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勇敢的逆行者”

2019-09-10 07:22
今古传奇·人物版 2019年7期
关键词:消防员火灾消防

“救民于水火 助民于危难”

赵茂亦是凉山火灾中四位幸存者之一,

事发后,他每天晚上都会梦见身后的小战士

伸着烧焦的手,对他说,“拉我一把”

2015年8月12日天津滨海新区爆炸后,网友在微博上放出一张漫画“世界上最美的逆行”,画中一位衣着鲜明的消防战士只留下一个背影,在黑白的人群中勇敢逆行,瞬间引爆网友泪点,有的网友说:“看不到战士的眼神,但,可以想象,他的眼神,一定是无畏而坚定!”由此,消防员们也被称为“世界上最勇敢的逆行者”。

“拉我一把”

2019年3月30日17时,四川省凉山州木里县境内发生森林火灾,着火点位于海拔3800米左右,火场平均海拔4000米,多个火点位于悬崖峭壁上。3月31日下午,扑火行动中,受风力风向突变影响,突发林火爆燃,30名扑火人员失联。4月1日晚,经全力搜救,30名失联扑火人员的遗体被全部找到,包括27名森林消防队员和3名地方干部群众牺牲。

3月31日凌晨1时半左右,四川森林消防总队凉山支队西昌大队消防员接到命令后从凉山州州府西昌出发,行车约6小时后,到达着火点附近的木里县立尔村。简单补充给养之后,他们徒步前往着火点。

西昌大队四中队2班的班长王顺华说:“我们凌晨1点多出发,7点多钟下车开始爬山,从早上8点爬到下午3点多钟到了山顶。”王顺华作为侦察小分队的一员,在指导员的带领下一共10人率先朝火线进发,另外还有教导员率领的消防员和地方护林人员共24人跟随其后。

西昌大队队长张军说:“按照正常情况,到达现场之后应该先携带无人机到达火场一线,对火情进行观察。当地平均海拔3500-3800米,且温差大。无人机飞起来后,镜头已经起雾,甚至能起那种冰晶,根本就看不到,只能看到雾蒙蒙的一片。”

参与救援的廖子剑说:“由于偏僻,山里信号十分不好,如果距离太远,连对讲机都用不上。只有卫星电话能和部队的上级保持联系。我们两天两夜基本都处于失联状态。”

“从来没有见过山势这么凌厉,都是八九十度的陡坡。当时很奇怪,我们下去的时候,下面是没有任何烟,也没有任何火光的,和平常的山林没什么区别。”侦察小分队把这一情况汇报给了上级,同时排查隐患火点。

四中队2班副班长赵茂亦说:“当时我们刚将两个烟点清理完毕时,下面就有很大的浓烟和文竹爆裂的响声,声音越来越近。我们才发现林火爆燃,下面的明火已经起来了,火势特别大。”

此时,后部的24人处于U形谷底最接近烟点的位置。一边是后续队伍正在从山上向谷底走,另一边是先遣分队刚刚越过烟点从谷底向山坡爬。十秒后,火就冲到几百米高的山顶,火焰高达五六十米,瞬燃温度特别高。火从山脚冲到他们附近,他们拼命地跑,忽然有一个直径一米多的倒下的木桩拦在他们面前。

赵茂亦在翻过木桩后,曾被卷入大火里,“火太烫了,太烫了,十秒,我觉得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当时我是最后一个冲出来,我滚出来的时候,真的太痛了,我的扑火服感觉跟皮肤已经快粘在一起了”。避险后的赵茂亦第一件事就是呼喊他身后的战友,但却再也无人应答……他最后一眼看到的是班里那个不满19岁的小战士,“当时看到了他绝望的表情”。

四中队2班消防员杨康锦说:“我们4个走在最前面的,几乎是拼命地跑过倒木之后,下意识把身体一侧,就直接朝着山沟里面一直滚到了山谷。只有我们4个逃出来,其实每个人的间隔,可能就是一两米,但是那个火太快了,后面6人就没出来。”

冲出火场后,赵茂亦和其他三位队友“大脑空白”,站在一个悬崖边上,直接顺着悬崖往下滑,滑到沟底时,偶遇了另一支队伍木里大队六中队,才成功脱险。事发后,赵茂亦每天晚上都会梦见那个小战士伸着烧焦的手,对他说,“拉我一把”。

“来,赌命!”

