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正恩千里会普京

王平

2019年4月25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和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在符拉迪沃斯托克远东联邦大学会面。

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乘坐的专列，跨越图们江上连接朝鲜罗先特区和俄罗斯滨海边疆区哈桑地区的铁路桥，驶入哈桑车站。车站上挂着朝俄两国国旗，俄远东与北极发展部部长科兹洛夫等俄方高官在等候金正恩。

这是2019年4月24日上午。穿着深灰色大衣、戴着礼帽的金正恩满面笑容地走下专列。两名身穿红色民族服装的俄罗斯少女给金正恩端上了大圆面包和盐。这是招待贵宾的最高礼遇。金正恩掰了点面包，蘸了下盐尝尝。俄媒报道，金正恩说：“早就梦想前来贵国了。我领导国家已经7年，终于能来俄罗斯。”停留约一小时后，火车向最终目的地——符拉迪沃斯托克开去，并于下午4时抵达。

2019年4月25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和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在符拉迪沃斯托克远东联邦大学会面。

开启新任期后首次出访

这是继金正日2011年访俄以来朝鲜最高领导人时隔8年再度访俄，也是金正恩开启新任期后的首度出访。

4月中旬，朝鲜劳动党七届四中全会和第十四届最高人民会议第一次会议先后召开，产生了朝鲜新一届领导班子。金正恩再次被推举为国务委员会委员长，朝鲜劳动党政治局常委崔龙海任国务委员会第一副委员长，并接替高龄的金永南任最高人民會议常任委员会委员长。原内阁总理朴奉珠任国务委员会副委员长，原劳动党慈江道委员会委员长金才龙任国务委员会委员、内阁总理，其他委员也一齐亮相，其中李洙墉、金英哲、李容浩、崔善姬组成了金正恩的核心外交班子。这次金正恩访俄，随行人员有朝鲜劳动党中央政治局委员、党中央副委员长金平海、吴秀容，朝鲜劳动党中央政治局委员、外务相李容浩，朝鲜劳动党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朝鲜人民军总参谋长李永吉陆军大将，朝鲜国务委员会委员、外务省第一副相崔善姬等。

4月25日上午，普京飞抵符拉迪沃斯托克，随后乘车前往远东联邦大学。下午2时左右，金正恩和普京会面，握手致意后在媒体前简短交谈。金正恩表示，这将是一次非常有益的会谈，将使两国关系更加稳定、健康。朝俄两国有着悠久的友谊和历史。普京回应说，相信金正恩此访“将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如何解决朝鲜半岛问题，以及俄罗斯可以为当前已经出现的积极动向做些什么”。他还说，双边关系方面，为推动俄朝经济关系发展“我们能做的有许多”。他还再度祝贺金正恩当选国务委员会委员长，并提到自己2000年访问朝鲜，“您父亲是签署我们两国友好条约这一基本条约的发起人之一”。

随后，两人举行了约两个小时的一对一会晤，双方官员参加了之后的扩大会议。金正恩说，“发展朝俄关系对保障地区安全必不可少”“朝方满怀将朝俄关系推向新高度的意愿”。普京在此后单独举行的记者会上称赞金正恩“有趣，有内涵，相当开放”，并表示双方就与美国的关系、制裁问题、无核化进程等议题进行了讨论。普京表示，要实现无核化与裁军，有必要从国际法上保障朝鲜的安全，为此，六方会谈应该重新启动。

会晤后，普京为金正恩举办了晚宴，双方品尝了红菜汤、蟹肉沙拉、牛肉配烤茄子等俄传统菜肴，观赏了军刀舞和朝鲜扇子舞等。金正恩送给普京一把剑，称“这把剑代表着力量，以及我和我的人民支持您的心”。根据俄罗斯接受利器类礼物的传统，普京回赠一枚硬币。金正恩还获赠一把军刀和一套杯子。

此次会晤地点选在远东联邦大学（金正恩也下榻于校内宾馆），是考虑到安保需要。该校位于鲁斯基岛上，便于保卫。2012年亚太经合组织领导人非正式会议曾在该校举办，当时校园进行了重修，设施齐全。

会晤结束后，普京启程前往中国参加第二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普京说，将在峰会期间向中国领导人介绍朝俄峰会的成果，同时也计划向美方通报，金正恩“让我们告诉美方他的立场。”

