法来。

江时延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当然知道妈妈口中的“打点”是什么意思。

今天年轻貌美的姑娘来了不少,孟茵竹自从进了宴会厅,那双眼睛一直在人群里扫射,看着一个个人比花娇的、亭亭玉立的女孩,她简直眼花缭乱,觉得看过去都像她的儿媳妇。

“要不,先喊李栀丫头过来聊聊。”孟茵竹拉住江时延的袖子,语气兴奋,“荣宝投资公司董事长的千金,名牌大学毕业,人也长得恬静,我打听到她对你也有点好感,先认识认识,说不定是你喜欢的类型,要是跟李栀没眼缘,还有那个……”

“妈,妈,我的终身大事,您就别操心了。”江时延实在厌倦了相亲,每次婉拒对方的话都几乎能写成一篇小作文,有时还落得一番埋怨,他实在很伤脑筋。

“瞎说,我不为你操心,谁为你操心,”孟茵竹伸手拧了他一下,“你跟妈说实话,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比如……”

看孟女士又要胡思乱想,江时延立刻截住话题:“妈,不是我不想相亲,而是……”

“而是什么?”孟茵竹的神情忽地严肃起来。

“而是……”江时延脑中飞速盘旋过无数个念头,忽然灵光闪现,脱口而出,“而是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孟茵竹的眼睛瞬间亮起来:“真的?你这个孩子,怎么不早跟妈说。”

“真的。”他硬着头皮继续编,“对不起,妈,一直瞒着你。”

孟茵竹似是心间一块大石落地,眉开眼笑:“好儿子,有出息,明天带姑娘来家里吃饭,让我和你爸瞧瞧。”

江时延上哪儿变出一个能明天带回家的女朋友,他正想敷衍过去,又听孟茵竹小心翼翼地确认:“儿子,你的‘女朋友,是个姑娘吧?”

他眉心一跳,声音顿时高了一度:“当然,妈,你到底在想什么?”

孟茵竹舒了一口气:“性别对就好,家庭、门第什么的都不重要,只要是女孩儿智商正常,人又善良,我也没什么别的要求。”

江时延:“……”

这没法聊下去了。

担心妈妈再追问“女朋友”的消息,江时延火急火燎,想尽快从宴会全身而退,时间指向八点半,他心里轻松了一些,终于盼到了和温词月约定好的解救时刻。

江时延特意站在最显眼的地方,只是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他忍不住四面看了看,并没有发现温词月的踪影。

哪里去了?明明她刚刚还在乖乖吃东西,他还特意嘱咐过其他服务生,不要过去打扰她,这里她人生地不熟,又是晚上,这会儿工夫能去哪儿?

不会是偷偷溜出去了吧,她不是怕黑吗?江时延的心里犹如烧了一把荒草,不过片刻就觉得站立难安,他无心再听妈妈的长篇大论,在人群里到处找那个影子。

没人注意到温词月是什么时候溜到舞台上的。

温词月实在喝了不少果酒,她不胜酒力,再加上这酒后劲大,她又闷又热,觉得脸烫得快要烧起来,想找个出口出去吹吹风,不料,居然跌跌撞撞地晃荡到了台上。

舞台上放了一排桌子,蒙着红布,还放上了话筒,准备用来举行稍后的建筑展的开展仪式,温词月神不知、鬼不觉地蹭到台上,又慢吞吞地爬到了桌子上。

等到有宾客发现温词月的时候,她已经宛如一座自由女神像,站在长桌上,一只手高高举起,头上还戴着厅里装饰用的花环,另一只手拿着话筒。她虽然酒醉,说话却仍清楚,嘻嘻笑著,甜甜软软的声音:“下面,由我来给大家说一段相声。”

“保安,保安!”经理以光速冲进来,他还没遇到过这种突发状况,急忙招呼保安把温词月拖下去。

“八百标兵奔北坡,炮兵并排北边跑。”两个保安冲上来想抓住她,可她站在桌面上灵活地左闪右躲,继续进行她的表演,“炮兵怕把标兵碰,标兵怕碰炮兵炮。”

醉醺醺的她看起来尤其可爱,长发微鬈,披散在肩上,眼睛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着水润的光。这个小插曲引起一阵善意的笑声,江时延咬着牙冲上台:“温词月!”

这个声音好熟悉,温词月晕头晕脑,她摇了摇头,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来人。

也管不了是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从看到她到现在,不过短短一分钟,江时延的心一直悬着。他看得出来,她是喝多了酒,明明怕高,还在桌子上这样蹦来跳去,万一摔下来,后果他根本不敢想。

保安动作粗暴,看温词月站住不动,借机抓住她的脚腕,想把她拽下来。江时延直接翻身跨上舞台,一个箭步冲过去,按住保安的手。

经理赶紧迎上来,冷汗一滴滴地往下掉,这场晚宴几乎可以说是被搞砸了,弄成现在这样,说不好连他也要卷铺盖走人。

温词月还穿着服务生的制服,完全是他这个经理监管不力。

“江馆长,实在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这个服务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经理赔着笑解释,“等她一会儿清醒了,我好好问问。给您添堵了,您可千万别见怪。”

“确实给我添堵了,”江时延冷若冰霜,他看了眼还在傻呵呵笑着的温词月,锋利的眼神又看向刚才企图直接拽她下来的保安,“她这么小一只,万一拉扯的过程中磕着碰着,你们负责得起吗?!”

“何止是给我添堵,明明是给我添火!”

经理虽然是个心思活络的人,但这会儿心里也嘀咕,江时延这股怒气来得莫名其妙,他对两个保安大哥使了个眼色,两位大哥悻悻地离开。

能受邀参加这个宴会的都是有眼力见的人,最会拿捏分寸,见江馆长英雄救美,且面容肃穆,台下宾客纷纷散去,继续刚才的觥筹交错,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江时延,”登高望远,温词月好像清醒了一些,她怕高,现在意识到自己居然穿着高跟鞋还爬到桌上站着,哆嗦了两下,“江时延,我想下去。”

“站在上边吓死你算了。”江时延的语气仍旧冷着。

温词月蹲下来,可怜巴巴地看他,小小地张开手臂,商量的语气:“抱……抱一下?”

“真是烦死了,温词月,你赶紧给我住校去,我才不稀罕当你的男保姆。”话虽这样说着,但江时延还是伸出手,把那一团抱下来。

下期预告:

关于江时延,究竟有怎样的过往在牵绊着他,他记忆中的“星星”又是谁?即将大学开学的温词月又会和江时延之间发生怎样的故事?

(下期连载详见《花火》5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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