4月3日凌晨,完成扑火任务的消防员返回四川省森林消防总队凉山支队西昌大队营地,十余名留守队员在队部门口迎接。刚从一线下来的队员们脸上、身上全是黑灰,他们一下车就与留守的队员们相拥在一起。

遇难消防员的战友们带着家属去宿舍。干净整洁的床铺,等不来它的主人了。宿舍楼外,训练场、跑道、400米障碍场、后院的菜地里再也不会有他们的身影。剩下的只有训练场旁“救民于水火 助民于危难”和宿舍楼外“赴汤蹈火”几个红色大字。

一场大火,宛若一只手,所掠之处,生死相隔。

“难忘的一天!跋山涉水走了将近15个小时,全身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这是参与扑救凉山森林火灾的消防队中队长张浩留给世界的最后一句话。他还不满29岁,事发前正在家里享受着两周一次的轮休,战友们来不及通知他,直接带上衣服,把车开他家门口去接他。这一走,他就再也没有回来。

山东少年张成朋的生命,永远定格在20岁。17岁那年,张成朋和发小大刘(化名)一起,离开家乡,来到四川,进入凉山州森林消防支队西昌大队。大刘记得,两人第一次出任务,背着器具爬山灭火,胆怯和豪情两种情绪同时涌动在心头,“说不害怕都是假的,但是又觉得干成了一件大事”。2019年大年初二,张成朋在山里过完自己的20岁生日。在一次任务结束后,十几个森林消防员顶着被山火熏黑的脸庞,围坐一起,拿着补给里的火腿和饼干,祝福他在往后岁月,健康平安,开心顺遂。在家乡,张成朋有个喜欢的姑娘,三年了。最后一次聊天,大刘还在劝他表白算了,但是他说,两个人隔得太远,不能照顾到人家。现在,再也说不出口了。

31日晚上,接到凉山木里森林火灾任务时,张浩在小队的讨论组里开玩笑道:“刚出任务回来(又要走),别再给我打电话了,打了我也不接。”一边说着,这个老消防员熟练带好装备,上山了。从此以后,电话再也不会被他接起。

同一时刻,在王佛军的朋友圈里,黑暗中,山火在身后,向前奔跑的他,匆匆回頭,照片的镜头有点糊。“来,赌命!”——这是这位“00”后留给世界的最后一句话。王佛军一直为自己的工作自豪。就在前一天,3月30日,他还在用抑制不住自豪的语气告诉已经离开消防队的战友,“任务完成了,非常漂亮”。两天后,曾经的伙伴再次发来消息:“兄弟,想你了。”只是微信那头,再也不会有应答。

作为凉山州森林消防支队的新闻报道员,24岁的代晋恺,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拍了火线照片就发给您。”一次次往返于裹挟着浓烟的大火,还有令人窒息的高温。他一次次向外界普及,森林火灾真的很危险,森林消防这一群扑火人,时刻面临生死考验。“你们负责冲锋陷阵,我负责还原现场。”这是代晋恺对自己工作的最好概括,他热爱这份工作,只是,来自他的火线照片,再也不会有了。

在凉山木里森林火灾中牺牲的云南曲靖籍消防员陈益波,刚满20岁。家人说,他已两年多没回家。4月2日零时,陈父的手机响了又响。1时多,他醒来看到手机上有很多陌生来电,回拨过去,一个男声告诉他:“陈益波牺牲了。”2019年9月陈益波当消防员就满3年了,届时就会有探亲假,家里人还都盼着、等着他回家。

4月2日凌晨,幸更会收到弟弟幸更繁牺牲的消息后,赶紧赶往西昌。

3月28日那天,幸更繁还给母亲打了电话,他说自己攒够了钱,“等5月休探亲假的时候就带妈妈去昆明做手术,身体好了,一切就都好了”。

森林火灾有没有必要救

在四川凉山森林火灾扑救过程中,30名扑火人员遇难。事发突然,举国上下都沉浸在悲痛之中。在向救火英雄表达敬意和缅怀的同时,很多网友发出了不少疑问,比如:

为何30名失联扑火人员会全体牺牲?

