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米高空，在线放油?

周小鱼

近日大众对航空事件的敏锐度非常高。如今的网络上有许多生动讲解航空新闻事件的视频，也备受关注。本期的《视觉》栏目，就从一段飞机“织毛线”视频讲起。2月27日因印巴冲突升级，两国采取了临时关闭全国或部分领空的措施，导致大量航班返航。四川航空3U603航班于当天14时53分从成都双流机场起飞后不久，便不得不就空域关闭做出了返航决定，但根据航班飞行轨迹，飞机一直在机场附近空域“织毛线”（盘旋多圈）长达6小时之久。

而3月27日，中国东方航空MU551航班在起飞约4小时后备降北京首都国际机场，原因是一名旅客突发不适，通过机上广播找到的两名医生在紧急救治后，认为这名旅客身体状况不稳定，这架本应由上海飞往伦敦的航班就近折返，一个小时后成功备降北京。

1小时和6小时，为什么一个航班就可以直接着陆，另一个却要盘旋数圈呢？

许多媒体在报道东航事件经过时，不约而同提到了一个数字——39吨。备降北京首都国际机场前，为确保安全着陆，MU551航班机组执行了放油程序，在空中整整甩掉了39吨航空煤油。按照现在航空燃油的价格，油料成本超过20万元人民币（不包括备降费用）。

民航客机空中放油的情景，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过。不过算完放油成本的小账，大家心里可能会有这样的疑问：正常备降，飞机为什么要在空中放油后才能降落？不放油就得盘旋耗油是吗？

为什么先空中放油再备降着陆？

有一个词可以回答这个问题，飞行安全。每架民航客机在起飞时，会携带大于预期飞行全程的油量，重量高达几十吨甚至上百吨。在按计划抵达目的地时，这些燃油基本消耗得差不多了，全机重量将大幅降低并低于标准着陆重量，便可正常降落。

以东航事件中的MU551航班为例，飞机的预期飞行全程是从上海飞往伦敦，航程9204千米，预计时长12小时15分，执飞机型是波音777-300ER。可以推测，这架航班在起飞时携带了上百吨燃油，且在即将抵达北京首都国际机场时全机重量远高于标准着陆重量，故只能通过空中放油减至规定重量再备降。放油，是国际通用做法，符合国际民航通用规则。

一般而言，只有遇到危及飞行安全或旅客生命安全的突发情况，机组才会采取空中放油这种特殊措施。世界民航史上最大规模的空中紧急放油，出现在美国“9·11事件”发生后。恐怖袭击发生后，大量正在飞行的航班都被要求紧急降落，而刚起飞不久的航班集体进行了空中应急放油。如果某架飞机在飞行中，发现起落架或发动机出现故障，需要进行紧急迫降的，即使情况十万火急，也要先行放油。此外，飞机在飞行中由于飞行状态、发动机工作状态等原因，造成左右机翼油箱不平衡，或是因燃油系统故障打乱了正常的耗油顺序，导致飞机重心移动超过限定值时，也会进行空中放油，以维持平衡。

也许有人问，飞机既然能在满载时起飞，为何不能顺利降落。这涉及到一些相对专业的问题。飞机在下降着陆过程中，会面临速度急剧减小、经受大冲击载荷的复杂受力情况。此时全机重量过大，有可能酿成起落架失效、机体结构损伤甚至机毁人亡的事故。

油料如何从飞机油箱排出？

现代民航客机的油箱，离发动机安装位置非常近，一般设在两侧机翼内部。需要空中紧急放油时，驾驶员可通过机翼翼梢的放油管执行放油程序。

不过并非所有机型都能进行空中放油，原因是有些机型未安装放油装置。川航事件中的航班之所以选择盘旋耗油，是因为执飞的飞机未选装放油设备。目前来看，大型双发宽体客机，如执飞MU551的波音777-300ER，以及四发客机，如空客A380，都在翼梢位置装有放油管。而窄体短航程客机，如波音737、空客A320等，因为载油量少，所以没有专门的放油设备。一旦需要紧急备降或迫降，这些机型只能通过空中盘旋来消耗燃油。此时飞行员会在航空管制员的指挥下，在特定空域内绕圈飞，以消耗所携带的燃油，直至全机重量符合降落标准。

按照有关规章，飞机在紧急着陆时，为了降低重量，只需放油至标准着陆重量以下，没有单一固定值。因故障着陆时，需将燃油量放至低油面告警油量，即保证45分钟飞行的油量。而在迫降等情况下，要将燃油放至紧急告警油量，即保证15分钟飞行的油量。

放油会不会造成环境污染或影响其他航班？

虽然不是每个人都能碰上，但空中放油是航空业内常见的应急措施之一。但有人问飞机在万米高空应急放油时，对周边环境或其他正常执飞航班有没有影响？首先纠正一个误区。飞机在空中放油的高度一般保持在3000米以上，而非巡航时的万米。飞机在空中应急放油，绝非随心而为，必须在空中交通管制的指挥下，按照标准程序进行。管制员指挥飞机进行空中放油时，会提前考虑飞机放油后其准备降落的机场是否适合降落。按照惯例，飞机在达到降落标准后，必须留一些预备油，以防备降机场因天气等原因不适合降落，转场去其他备降机场。

放油区域一般位于备降机场周边，大都选在海洋、山区、荒地的上空。一旦本机场没有放油区，管制员须与周边管制单位协调，寻求有放油区的帮助指挥该航班进行放油。收到机组空中放油的求助后，管制员会指挥飞机避开城市、机场和近地低空，在指定区域应急放油，保证它不影响其他航班的正常运行。放油区设置16千米以上范围的保护区，其他航空器不允许闯入。

至于空中放油对环境的影响，肯定是有的。不过民航业和飞机制造商已经采取多种措施，把负面影响尽量降到最低。其中最重要的一个举措，是飞机在空中放油时，会通过雾化处理，让燃油变成液态小油滴。这些细小的油滴在空气流动迅速的3000米高空，很快会被吹散成油气，进一步得到稀释。经过这种处理，航空燃油基本不可能形成“煤油雨”，被地面的人感知。

空中放油，往往是机组为了确保飞行安全的无奈之举。不过飞机进行空中放油，已经有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标准程序。旅客如果碰上了，大可泰然处之，拍下这难得一见的瞬间。

责任编辑：武瑾媛

空客A380上的緊急放油喷嘴。

隶属于日本航空自卫队的一架CH-47J“支奴干”上的紧急放油短管。

波音KC-767J加油机的放油喷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