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论东野圭吾小说中暗含的暴力美学因素

2019-08-13 06:53张唯
青年文学家 2019年20期
关键词:暴力美学

摘  要:推理小说作为大众喜爱的文学形式,在国内外的研究都开展得如火如荼。东野圭吾作为新生代推理小说作家,他的众多作品都在国内备受追捧。因此,本文以东野圭吾小说为中心,以暴力美学为理论依托,围绕着暴力美学一系列的理论,从形式化、人性化书写角度,对其作品暗含的暴力美学进行深入解读。

关键词:东野圭吾;暴力美学;推理小说

作者简介:张唯(1996.6-),女,汉族,江苏省昆山市人,现就读于扬州大学文学院2018级文艺学专业,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美学。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9)-20--02

暴力美学作为一种艺术趣味和创作形式,是从香港电影中衍生而来的一种美学形式。暴力美学主要是在官感上,使得暴力以美学的方式呈现,用诗意的画面、幻想中的镜头来表现人性暴力面和暴力行为。观赏者往往惊叹于其艺术表现方式,却无法对内容产生不适感。暴力美学在当代社会也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研究暴力美学并且使用暴力美学理论对文学文本进行研究,暴力美学的范畴也逐渐从电影行业转移到对文学的研究中来。“暴力美学”在文学作品中可分为两种不同的呈现形态:一是暴力在经过形式化、社会化的改造后,其攻击性得以软化,暴力变得容易被接受,甚至被运用于一些正面人物身上,从而隐匿了其侵害性倾向;二是直接展现血腥过程,渲染暴力的感官刺激,通过作者的艺术化处理,反而增加了作品的美感,从而消解了暴力的残酷性。日本独有的暴力美学,反差鲜明而不留余地,游离于野蛮与文明两极。特别是推理小说家东野圭吾,其作品大多涉及“暴力书写”,无论是场景描写的角度,还是社会描写的角度,都对暴力美学这一范畴作了完美的阐释。本文拟从其形式化、人性化书写角度,对其作品暗含的暴力美学进行深入解读。对于东野圭吾小说中的“暴力美学”的考察更多的是通过对其表现出来的一般性意义的逐一考察,再进行综合概括的方法去呈现它的综合性意义。

一、暴力美学的总起源

暴力美学存在三个方面的形态:一是存在于意识与潜意识之中的观念形态的暴力美学。二是理论形态上的暴力美学,学者对暴力美学进行理论上的分析研究进而总结出观点、原则。三是实践意义上的暴力美学,是具有艺术形式的暴力美学。暴力美学一般限定于暴力的艺术表现形式之中,但是当我们抛开道德、法律的约束,仅仅从美学角度去审视日常生活中的暴力事件时,暴力事件也能给与人们美的感受。现实生活中的事件可以当成是符号来解读从而获得符号化的意义。值得注意的是,暴力美学化绝对不是暴力的日常化、普遍化,而是暴力的美学化、形式化。

“暴力美学”和“暴力”有着很深的联系,但是二者又不能简单地划等号。观念意义上的暴力美学虽然没有具体的外观,但却具有内蕴形式,是形式化、艺术化了的具体的暴力。观念意义上的暴力美学是在心里已经想象出来的暴力的想象形态。现实生活中发生的或显或隐的暴力事件,究其本质就是暴力。暴力的艺术形式则表现为暴力美学。

暴力欲望是人的根本的人性之一,是不必讳言的人的原始欲望。然而,人是有思想的生命存在,具有自我调节机制。暴力欲望作为可控因素,可以通过其他形式进行调节,从而使暴力欲望达到一个相对平衡的状态。暴力美学正是人类调节暴力欲望的重要机制之一。

二、东野圭吾小说中形式化的暴力美学叙述

(一)零度情感叙事

零度情感叙事是一种“貌似”不加进叙述者意见的客观叙述,它“不存心歪曲事实,避免把叙述人的意见写进事件中”。[1]文学作品中的暴力通过形式化语言,将血腥、暴力转化为纯粹的形式之美,通过塑造典型形象来反映社会生活,从而使得暴力书写的存在成为可能。