森林火灾扑灭难度大、极易造成人员伤亡,有没有必要去救火,是否可以让火情自行发展?

类似的森林大火,国外又是如何进行扑救的?也会有这么大的伤亡吗?

……

就此,森林消防专家、中国森林消防学科带头人、中国消防救援学院教研室主任白夜接受记者采访,对网友关心的问题一一解答。

问:30名失聯的救火人员全部牺牲,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伤亡?有网友称是因为队伍不够专业,是这样的吗?

白夜:队伍是专业队伍。之所以出现这么大的伤亡,是因为扑火人员在转场途中,受瞬间风力风向突变影响,突遇山火爆燃。事发突然,与专业不专业没有关系。山火有多可怕?数据显示,在局部地区某些山谷,瞬间风速能超过100公里。“爆炸式蔓延”的山火,1秒钟可以烧掉一个足球场!这种速度非人力所能及。

问:为何会发生林火爆燃(轰燃)?爆燃情况下,会带来哪些危害?

白夜:爆燃通指“爆炸性燃烧”,和森林消防队员说的“轰燃”意思相近。造成爆燃原因有两种情况。一是地面植被和林下可燃物长期堆积形成可燃气体燃烧;二是特殊地形(陡坡,山脊,单口山谷,鞍部,草塘沟,山岩凸起地形),使可燃物同时预热,共同燃烧,瞬间形成巨大火球和蘑菇云。

燃烧产生直接危害有三点:一是烧死大量地被植物;二是爆燃产生的大量高温有害气体,烫伤扑火队员的呼吸道,使队员吸入大量有害气体中毒身亡;三是产生的高温热浪,直接将人员烧亡。

问:发生火灾地区海拔在3000多米,人呼吸都困难。有没有可能让火情自行发展,不进行人为扑救?

白夜:不可能。这个海拔高度的空气中氧气含量在40%以上,维持正常燃烧,火情可能进一步扩大,周边还有村落和县城,必须进行扑救。

森林大火不可控性强,一旦放任其自由发展,后果不堪设想。1987年,大兴安岭发生特大森林火灾,近6万人积极扑救,奋战28天,战胜了火魔。即便如此,这场火灾依然造成了巨大的财产和人员损失。

问:国外对类似森林火灾的处理方式是怎样的,有没有类似人员牺牲事故?

白夜:有,美国和加拿大扑火过程中都存在发生爆燃伤亡惨重的情况。世界上森林覆盖度高的国家都不可避免会遇到火灾,救火是一个世界性难题。2018年11月8日,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北部比尤特县天堂镇发生山火。森林大火久扑不灭,所造成的生态灾难和重大人员损失震惊世界。近90人死亡,15万人被紧急疏散,数百人失踪,14000多栋建筑毁于一旦,好莱坞电影中的天堂小镇付之一炬,经济损失超过200亿美元……

“爆炸发生后,我一下子就飞起来了”

2015年8月12日22时51分,位于天津市滨海新区天津港的瑞海国际物流有限公司危险品仓库发生火灾爆炸事故。接到报警后不到3分钟,第一批消防员赶到。23时30分左右,现场突然发生两次剧烈爆炸,天空腾起蘑菇云。回头望去满是血红色的火光和黑云,有人喊快跑,有人喊救命,有人被坠落的火球砸中。有一名消防员讲述了当天救火时的情景:

8月12日,我们晚上11时左右接警到达现场。最初接警时,只知道是集装箱着火,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起火。我们是第二批到现场的消防人员。我们到现场时还没有发生爆炸,里面有噼噼啪啪的响声。起火的地方不是一个仓库,是露天的集装箱,起火点是一大团,分不清具体有几个起火点。