4月26日，金正恩结束访问，启程返回朝鲜。据朝中社报道，金正恩邀请普京在方便的时间访朝，普京欣然接受邀请。

“金普会”经历了漫长的等待

金正恩与普京的相见，经过了漫长而曲折的过程。

2011年底金正日去世，金正恩接班。经过“戴孝3年”，2014年底传出了他有可能和普京会面的消息。当年11月，普京接见了金正恩特使崔龙海，闭门会谈约一个小时。崔龙海带去了金正恩的亲笔信。俄外长拉夫罗夫事后表示，普京准备和金正恩会谈。此前，时任朝鲜外务相李洙墉、人民武力部长玄永哲先后访俄。外界推测，一系列高官的到访可能是在为金正恩访俄打前站，当年，俄罗斯还免除了朝鲜90%的对俄债务，剩余债务以出口稀土等资源充抵。由于当时朝核问题复杂的形势，那次“金普会”没有变成现实。

2015年，莫斯科举行二战胜利70周年纪念活动，“金普会”又热起来。当年4月，俄总统助理乌沙科夫证实金正恩将赴莫斯科参加活动，但“最终安排还没有确定”。当时，朝俄友好年活动在莫斯科举行，两国签署一系列协议，俄方表示要帮朝鲜改造铁路系统，向朝出口电能、天然气。外界分析，对朝鲜来说，加强对俄关系可减轻制裁压力，并在一定程度上解决能源问题。对俄罗斯而言，则可凸显俄在朝核问题上的作用，同时拓展能源输出渠道。

不过，金正恩最终因“内部事务”取消莫斯科之行，访俄的是时任朝鲜最高人民会议常任委员会委员长金永南。金正恩让金永南带去亲笔信，称“两国的传统友好关系将在新水平上得到巩固，这符合两国人民的愿望”。普京授予金正恩的卫国战争胜利70周年纪念勋章也经俄驻朝大使等人转交给他。

2016年元旦，金正恩在新年致辞中呼吁朝韩对话，讲话以强调经济建设为主。6月29日，朝鲜第十三届最高人民会议第四次会议将国防委员会改为国务委员会，金正恩任委员长。普京向金正恩致贺，称“期待您在国家最高职务上的活动为扩大俄朝两国之间的建设性对话和互利合作，增进朝鲜半岛的和平、安全和稳定做出贡献”。8月15日是朝韩为纪念二战胜利而设的纪念日，也称光复节。金普互相致电。金正恩表示：“朝俄友好合作关系经历了反对共同敌人的艰苦斗争，相信两国关系将按照两国人民意愿继续强化发展。”

2018年3月，金正恩首次访华。6月，首次“金特会”在新加坡举行。“金普会”的节奏似乎也在提速。当年5月31日，俄外长拉夫罗夫在平壤与金正恩见面时，代表普京发出邀请：“您来俄罗斯吧！我们会很高兴！”随后，普京在莫斯科会见出席俄罗斯世界杯开幕式的金永南时，再度邀请金正恩9月访俄，参加在符拉迪沃斯托克举行的经济论坛。8月15日光复节，普京在发给金正恩的贺电中说：“我非常确信自己已做好了提前会面的准备，届时我们可以讨论双边关系及区域合作方面的重要议题。”9月，俄联邦委员会主席马特维延科访问朝鲜时，向金正恩转交了普京的亲笔信，金正恩也积极回应，确认了访俄意愿。此后，外界一直在猜测两人何时、何地见面，俄方的回应是“尚未确定”。

今年2月，第二次“金特会”在越南举行，没有达成任何协议。4月18日，克里姆林宫网站发布声明，称金正恩将于4月下旬访俄，但未透露细节。4月23日，朝中社也发布了金正恩应邀“即将访俄”并同普京会谈的消息。可能是鉴于以往“金普会”多次反复的事实，不少媒体报道此访时仍然语调谨慎，直到金正恩专列离开平壤的消息传出，才确信无疑。

对金正恩此访，中国外交部发言人表示，朝鲜和俄罗斯都是中国的友好邻邦。我们乐见朝俄加强高层往来，增进双边合作，相信这有助于朝俄关系进一步发展，也有利于半岛和地区的和平与稳定。作为半岛近邻和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中俄一直就半岛问题保持着密切沟通协调。双方为维护半岛和平稳定携手作了大量工作，共同制定了政治解决半岛问题的路线图。当前，半岛形势呈现对话缓和的積极势头。我们愿与包括俄罗斯在内的有关各方一道，按照一揽子、分阶段、同步走的思路，继续推动半岛无核化和政治解决进程向前迈进并不断取得积极成果。

