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自强的女民工

2019-08-12 09:40马永红
就业与保障 2019年14期
关键词:小推车脊梁建房

文/马永红 图/木 易

第一次在西邻家的建房工地上看到这两个女人,我很惊奇,以前一直以为修房盖屋是男人的事。她们一高一矮。高的穿花格子上衣、黑裤子,瘦溜溜的样子,像多愁多病身的林黛玉。看到她,我想起生活把女人逼成了又一个无奈的“樊胜美”;矮个女人稍胖些,也是长袖长裤,全副武装。从清早看见她们时,她们的衣服就已经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这一天里,衣服湿了干,干了湿,黏黏糊糊的样子让人看着就难受。她俩都戴着遮阳帽和一次性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眉目间全是疲惫。到底是女人,即便干脏活粗活,也很讲究,不像那些男人,裸露着古铜色的上身,后背上一颗颗豆子般大小的汗珠明晃晃、圆鼓鼓地闪烁着,滚动着,像小溪一样顺着黧黑的脊梁滑下来,裤腰一圈湿得透透的,脖里挂的灰毛巾两头也争着往下滴水,取下来一拧,浑浊的汗水一条线地顺流下来。

我与她们只是点头之交,上班前后,匆匆而过,只有在周末碰上时才说上几句话。我敬重她们,也为她们的吃苦耐劳的精神而感动。听很多人说,农村的女人很享福,饭后约上玩扑克、侃大山,一串串欢快愉悦的笑声如惊风、赛急雨,似群鸟般倏地冲上树梢,旋即又哗地落在桌上。男人们南里北里、风里雨里奔波打工,攒够一沓钱按时邮寄回来。女人们手里有钱,心里有闲,日子细水一样悠悠流走。“俺农村人是比以前享福了,干农活有机器,人不恁累了,不过也不全像你说的恁舒服,”她俩说,“有孩子上学的女人们得留在家里照顾孩子,侍候老人,外表不知里,其实都不容易的。像我们这样的,孩子大了,花钱的地方多了,窝在家里打牙撂嘴的说闲话,不如出来挣个钱是个钱,让孩子他爸压力也小些,看着他爬高下低的,守着也放心。”矮个女人说着话目光上移,瞄着房子上她的光脊梁男人,眼神柔软如棉,情深意重。

再见到她们时,她们却不戴口罩了。她们说,戴不戴都一样晒黑,还捂得透不过气来。的确,她俩的脸黑黢黢的,只皱纹的褶子里面略显白些。看着她们搬起一块块砖放进小推车里,掀起一锹锹水泥送进搅拌机里,一次次仰脸目送着吊机吊着满载着砖沙的小推车,晃晃荡荡地在房上安全着陆时,我都替她们觉得累,这就是她们说的“干的轻活小活”吗?她们却很知足,这个活儿也是看面子说好话才得到的,就像战争让女人走开一样,建房自古就是男人的事,女人能干什么?只要能来,宁可工资少一些,她们也抢着干,争着干,男人们吸烟解乏时她们也在干,泥沙溅身浑然不顾,汗湿衣衫在所不惜。拿起布块能做衣服,掂起铁锹能干活,看着房子一点点升高,两个女人的自豪感也油然而生吧?

早上,我们还在睡梦里,她们开工了;午后,太阳正毒,我们午休时,机器又“嗡嗡”地开火了。她们白天和男人一起辛劳,家里缝缝补补洗洗涮涮的活儿,啥时候做呢?一定是夜半时分大家入睡了,她们还在忙活家务。怎么会不累呢?她们说,晚上躺在床上,像感冒了一样,四肢软绵绵的,浑身骨头散了架般酸疼酸疼的。

那一天,没看见高个女人,矮个女人说,带她婆婆看病去了。原来她男人没在这个工地干活,几年前一次晚归时,被一辆货车撞坏了腿,从此不能再干重活了,高个女人却拒绝接受村里给的贫困户指标。她说:“不能凡事都靠国家,我有一双手,年纪轻轻的,跟着建筑队一天挣个一两百,再加上节余的粮食拿去卖卖,这日子能过。”

仰望着即将建成的高楼,我回想着那个瘦弱的女人,她眼睛不大,眼梢细长,却时时闪耀着坚毅的光芒。她用独立自强的信念撑起一个家,就像柱石撑起一间房一样,让老人和孩子不惧风雨。

女民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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