我是火场文书。每辆车都有火场文书。我们出警时都是各司其职,司机开车,指挥员指挥,战斗员抱枪灭火,文书的第一工作是领行车路线,比如一个单位着火了,文书必须知道这个单位怎么走,到了现场后,文书负责给支队和总队报告情况、记录现场情况、画图等等。

我们每个车上有8名队员,外加1名司机。到场后,首先是落实里面有没有人。一般有人被困,第一任务是去救人,然后再灭火。当天因为都是露天的,里面没有人,于是大家就主要灭火。

我们队一共去了4辆车,2辆水罐车,1辆泡沫车,还有1辆抢险车。每台水罐车可以装12吨水。我所在的一号水罐车走在最前面。

到现场,停好车后,领导说水枪架上。那天晚上有点风,往东边吹,从我们停车的位置放水枪射不到着火点。指挥部担心我们的安全,于是让我们用消防水炮。当时大概是用了5分钟左右,火情仍然没有得到控制,领导感觉情况越来越不对,于是让我们往后撤。

当时我还跟指挥员正要往外走,爆炸就发生了。我一下子就飞起来了。我当时脑子里还有意识,落地后想自己站起来,但是站不起来,这时候又发生了第二次爆炸,两次相隔不到20秒。

第二次爆炸后,我看到绿化带里的树被连根拔起,到处都是火点。我当时眼睛受伤只能看到一点点光,听得到燃烧的声音,于是向相反的方向走,路上碰到了我们车的司机和4名战友。我们都受伤很重,没法走,于是找了个集装箱坐在里面,等待救援。

我们分别给总队和110打了电话,说了下情况。大概等了半个多小时,他们就来把我们救出去了。到医院之后,我们才确定是化学品爆炸。回想起整个过程,太快了,我们到现场,从开始灭火,到发生爆炸,一共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

8月13日零时左右,侯永芳接到了一个电话,屏幕显示是儿子甄宇航的号码。她对着电话喊了半天,那头始终没人说话,只有一片嘈杂。第二天她的世界就塌了——甄宇航在天津危险化学品仓库的爆炸中牺牲。哭成泪人的侯永芳终于知道,那个沉默的深夜来电,用尽了儿子最后的力气。“航航,妈妈想死你了!”这位在河北老家摆摊卖袜子、卖腰带为生的母亲一遍又一遍地说。

另一位消防员的母亲几乎与侯永芳同时接到电话:“妈妈,我够呛了,我炸了内脏。”未挂断的话筒里传来对话——“你能站起来不?”“不能。”

这场火灾成为一场惊天动地的绝地大营救。很多消防员都不能用准确的语言,来形容爆炸那一刻的现场。“太惨烈。就像是战争中的场面,两声巨响前后相差不到10秒,到处都是铁块和火球在飞,整个人瞬间被裹在火里。”31岁的李广清回忆。他是第一批到达现场的消防员。当了14年消防兵,他没见过这么大的火,这么剧烈的爆炸,“但我们不冲让谁冲?”

“新中国成立以来,消防官兵伤亡最为惨重的事件”

8月13日凌晨,天津消防保税支队参谋长张大鹏及其战友在爆炸一小时内到这里搜救,他们是第一支进入爆炸核心区的部队。

他们见到的是末世般的景象:从空中俯瞰天津港,爆炸在渤海湾畔的土地上留下了一個巨大水坑,像是流脓的伤口。那个堆满了集装箱和压力罐的物流公司消失了。到第8天,才初步统计出那里存放了约40种危险化学品,包括约700吨剧毒的氰化钠。他们的身边是一处停车场,大片的新车正在燃烧。据事后清点,被波及烧毁的汽车有3000多辆,使这里成为一处汽车的火葬场。烟雾弥漫、气味刺鼻的现场一直在爆炸。声音不是很大,但每一声都伴随着目测有十几米高的蘑菇云。直到天亮,爆炸声才变得稀疏。不过,随后的几天里,爆炸的声音和冲天的烟柱一直没有真正断绝过。在冲天的火势下,地上被炸坏的消防栓汩汩往外流水——这是大坑积水的一条源流。