俄罗斯总统会见朝鲜最高领导人特使崔龙海

祖父与父亲的访苏访俄

对金正恩来说，访俄之路牵扯着太多的家国往事。

1949年2月，时任朝鲜内阁首相金日成率团乘火车离开首都平壤，首次正式赴苏联访问。3月，他抵达莫斯科，与斯大林举行了两次会晤。相关谈话记录俄方直到上世纪90年代才解密，涉及了一年后爆发的战争。

1953年7月，朝中方面与美方签订《朝鲜停战协定》。9月，金日成乘专列访问莫斯科，与苏联领导人赫鲁晓夫等会谈，达成了协议，苏联向朝鲜提供了大笔援助。1956年和1961年，金日成又两次乘坐专机访问苏联，与赫鲁晓夫等苏联领导人会谈，1961年更是签订了《苏朝友好合作互助条约》，确立了双方的军事同盟关系。到1984年，金日成再度率团乘坐专列访问苏联及东欧多国，历时近50天。此时的苏联领导人是契尔年科，他告诉金日成，苏联支持和平统一朝鲜半岛。1986年10月，金日成乘专机访问苏联，与当时的苏联领导人戈尔巴乔夫会谈。戈尔巴乔夫表示愿意大力加强和改善两党、两国的关系。金日成说，两国领导人就共同关心的问题交换了意见，“取得了完全一致的看法”。

冷战时期，朝鲜一直是苏联在远东地区的战略同盟国。1990年苏韩建交后，苏朝关系开始逆转。1991年苏联解体，亲西方的时任俄罗斯总统叶利钦“重韩轻朝”，取消对朝援助，终止对朝武器供应。朝俄关系陷入停滞。直到普京执政后，基于国家利益而对朝鲜采取务实的做法，俄朝关系才重新回暖。

2000年，时任俄外长伊万诺夫访朝，双方签署《俄朝友好睦邻合作条约》，两国关系全面恢复。随后，普京对朝鲜进行了为期两天的访问，成为首位访朝的俄联邦总统。他和金正日签署了《朝俄共同宣言》。当时，朝韩领导人的会晤取得成功，半岛局势明显缓和，俄积极介入半岛和平进程，被认为有利于地区力量平衡。

金正日与梅德韦杰夫会面

2001年7月26日至8月16日，金正日乘坐专列，首次正式访问俄罗斯。途中，他还在新西伯利亚向救过父亲金日成的雅科夫家属赠送了礼物。抵达莫斯科后，金正日下榻克里姆林宫贵宾楼，向无名烈士墓敬献花篮并拜谒列宁墓。与普京会谈后，两国首脑发表了《莫斯科宣言》，表示要继续推动和平统一朝鲜半岛的努力。俄媒当时对金正日的访问予以充分报道，还用了“朝鲜人民敬爱的领导人”等称谓，俄《共青团真理报》还以《亲爱的金正日同志从平壤至莫斯科之旅》为题进行了连续报道。当时，美俄正就反导系统问题进行较量，金正日此访被认为给俄罗斯增加了一枚砝码。

2002年8月，金正日再度访问俄罗斯，去了符拉迪沃斯托克市。他用俄语向普京打招呼，说自己对此访“百分之一千的满意”。他参观了远东联邦大学、俄太平洋舰队等。俄方陪同人员回忆，当自己以“主席先生”来称呼金正日时，金正日说“我很乐意用同志来称呼彼此，我对这个称呼很熟悉，听起来很亲切”。他还说，金正日非常熟悉俄罗斯的政治、经济和地区的情况，会面时直接用俄语交谈，会见结束时还要唱俄罗斯民歌。一起吃俄餐时，金正日最喜欢羊肉汤和饺子。

2011年8月20日至25日，金正日第三次乘专列访俄，地点是西伯利亚东部城市乌兰乌德。他与时任俄总统梅德韦杰夫举行会谈。之后俄方宣布，金正日表示朝鲜愿意在无先决条件的情况下恢复六方会谈，并在复会期间暂停生产核材料或进行试验。双方还商定，俄罗斯将过境朝鲜铺设管道，向韩国出口天然气。当时外界分析，俄罗斯次年要举行亚太经合组织领导人非正式会议，迫切需要维持朝鲜半岛地区的稳定。

可以看出，在朝苏、朝俄领导人的历次会面中，促进半岛的和平稳定，加强双方的经济合作，始终是重要的动力。

（秦春荐自《环球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