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舞蹈创作现象述评

2019-07-01 03:47王阳文纪晓薇
艺苑 2019年2期
关键词:评述舞蹈创作现象

王阳文 纪晓薇

【摘要】 2018年正值中国改革开放40周年,舞蹈领域取得不少成绩,尤其是舞蹈创作方面,在各类大赛、展演中推出多部新作,在艺术基金支持下大批舞蹈作品孕育面世。欣欣向荣的舞蹈创作景象中也呈现出一些值得探讨的现象。整体来看,舞蹈创作呈现出对于现实题材的集中关注,在这一命题下聚集起不同路径的舞蹈作品,本文在梳理2018度舞蹈创作的基础上对其现象予以评述。

【关键词】 舞蹈创作;现象;评述

[中图分类号]J70  [文献标识码]A

2018年迎来了中国改革开放40周年,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间节点上,在习近平新时代理论的指导下,我国的文化建设更加强调艺术为社会服务、为广大人民群众服务的属性。2018年舞蹈领域在创作实践方面不断出新。2018年国家艺术基金舞蹈资助项目共达105项,其中大型民族舞剧12项、小型舞剧节目51项、传播交流推广资助项目17项、艺术人才培养资助项目5项、青年艺术创作人才资助项目20项。7月在昆明举办的“第十二届全国舞蹈展演”经专家评审集中演出了85部(5部舞剧)近些年的优秀作品;10月和12月分别在广州和上海举办了第十一届“荷花奖”,涌现出6个现当代舞作品和5部大型舞剧。可以说2018年的舞蹈界在创作实践领域呈现出异常活跃的态势,如此繁荣的创作景象更需要静下心来予以分析。

一、现实題材作品的高度强调

在近些年的舞蹈创作中现实题材创作一直被作为一个命题来强调,从顶层设置甚至是全国性舞蹈赛事的准入规则,到基层实践包括舞蹈编导个人对它的独有青睐,集合在这一命题下的舞蹈作品始终是舞蹈创作的一个热点。2018年的舞蹈创作实践从选材、定位,到宣传、评价,也都主要围绕着现实题材展开。在中国,现实题材是个较为宽泛的概念,有学者曾将中国目前的现实主义题材作品分为“当代现实生活题材”“现实性的革命军旅题材”和“民族题材”三大类型。[1]82-91

严格地讲,后两类与“当代语境”和“现实生活”的限定是有一定距离的,但因其蕴含的内在精神和对人性的探讨有着跨越时空的恒久张力,在舞蹈创作中将其纳入现实题材的关照范围。纵观2018年的舞蹈创作实践,集合在这一命题下的创作实践包括弘扬革命精神的红色题材、立足当下彰显传统文化精神价值的民族传统题材,以及取材于当下社会的生活题材。

(一)红色题材的现实意义彰显

原创舞剧《井冈·井冈》汲取了江西采茶戏的动律,以独特的舞蹈语言讲述了在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井冈山红军战士和革命群众在艰苦卓绝的环境中忠于理想艰苦奋斗的事迹。《草原英雄小姐妹》将蒙古族舞蹈风格与当代舞蹈语言相结合,通过一幅幅如画的场景体现人们对集体主义精神的怀念。上海芭蕾舞团《闪闪的红星》以诗化的舞蹈语言,再现主人公潘冬子经受战火洗礼成长为一名红军战士的历程,编导赵明对潘冬子成年后的演绎则为该作增添了超现实主义色彩。《与妻书》将革命的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相结合,讲述了革命烈士林觉民写给妻子陈意映《与妻书》的故事。中央民族歌舞团大型舞剧《天路》以改革开放重点工程“青藏铁路”为创作背景,再现了雪域高原执着坚守的筑路岁月,用舞蹈的方式追忆筑路铁道兵与藏族同胞之间的鱼水浓情。虽然这部作品并不是革命历史时期事件,但从主题到内容彰显着中国革命历史时期树立的“社会主义新传统”的精神文化,这也是现实题材舞蹈创作的显著特征。