刚到达时,这支消防部队就发现了4名消防员,一位已经遇难。等到能进入现场,对他们来说,亲眼目睹的牺牲才刚刚开始。

8月13日晚7时多,张大鹏在路边草坪上见到了他的多年战友、天津消防开发支队副支队长王吉良。

44岁的王吉良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从后面被一个铁架压住。战友们根据衣服和头发认出了他。他是事发当晚的指挥长,也是牺牲者中职务最高的指挥员。被送到医院时,王吉良的双手紧紧攥着泥土和碎草。同事们痛苦地猜测,爆炸发生时他没有立即牺牲,而是被砸成重伤,经过了痛苦的挣扎。

出事前不久,当了25年消防兵的王吉良对同事王跃说,再过几个月自己服役期就满了。

张大鹏形容自己的心情:“就是死,也得给他背出来,给家属们交代。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叫带弟兄们回家。”

瑞海公司的办公楼只剩下框架和裸露的钢筋,这里是找到生还者可能性最大的地方。在这座危楼前,张大鹏询问和他在一起的中队长侯超:“进不进?怕不怕?”侯超回答:“怕,我就不来了!”他们决定让战士们先撤出来,自己先进去。两人说:“咱俩要是牺牲了,下辈子还做兄弟啊!”

在楼边,他们发现了一位战士的遗体,烧焦了。只能用衣服、用床单裹起来,“不能让他碎”。从一辆烧毁的水罐车里,搜救者找到了两名战士的残骸,保留着爆炸时的姿势。

所有的死者或伤者,会被小心翼翼地用担架抬出,交给等候已久的殡葬车或急救车。生和死只有两辆车的距离。

“遗体辨认对我来说是打击最大的。”开发支队防火处监督科副科长张建辉说。他的职责之一,就是随时出发,把战友接回来,或者认出来。他害怕接到殡仪馆的电话。

电话使他的心情格外沉重。拉开冷柜那一刻,他不太敢看,害怕真的是战友。“战友这份感情有时候比亲兄弟还要亲。见到之前,总是抱有幻想和希望”。

火场中的遇难者往往被烧至毁容,而这一次,有的遗体被现场的水和其他物质所腐蚀,有的出现了浮肿。一位战士,遗体的两个部分分别被找到后,送往了两个不同的殡仪馆,最终依靠DNA比对才对上。

37岁的开发支队特勤五队指导员江泽国的遗体被运回时,殡仪馆工作人员想要立即拉走。两位情绪激动的战士万分舍不得,拦住了殡葬车。协商的结果是,这两位战士一路护送指导员的遗体到了殡仪馆,亲眼看到他到了一个“好的安置地方”才放心。

很多家属在烈士火化时提的要求特别简单。21岁的烈士宁子墨的父母只提了一个愿望:“孩子生前喜欢手枪,希望能用纸扎两把逼真的手枪和一些子弹给儿子带走。”

开发支队八大街中队指导员李洪喜的母亲说:“如果搜救儿子的过程中会有危险,宁可不要搜救。儿子说过,如果在家人和弟兄们之间选择,会选择弟兄。”

“我们每个战士清醒来之后都会问,第一,火灭了没有?第二,战友都出来了吗?这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张建辉说。因此,事故中负伤的消防员出院后,会千方百计请求要去前线,去寻找自己的战友。

睡觉对张建辉来说是一件“可怕”的事情。闭上眼,他就会见到那些牺牲的战友,不是死去的模样,而是生前的点滴。他睡觉也不会关灯,“希望有一点儿光”。

“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消防官兵伤亡最为惨重的事件。”公安部消防局副局长杜兰萍说,“本次事故中爆炸总能量约为450吨TNT当量,造成165人遇难(其中参与救援处置的公安现役消防人员24人、天津港消防人员75人、公安民警11人,事故企业、周边企业员工和居民55人)、8人失踪(其中天津消防人员5人,周边企业员工、天津港消防人员家属3人),798人受伤(伤情重及较重的伤员58人、轻伤员740人),304幢建筑物、12428辆商品汽车、7533个集装箱受损。”