在长篇小说《白夜行》中,东野圭吾用“零度情感叙事”展现了亲人与朋友之间的互相残杀场面,用冷静的笔触展现了人性的自私与冷漠,使读者通过文本感受到深刻的黑暗与绝望。东野圭吾将人性、死亡、生命以形式化的语言进行加工处理,以此给人深刻的反思与警醒。在《白夜行》中,有多处对于死亡的客观描写,比如,开头处便写道的发现桐原父亲死亡时的情景:

“死者衣着整洁,没有分线、全部向后梳拢的头发也几乎没有变形。”[2]

“桐原亮司今天仍面无表情。陰郁深沉的眼眸没有浮现任何感情波纹。他那双有如义眼般的眼睛看向走在前方的母亲脚边。”[3]

另外,在描写女主角雪穗设计杀害母亲时,东野圭吾用近乎冷酷的叙事手法,直接跳过了对西本文代以及雪穗的描写,笔锋一转雪穗已经成为了高雅端庄人人羡慕的养女。东野圭吾以侦探视角,用客观冷静的眼光观察死亡和暴力结果,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冷漠。

除此之外,东野圭吾也用“零度情感叙事”描写了多起肉体暴力事件:

“藤村都子上半身赤裸,下半身除了裙子,所有的衣物都被脱掉,丢弃在她身旁。此外,还找到了一个黑色塑料袋。”[4]

“随着牟田暴怒的吼叫,一个东西塞进雄一嘴里。直到他歪向一边,才知道那是鞋尖。牙齿咬破了嘴,血的味道扩散开来。他正想着‘好像在舔十元硬币,剧烈的疼痛便席卷而来。雄一遮住脸,缩成一团。在他的腰腹上,牟田等人的拳脚如雨点般落下。”[5]

零度情感叙事将现实中的不了能变为艺术的可能,为读者设置了一种真实的逻辑感。“用死亡、血腥来表达他对世界的一种认识,用虚构的记忆来对抗现实中贪婪的人性,从终极意义上对人的生存悲剧和生存宿命的探寻与超越。”[6]通过展现人性的错位与扭曲,使得作品具有了巨大的冲击力,成为生命意识升华的暴力美学形式。

(二)“连环套”的写作手法

弗洛伊德认为,通过阅读文学作品,可以使读者的暴力欲望得到合理的宣泄,即通过作品转移现实中的暴力心理。根据弗洛伊德的三重人格理论,现实生活中“本我”的“暴力本能”无法得到满足时,“超我”便对“自我”进行监督管理,探寻宣泄“暴力本能”的另一种途径,即“暴力本能”的替代性满足。

在东野圭吾的小说中,“暴力本能”的替代性满足主要通过“连环套”的方式为读者提供宣泄暴力欲望的途径,即不断制造暴力、死亡,以契合读者的心理期待。《白夜行》的男主人公桐原亮司,他与唐泽雪穗的关系犹如“枪虾与虾虎鱼”一样相互依存,亮司对雪穗的爱彻底而又毫无保留。亮司不断强奸威胁雪穗的女性,为雪穗的成功铺路。为了保全雪穗甚至付出了自己的生命。《白夜行》中所描写的恋童癖、杀父弑母、校园暴力等在现实生活中不可能实现的事件,读者在欣赏过程中作为旁观者,不断被暴力所吸引,从而达到暴力欲望的短暂释放,从而满足读者对于体验陌生世界的期待心理。值得注意的是,推理小说以暴力吸引读者,并不是说读者需要暴力,而是读者需要被暴力引诱从而释放暴力欲望,从而达到心理的平衡状态。

三、东野圭吾小说中人性化的暴力美学展现

(一)“血”的意象展现

在《白夜行》中,生命的产生和毁灭凝结为“血”的意象。“血”在中文语境中有“血缘”、“血统”、“血亲”等词汇,指向的是一种人类因生育而结成的关系。“血”常常被认为指向人的灵魂,有一种生命源泉的观念。

桐原亮司杀父、唐泽雪穗弑母,这是生命本身的表现形式,也是隐含的“血”的意象,基于血亲关系的互相伤害,就变成了血迹。小说中个体的生命显得异常脆弱,往往表现为暴力后的血迹。《白夜行》中有多处对于血迹的描写:

“胸口有直径十厘米大小的深红色血迹。此外还有几处伤痕,但没有严重的出血现象。”[7]