上海歌舞团上演的红色民族舞剧《永不消逝的电波》是首部以谍战为题材的舞剧创作,观众反响热烈。近年来谍战片在电视荧幕上大量涌现,其复杂的情节、细微的处理是谍战题材艺术作品的特点,由于舞蹈长于抒情弱于叙事的本质特征,在舞蹈中要呈现复杂细微的剧情实际是很困难的。在这部作品中,创作者较好地做到了扬长避短,运用大量群舞来烘托气氛,通过独舞演员的细腻表演来推进情节,辗转于青春、浪漫、紧张、窒息的氛围,塑造出鲜活、感人的英雄形象。可以说这部舞剧在现实主义题材和红色经典主题创作方面有所突破。

在诸多红色题材作品中,街舞《黄河》由于其形式的独特引发更多的热议。以冼星海《黄河大合唱》为音乐,已经出现了中国古典舞、民间舞、芭蕾舞、现代舞、国际标准舞等不同风格舞种的舞剧作品,这一具有典型中国革命历史印记的符号化表达使得很多编导愿意以此作为音乐进行创作。不论以何种方式来构造《黄河》,最终不变的诉求始终是民族精神与红色理想的表现与弘扬。如果说在古典与民间两个版本的经典民族舞剧《黄河》中,其表现形式与政治理想具有较为匹配的向心趋向,而街舞《黄河》则可以说是一种红色理想的“亚表达”。“亚表达”根植于街舞边缘化社会群体的“亚文化”身份起源,为了与主流文化形成对抗,常常通过接近痉挛的律动形成罕见的身体语言,通过各种超乎想象的身体探索形成独特的技术技巧,以此彰显自我的价值与存在。以这种“亚文化”的身体语言来表达中国主流精神的家国情怀,似乎有一种结构上的矛盾,但如果编导能够较好地处理,也会带来在表现方式上更多的可能性。街舞《黄河》的出现也呈现出现实题材创作在跨越舞种藩篱上的努力。

(二)传统题材的现实价值挖掘

在2018年举办的十一届“荷花奖”舞蹈比赛中,有五部舞剧作品获得专家的肯定,拿到大奖。这5部获奖舞剧中《花木兰》《大禹》《醒·狮》都是扎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创作实践。《花木兰》打破了中国传统花木兰的形象,以爱与宽容、责任与担当为主题,用细腻的手法刻画了花木兰的内心世界以及与将军的情感故事。《大禹》将远古神话与太极元素相结合,对神话故事进行二度创作,展现了充满济世情怀的大禹形象。《醒·狮》将岭南文化的代表性符号“醒狮”与中华民族的精神气节相融合予以舞蹈化的呈现。

同时中国芭蕾舞创作也投身于现实题材创作,主要集中在中国传统文化的当代表现。辽宁芭蕾舞团的《花木兰》同样致力于对传统人物形象的再创新,赋予花木兰以热爱和平、守护和平的现代视角。中央芭蕾舞团相继推出《鹤魂》《过年》《敦煌》《九色鹿》四部扎根本土文化的芭蕾舞剧。舞剧《鹤魂》以护鹤英雄徐秀娟为原型,通过芭蕾艺术化的语汇展现了一段人与鹤相容共处的难舍情缘,讲述了大爱无疆、生命无价的博大情怀。《敦煌》作为上海国际艺术节的参演剧目之一,也是东方艺术中心2018-2019演出季“一带一路”重要剧目。作品从中国第一代致力于敦煌艺术保护与研究的传承者为切入点,整个剧情围绕敦煌人与莫高窟艺术在心境上的共鸣为主线,通过热爱并痴迷敦煌艺术的一对恋人波折动人的情感纠葛展开,展现了千年文明与戈壁大漠中孕育的那份坚守和奉献精神。上演于天桥剧场的童话芭蕾舞剧《九色鹿》将敦煌壁画“鹿王本生”中神秘、奇幻、充满童趣而又发人深省的经典故事进行改编、升华,以芭蕾的形式呈现在舞台上。

