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的严肃与温情

沈寅飞

前几日，江苏省淮安市淮安区检察院的检察官告诉我，那个我曾经采访过的、一直关注的聋哑人犯罪案件刚刚判决了。

这个案子有些特殊。先天性聋哑的女孩玲玲（化名）在14岁上特殊教育学校的时候，因为一些好吃的食物与几件好看的衣服就被学校外面的大龄聋哑人李国生骗走，去外面闯荡世界挣大钱。不料，这却是个盗窃团伙，玲玲被拐去从事偷东西的行当。两年后，玲玲因为盗窃被判入狱，出狱后，玲玲幡然醒悟，却摆脱不了李国生的纠缠与恐吓，最终恐惧至极，把李國生刺成重伤。

案件并不复杂，情节有些让人揪心。玲玲出生在淮安的农村，父母是普通的农民。在被李国生骗到外地盗窃后，挨打挨饿吃了不少苦头。后来因为盗窃被判刑而醒悟，决定离开李国生的盗窃团伙。不料，李国生却对她百般恐吓，如果玲玲不跟他出去“工作”，他就要杀掉其全家人。玲玲心里满是恐惧，不敢对父母说，承受着极大的心理压力。2018年4月，李国生找到玲玲的家，见面就开始跟当初一样，对她拳打脚踢。被逼急了的玲玲用水果刀刺向了李国生的后背，在他倒地后，又在他的手臂上猛扎了好多刀。案发后，周围的群众对玲玲抱有很大的同情心。办案人员也非常同情玲玲。之前，李国生对她的长期控制已经让她有了很大的心理阴影，现如今这个人再度出现，内心的无助让她做出极端的行为。所以，当李国生的初步伤情鉴定为轻伤时，根据法律对聋哑人的相关规定，办案人员决定对她取保候审。办案检察官在第一次提审玲玲的时候，就发现一提到李国生的名字，玲玲就开始情不自禁地发抖。从个人情感的角度来说，这个女孩的遭遇着实让人令人心疼的。

“这个人对她的伤害太大了。”办案检察官说。然而后来，李国生的病情发生恶化，最终被截肢。这又让检察官不得不考虑重新批捕玲玲。

“这就是法律，法律是严肃的，容不得夹杂任何个人感情。”此后不久，正好发生“昆山宝马男反杀”事件，当事人被认定正当防卫，不负刑事责任。于是，很多人提出疑问，玲玲的行为能不能也认定为是正当防卫呢？这个女孩着实有些可怜，而她的行为也在一定程度上是反抗暴力的一种方式。为此，淮安区检察院的检察官还特意为这个案件做了进一步的法律论证，可惜最终的研究结果是，玲玲的行为并不符合刑法的正当防卫的要件。按照我国《刑法》规定，故意伤害致人重伤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致人死亡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最后法院依法以故意伤害罪判决玲玲有期徒刑三年。

回想起当时在看守所采访时，隔着铁窗，我问玲玲，你后悔吗？她迟疑了好久，通过手语表示，自己很后悔把他刺伤得那么严重，但是如果再让她在李国生的控制下去偷东西，她就宁愿与他同归于尽。如今，李国生可能再也没有能力逼迫她了，玲玲表达了对判决的服从和对法律的尊重，她没有上诉。法律有其威严，不能一味地温情，或许对于玲玲本人而言，这样的结果并非是她最满意的，但是她选择了接受和面对。相信将来玲玲必定会有一个新的开始。我们希望更多的人能通过这个案件吸取教训，对玲玲这样的聋哑人多一份关心，为他们创造更好的社会生活环境，从而减少一些这样的悲剧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