“牙齿咬破了嘴,血的味道扩散开来。他正想着‘好像在舔十元硬币,剧烈的疼痛便席卷而来。”[8]

“有东西扎在桐原胸口,由于鲜血涌出难以辨识,但笹垣一看便知。那是桐原视若珍宝的剪刀,那把改变他人生的剪刀!”[9]

发生在至亲之间的惨剧,正体现了原始暴力欲望的爆发对社会规则的突破,“超我”未能通过“自我”有效控制“本我”,“死本能”跃居“生本能”之上,人性的阴暗面一览无遗。

亚里士多德说:“现在让我们研究一下,哪些行动是可怕的或可怜的。……只有当亲属之间发生苦难事件时才行,例如弟兄对弟兄、儿子对父亲、母亲对儿子或儿子对母亲施行杀害或企图杀害,或做这类的事——这些事件才是诗人所应追求的。”[10]《白夜行》通过血亲之间的悲剧引起人们的怜悯和同情,从而产生了强烈的悲剧意味。进而引发人们对于“血亲”更深层次的思考。血亲与现实、生命的诞生与毁灭、纠结的血缘与血污,在“血”的意象群中相互纠缠不休。

(二)疏离和毁灭中的人性追问

对社会的忧思、对人性的追问,是一个永恒的话题。因此,东野圭吾始终尝试深入挖掘解剖人性,解读人类的精神世界。东野圭吾推理小说符合大部分读者对于推理小说的既定印象,他所叙述的底层社会群众的心理状态与大众生活相吻合,因此,读者从他的小说中可以得到精神上的共鸣感。东野圭吾作品往往淡化破案过程,着重描写揭露人性之恶,实现读者与文本之间的心灵交融。作品中对于人性的呼唤,是其在各地掀起热潮的根本原因。

人作为理性的化身,享有智慧的美名。创造自身美好生活也是对生命真实性的解读。东野圭吾在小说中为我们揭示了另类的“真实”:生命存在的疏离和毁灭。在《白夜行》中表达了对死亡的冷漠和人性的麻木:

“她没有回答,双手覆住脸颊,缓缓移动,遮盖住面容,双膝像支撑不住似的一弯,蹲在地上。好像在演戏呀,笹垣心想。哀泣的声音从她手后传了出来。”[11]

东野圭吾通过描写了人与人之间互相残杀的暴力场景表达了对人性的失望、对生存的沉重思考。用暴力的形式嘲讽理性人的虚伪,达到对人性的形而上思考。

原始欲望突破社会秩序的规范而无节制释放,作为适应社会的“自我”必然要调解“本我”与社会之间的关系。有人认为:“作品中难以抗拒的暴力形式与潜在的人文内核相互缠绕着。事件的悲剧性质明确表现出来。于是人的命运和精神等人文问题一次次被尖锐地揭示和呈示,以引起我們更多的注意和警醒。”[12]人与人成了彼此的地狱和梦魇,在形式层面上拷问着人的存在和生命的价值:发生在有理性的人身上的血腥、暴力事件,在情感缺失的世界中真实地存在着。那么,人是什么?人性是什么?生命存在的意义何在?剥去了理性和善的伪饰,崇高的亲情被彻底颠覆。对于“人是什么”、“人性是什么”的回答,只剩下了肉体的暴力。相同的肉体为什么能演绎出暴力、血腥、残杀,仍然是一个谜。也许,这就是东野圭吾小说为人性所提示的问题。

注释:

[1]徐江:《写作原理新论批判与构建》,天津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316页。

[2]东野圭吾:《白夜行》,刘姿君译,南海出版公司2013年版,第5页。

[3]同注释[2],第19页。

[4]同注释[2],第70页。

[5]同注释[2],第84页。

[6]郑民,王亭:《文学与医学文化》,山东大学出版社,2015年,第149-150页。

[7]同注释[2],第5页。

[8]同注释[2],第84页。

[9]同注释[2],第538页。

[10]亚里士多德:《诗学》,罗念生译,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年,第44页。

[11]同注释[2],第7页。

[12]刘树元:《小说的审美本质与历史重构 ——新时期以来小说的整体主义观照》,浙江大学出版社,2014年,第23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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