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

彭乔希

初春，风轻拂，夜微凉。

被子盖得有些薄了。

蹑手蹑脚来到母亲的房间，灯尚亮着，母亲还未睡。

轻推门，母亲抬头，见是我，微蹙眉道：“怎还不去睡？”

“被子太薄，有些冷。”我细声答。

“唉，不早点说。”母亲似自言自语地埋怨。

母亲起身，去柜中寻被子给我盖上。

母亲的被窝掀开了一角，我替她掖了掖，手触有余温。

记得年幼时候，漆黑寒冬夜里，明月的清辉洒落在床头，宁静而又祥和。我总喜钻进母亲温温的被窝里，蜷着小小的身子，等待母亲一掀被时发出欣喜的笑声。这时候，母亲也会钻进被窝，待掖好被子，与我谈论起近日发生的温馨小事。

有时，她会与我笑谈她最喜欢的花。暗黄的台灯旁，母亲与我讲起街边初开的柳叶桂的美丽。她说，这一粒一粒的米黄色小花，娇小可爱，似天上的繁星点点，又似含笑隐于墨绿叶间的羞涩姑娘。我知道，母亲是爱花的，只不过家务、工作事事繁琐，她只有在有限的闲暇时才会细细观看楼下的花儿草儿。

有时，她也讲到她年轻的时候。她喜欢拍照，喜欢记录下生活中美好的一切。

翻出母亲的旧照来，藕粉色的单衫衬着略圆的白净面孔，酒窝甜甜地深陷着，俏皮的短发捋在耳畔，摘了几朵樱花缀着，是芳华正茂的样子。“你妈好看吧！”母亲欣喜的声音响起，似得意极了一般。我与她眉眼相对，哈哈一笑。眼前，母亲身着藏青色外套，发间微杂秋霜，眼角略余细纹。恍惚间，似早不见了伊人。而甜笑酒窝依旧，就像从前一样。以后，我定会陪她再赏樱花，回忆往昔芳华。

有时，母亲也会突然注视着我，说：“以后等我老了，你会不会养我？”许是我那时还太小，不懂得事理，竟答了一句——“以后我把我最喜欢吃的糖都分给妈妈，好吗？”母亲霎时笑出声来，我不大明白，却也和母亲一起咯咯笑着。

夜已深。

母亲已将我的被子铺好，招呼着我去睡了。我躺下身来，拉住母亲的手，说：“妈妈，你能不能陪我睡啊？”我暗自笑我自己，多幼稚啊。母亲嫣然一笑：“都这么大了，还要我陪你啊！”

我将头埋进被子。

“好好睡啊。”母亲将门带上了。

那夜，风轻拂，被窝暖。

‖上海田家炳中学‖指导教师：康虞佳

多少人的记忆中都藏着这样的一幕：夜晚，伴着窗外的月光和虫鸣，一个小小的孩子依偎在母亲的怀抱里。那时的母亲尚且年轻，她乌黑的长发垂直铺开，轻柔的声音讲述着世界上最动听的故事，天，越来越黑，屋子里的光亮却不会减弱半分，最后，小小的孩子带着满足与爱意浓浓地睡去……作者也曾有过这样的童年，她的母亲也曾那样的年轻、光鲜，她爱花、爱笑、爱生活，只不过，随着岁月的流逝，她的一腔精力全都放在了孩子身上，留给自己的时间和空间越来越少。孩子长大了，她卻老了。如今，作者早已和母亲分房而睡，然而母女之间的那份亲情没有减少半分。母亲起身为女儿找被子，女儿则为母亲悄悄地掖好掀起的被角。即便不再像儿时一样依偎在一起，但有了彼此之间的关爱与理解，生活依然会变得温暖而可爱。

【适用文题】无法消逝的回忆;记录生活的美好;陪伴……（鸣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