此外,一批民族舞剧在彰显民族文化的基础上也突显出对于现实的关怀。由内蒙古呼和浩特民族演艺集团创作排演的民族舞剧《驼道》,运用蒙古族、哈萨克族和汉族艺术元素,通过“草原人家”“奶茶飘香”“驼铃声声”“胡杨美景”“迎宾”等舞蹈片段,展现草原大地、西北大漠、江南水乡多姿多彩的自然景观和人文风貌,通过“采茶舞”“马舞”“天鹅舞”“鹰舞”等绚丽的民族舞蹈,再现了古丝绸之路上各民族通过商贸往来增进友谊的故事和繁荣盛景。在国家艺术基金资助的舞蹈项目中,田露教授创作的舞剧《尘埃》以第五届茅盾文学奖同名长篇小说《尘埃落定》为文本,在舞台上描绘出一幅幅油画质感般的藏族风情画卷,其中以藏族舞蹈语汇为主的舞段主要用来烘托气氛和情绪,兼有人物形象塑造的功能,而对于情节发展则主要运用了当代舞元素哑剧化的动作,这种“舞”与“戏”兼容的表现手法一方面体现出导演在处理情节与氛围时的深刻功底,另一方面反映了现实题材民族舞剧自身的双重特点。

(三)生活题材的现实表达探索

在诸多的现实题材创作中,几部本年度上演的现代舞作品更加聚焦于当下生活和现代人对于生命的态度。《看不见的墙》通过演员的肢体构建出一堵视而不见、触又可及的墙,舞者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突破这堵心墙,细腻地演绎出困惑与思考的权衡较量。在《不眠夜》中,舞台营造了一个超常寂静的空间,辗转反侧的肢体表达实则是脑中思绪和心中情绪的外化,一个响指过后一切又回归平静。作品《命运》中演员手拿电筒,营造出极具视觉冲击的光影效果,展现出听见“命运之神敲门声”的惊慌无助。这三部現代舞作品都在其抽象的表现手法中埋藏着对社会、对人性的反思。

黎星的《大饭店》探讨人与社会环境的冲突,在平行空间里立体展现多重空间,为观者提供一个镜像的视角;广东现代舞团在9月于广东粤剧艺术中心首演了由张晓雄指导的新作《潮速》,作品紧紧抓住改革开放四十周年的节点,带着对改革开放历程中社会风潮和人们思想巨变的体察,编导予以直观且细腻的体现,将当年的经历意象化作舞台场景,通过舞蹈诉说改革开放以来社会的变革。

以上的舞蹈作品大都集中出现在全国比赛、展演和国家基金支持的各类舞蹈创作活动中,虽然每部作品视角不同、对象有别,但都可以看出努力彰显当代社会价值的倾向,是编导们围绕于现实主义题材之下的努力。

二、现实题材舞蹈创作拷问

2018年现实题材舞蹈创作风生水起,伴随展开的学术讨论也相当热烈。第十二届全国舞蹈展演延续了“一场一评”的制度,并且集中对现实主义创作展开讨论;上海戏剧学院在举办的“国际舞蹈节”活动中也召开了一次“现实主义题材舞蹈创作研讨会”,邀请国内外专家、学者、知名编导共同研讨。以上讨论主要集中在现实题材的范围、现实题材创作手法、现实题材的意义等方面,充分展现出对于现实题材舞蹈创作的关注。

中国舞蹈创作中对现实题材的强调既有历史传统的延续又包含着当代价值的关注。中国舞蹈的现实主义题材创作不得不提到吴晓邦先生,他在中国社会受到外敌侵略的关头,在时代新思想与封建旧思想碰撞和博弈的时刻,勇于面对社会现实,用舞蹈的方式参与战斗、参与社会变革,创作了一批反映现实、批判现实的舞蹈作品,真正实现了现实主义题材艺术创作的社会价值。到了今天,社会矛盾、社会关注点已然发生转移,那么对于现实主义题材的认识和界定也随着时代发生了转移。今天各个艺术领域现实题材都被予以强调,而目前舞蹈界涉及到的现实题材实际有其所指,实际是以弘扬社会主义精神文明为本质,其内容一方面包括对红色革命历史题材的舞蹈创作,另一方面包含积极向上、能够体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的舞蹈创作。