爆炸将这些人或远或近的人生计划炸得粉碎。出事3天前,24岁的战士王琪给母亲打了一个电话,叮嘱她把自己的旧衣服和书籍找出来,抽空要捐给贫困地区的小学。他的父亲王义元咬着牙说:“中年丧子是人生最痛苦的事。我没有办法。”

明知有爆炸危险为什么还要进场

天津滨海新区爆炸案后,网上出现了质疑的声音——明明是危化品仓库,有爆炸危险为什么还要消防员进场?明知是危化品,为什么不侦察清楚就让消防队进去?对此,成都市公安消防支队发布了一则科普贴,一一回应了网上的质疑。

疑问一:消防队该不该进场?

首先我们来了解一下消防队的接警工作流程:群众拨打119报警——指挥中心接警——根据报警人提供的情况调派辖区消防中队赶往现场——中队到场后面对灾情进行评估(如燃烧物质、过火面积、火势强度、有无人员被困等)向指挥中心汇报是否要求增援,同时组织灭火——指挥中心收集灾情后依据要求调派響应增援力量前往现场增援,全勤指挥部到达现场指挥。

天津消防第一次接警是火警,那么消防队进场理所应当。快速处置灾情,避免灾情扩大是消防工作的基本原则,有网友说灾情已经达到五级,消防员按规定应该撤离。然而消防接警时灾情只是火灾,爆炸后灾情才达到五级,但要撤也要群众先撤,火情实在无法控制,消防队员也要继续救火,为群众撤离赢得时间。

疑问二:明知是危化品,为何不先侦察清楚再进行扑救?

这是一个危化品仓库,危化品种繁多,要确定起火地点究竟是哪种危化品必须现场勘查。按时间线看来,全勤指挥部带领灭火力量进入现场不久就发生了爆炸,侦察参谋的作业可能还没有完成,消防力量还没有完全展开就发生了爆炸而且火情紧急,如果等着侦察结果出来再行扑救,火势发展可能已经无法控制,而且这也无法阻止紧接着发生的爆炸。

疑问三:明知危化品有爆炸危险,为何消防还要进场?

因为第一时间接警只得知是火灾,且火灾地点为仓库区,故天津消防调集了很强的消防力量参与火灾扑救。火灾发生地点临近街道,离最近的居民区仅数百米,若不第一时间扑救,后果不堪设想。当时摆在消防员面前两个选择:1、进场灭火,可能会爆炸,消防员会伤亡;2、不进场任其燃烧,肯定会发生爆炸,还会危及周边群众安全。第一时间把灾害事故损失降到最低是消防员的必然选择。他们的眼里看不到冲天的火光,他们的耳中听不到身边的爆炸,他们只知道,哪里火灾,哪里有人,哪里就是他们该去的地方。他们义无反顾,舍身忘我,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对百姓的守护。

(责编/林佳 责校/闻立 来源/《木里森林火灾消防员忆述生死一刻 爆燃时牺牲战友正处U形谷底》,新华网2019年4月5日;《“来,赌命!”00后消防员留给世界的最后一句话》,杜江茜、徐湘东/文,《南方都市报》2019年4月5日;《凉山火灾幸存消防员:每晚梦见18岁牺牲小战士说“拉我一把”》,程亚龙、付子洋、马骏、王洪春、张彤/文,《新京报》2019年4月4日;《重伤消防员口述:从开始灭火到爆炸 不到半小时》,杨迪、高敏/文,《中国新闻周刊》2015年第31期;《刚子的愿望:永远和兄弟一起战斗》,《新京报》2015年8月18日;《牺牲》,张国/文,《中国青年报》2015年8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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