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超级英雄黑化为政客之后

九首诗

近日，根据漫画家加斯恩尼斯和达克里罗伯逊同名漫画改编的美剧《黑袍纠察队》（The Boys）从国外火到国内，据知名数据分析公司Parrot Analytics公布的表格，该剧在播出后第五周每天获得的“有意向观看或实际观看”数量为5000万，远远超过了其他超级英雄类的美剧。

超级英雄穿着紧身衣满世界维和，他们均隶属于沃特公司，其中最耀眼的巨星当属公司头牌“超级七人队”：祖国人、火车头、深海、透明人、玄色、梅芙女王、星光。

在一次意外中，速度英雄火车头因为跑得太快没刹住，而将音像店小哥休伊的女朋友撞得粉身碎骨。女友的意外身亡，让休伊第一次意识到超级英雄“正义”并非那般纯粹，于是，他在落魄特工的引诱下组织反超级英雄团体“The Boys”，为女友伸冤。

解构超级英雄成为“非主流”时尚

在《黑袍纠察队》中，超级英雄终于被剥下了圣人的外衣，蜕变为不择手段的恶人。

火车头是一个瘾君子，深海是一个喜欢潜规则新人的猥亵男，透明人喜欢隐身后蹲坑女厕所，祖国人表面光鲜实则视人命如草芥……在利益驱使下，他们的黑暗面完全暴露，变得目无法纪、滥杀无辜，而沃特公司却把这些恶人打扮成英雄粉墨登场赚大钱。

最近十来年，美国两家超级英雄公司漫威和DC互撕、追赶，今年漫威出品的电影《复仇者联盟4》总票房更是超越了《阿凡达》，成功登顶影史票房冠军。超级英雄电影毫无疑问迎来了黄金时代。

“超级英雄文化”远远超出了娱乐资本的范畴，甚至在维护主流话语乃至政客竞选中，都能物尽其用。“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句超级英雄长年挂在嘴边的口水话，甚至被政客和商业精英拿来秀舆论。

有权力，就有异化。一定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吗？未必，也有可能是“能力越大，欲望越大”。从人类社会经验来看，后一种情况发生的几率反而更高。于是乎，当主流超级英雄在大银幕上构建他们的电影宇宙时，一种非主流的电影语言亦在蓬勃兴起，并以亚文化的形式低调存在。

2004年，皮克斯出品的动画片《超人总动员》，聚焦在了一个陷入中年危机的男超人身上。如果好莱坞编剧在20世纪末“超人”横行的“政治正确”中编出这样的故事，可能会让制片人笑掉大牙。

2008年，威尔·史密斯主演的《全民超人汉考克》重新定义了一个没有紧身衣的失败者。他酗酒度日，跟小孩抢冰淇淋，被抓进班房。

2010年的《海扁王》讲述了一个在美国郊区长大的孩子戴夫梦想成为超级英雄的故事。“穿着紧身衣勒着肯定不舒服吧？”这些反超级英雄的揶揄，充分展现着“反智主义”时代的平民诉求。

2012年上映的科幻电影《超能失控》，给“屌丝”以超人的能力，结果三个少年用超能力先是搞恶作剧后是抢钱杀人……超能力（权力）异化人的过程，表达得淋漓尽致。

娱乐文化对于美国政治的抗争

探讨超能力无限性与超级英雄人格有限性的议题，其实DC在《守望者》中有过浅尝辄止的尝试，这次《黑袍纠察队》对超级英雄的反讽和解构更彻底。

沃特公司的超级英雄们混杂了不同的身份，包括且不限于金牌偶像、救援特警、影视体育明星、亲善大使。而公司的业务跟美国现实中的财阀并无区别，政治选举考量、网络大数据分析、完善的上下游商业链，沃特的超级英雄生意深入了美国的方方面面，他们看似在打造超级英雄偶像挣钱，更像是在用“助人为乐、锄强扶弱”的口号迷幻民众。

“超级七人队”的老大祖国人，其超能力就是活脱脱的超人复刻版，不过，他在实验室中长大，满身都是程序、药物、训练的现代规训痕迹。他在电视上呼唤正义，反对不公，一副政客选举时拉票的派头;私下里，却自以为是、阴险奸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用记者掩盖真实身份，没事穿着红内裤满世界救人的男神一去不复返了。当“超人”去当政客和军火商时，特权的豁口便已经被打开。往昔正面的超级英雄人设都有一个基本的道德底线，即不能用超能力谋私。放在二三十年之前，美国观众能够接受如此下三滥的“超人”设定吗？当然不能。

超人于1938年在漫画家杰瑞·西格尔和乔·舒斯特创作的《动作漫画》中首次登场。不久之后，鲍勃·凯恩和比尔·芬格联合创作了蝙蝠侠。蝙蝠侠和超人都是最早诞生的超级英雄，他们成为后来各种英雄的原型。

超级英雄电影以其深厚的宗教意蕴承，给美国人带来了巨大的慰藉。大萧条时期，经济衰退，社会混乱，人们心理脆弱，无所依靠，超人故事的生逢其时，它用一个幻想的正义形象，使人们的心灵得到了慰藉。这些英雄形象在后来的时间里逐渐构建了超越娱乐的国家文化，如同希腊众神一般，他们是美国的神话英雄。

基于“国家形象”的考量，超人包括后来衍生出来的一系列超级英雄无不散发着“伟光正”的光芒。最近这几年，民粹主义勃兴，在美国社会没有什么不能被解构，包括政治。

大街上，一名父亲带孩子参与抗议特朗普的游行，标语是“让美国重新思考”，讽刺特朗普“让美国重新繁荣”的口号;今年美国政治学会（APSA）年会的主题就是“民粹主义与特权”，特朗普的民粹主义路线，尤其是其反移民、反全球化和高度民族主义的浓厚为政色彩引起学者的极度不舒适……

可见，超级英雄陷入屌丝化、嘻哈化甚至黑化，一方面是保守主义让位于流行文化的消費需求，另一方面也是精英政治让位与平民政治的表征。超能力与权力，超级英雄与政客，毫不掩饰地画上了等号，《黑袍纠察队》的忤逆，是娱乐文化对于美国主流政治的一次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