“现实题材”究其概念本身应是反映当下社会建设、当下人民生活和社会矛盾的题材。这一层面的艺术表达在影视作品中表现的尤为突出,并且受到社会广泛关注。如电影《我是药神》对于当下看病问题的表现引发了强烈的社会共鸣,这是其他艺术形式难以企及的。相比较之下,2018年轰动舞蹈界的现实题材舞剧《永不消失的电波》从选材的角度和内容上都与电影行业的现实题材有着鲜明的区别,实际也不可能产生如电影一样的社会关注,但是就舞剧本身而言,这部作品也不乏创作的亮点。这一事实不得不让我们来思考舞蹈领域的现实题材创作之“孰轻孰重”。

现实题材实际是国家层面对于艺术价值观提出的要求之一,是当代政治题材的一种呈现方式。国家层面对艺术创作中现实题材的强调是从社会发展、社会主义建设整体规划来谈的,具体到行业内部,对现实题材的提倡就不能仅仅停留在对国家政策的响应上,而更应该在这一理念下,依据舞蹈行业特征对创作进行指导和引导。由此,以题材为比赛准入门槛,或者以题材为创作支持对象的做法是值得商榷的。

对于舞蹈艺术而言,其核心并不是题材问题,而是表达问题。舞蹈是以身体动作为媒介传情达意的艺术形式,过分强调现实题材,不免就会出现“结构稳定、创作模式化,缺乏形象性和意向性”[2]132-144等问题。在题材决定论的前提下,不仅让编导在创作动机上有“命题作文”之感,限制了由内而发的艺术冲动,而且还会引发由于题材主题的趋同导致的创作模式化倾向。

三、反观与反思

对题材的强调和讨论更多出现于舞蹈界主流的比赛、展演中,在一些现代舞活动中很少出现是否是现实题材之争,哪怕是极具个性化的意识流表达,似乎也没有人质疑其题材远离了现实,已连续举办七年的国际现代舞双周活动,为观众呈现了一个光怪陆离的艺术世界。

作品《无梦可梦》,编导受挪威古典主义绘画大师奥德·纳德卢姆画作的影响,刻画了人在期待与绝望过程中的内心进展。以两种相似却又对立的状态为人在睡梦中展现的潜意识添加了定语:绝望和超然。广东现代舞团的作品《本初》通过逆时针旋转的球轴道具的运用探索“宇宙大爆炸”式的时间奇点,将“过去-现在-未来”的时间轴逆转为“未来-现在-过去”。应邀而来的德国奥斯纳布吕克舞蹈剧团作品《同一天空下》,以三段风格迥异的音乐展现了三种不同的人生态度,从大的主题——地球-空间——入手,最终回归到人本身,以诙谐幽默的方式折射着对人性的思考。香港城市当代舞蹈团与澳大利亚艾斯普森舞蹈团共同创作的《易季》由三个作品组成:《夏》《寻常》《四季》。首章《夏》通过对灼灼烈日之下萎靡绝望的人群刻画,探寻着尚存于人类心中的主体间性;翌章《寻常》以富有张力的三段双人舞聚焦于人情关系与生活节奏;终章《四季》通过维瓦尔第的音乐刻画了人生的四种不同状态。以色列平头舞蹈团的作品《冰树芳华》,第一部分以回忆的方式追诉了一位老人年轻时的罗曼史,第二部分通过与年轻人的现实对比反映出老年人的孤寂状态。这些作品并没有被题材限定,编创之处也不是要力图产生多大的现实意义,编导的精力更多地放置于对身体语言的个性化探索上,在给观众带来多样的审美体验的同时,将观众引向对于社会、人性、宇宙的思考。

通过反观引发反思,我们有理由呼唤舞蹈应从题材之争走向语言之考。任何题材的表达都需建立在健全、丰富、独特的舞蹈语言之上。建立舞蹈语言体系,创造出作品独特且合理的舞蹈身体语言是舞蹈界更应该提倡、探讨和关注的。要明确树立舞蹈语言风格特征,再以编导个性化的言语来扩展和充实舞蹈语言,通过具象的形式传达人类普遍的精神情感,真正使形式与内容高度结合,使题材与表达实现更好的整合。

参考文献:

[1]幕羽.从新时期到新时代:中国现实题材舞蹈演进启示[J].民族艺术研究2018(3).

[2]唐白晶.第十二届全国舞蹈比赛综述[J].民族艺术研究,201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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