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寻路

吴亚楠

不良少年

“哐当”，一个饮料瓶被狠狠摔在地上，座位上的少年长长舒了一口气，“啊……汽水就是不错。”全然不顾周围人或诧异或嫌弃的眼光，自顾自地把脚架在了课桌上，吊儿郎当地跷起了二郎腿。老师怒不可遏：“黄轩，你都已经换了不知多少间学校，调了多少次班了，还死性不改，你长大了以后能做什么！”

“这用不着你管，你就教好你的书吧，你拿一辈子粉笔也比不上我家佣人赚的钱多！”

“你……你……”老师已是无语。

而这个看似不良少年，哦，不是，他就是不良少年的男生，叫黄轩。从小就成绩不好，但也不至于倒数。家里经商，称得上家财万贯，他又是家里的独生子，被家里宠得像小皇帝似的，中国的外国的高级教师源源不断地往家里请，可成绩却丝毫不见长。黄轩早已厌倦了这种生活。偏偏祸不单行，妈妈一直身体不好，确诊……确诊是癌症晚期。生死天定，再多的钱也换不来一条鲜活的生命。妈妈在黄轩的眼泪中与世长辞。从此，黄轩一蹶不振。16岁的少年，打游戏、混夜店、进网吧，足足混成了一副社会少年的模样。

不知是哪天，黄轩刚从网吧里出来，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悠。

“年轻人，你好像很不开心，有心事啊。”一个看似五六十岁慈眉善目穿着普通白风衣的老先生叫住了他。

“你谁啊，老子的事不用你管。”

“小伙子，我们新开了一家‘梦里寻路’的店，只要通过念咒语，就能看见未来自己的一生。”

“你有病吧，快去精神病院吧！”

老人也不生气，“如果你想体验，就打这个电话来找我吧——330330881。”

黄轩本不屑一顾，但不知为何，这串数字像钻入了他的脑海，紧紧地刻在了他的心上。再回头，老人已不见了。

“梦里寻路”店

入夜，咖啡厅里，老人坐在角落的卡座上，小口地喝着一杯黑咖啡，似乎在等人。时针在“滴答滴答”地转动。一会儿，一个身着黑西装的男子推门而入，细看，是黄轩的爸爸。

……

黄轩百般无聊地坐在床上，游戏打厌了，地上散落着一堆零食包装袋。

忽地，他想起了些什么。

“今天那老头倒奇怪得很，我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去砸了他的店。”

边嘀咕着便打起了电话：“330330881。”

“喂。”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友善的声音。

“你就是今天那老头吧！”

“是，你想来我们店铺体验吗？”

“是啊，我倒要看看你弄什么玩意儿。”

“好好好，地址在安乐街安谷巷九栋14号楼7楼”—— 一个很普通的住址。

“行，我有空就去。”

电话挂了，电话那头的老人露出了了然于胸的微笑，点了点头。

三日后……

“这就是你家店啊，又小又乱。”黄轩进屋后嫌弃地打量着这间房子，还踢了踢脚边那只白色的猫。

“小店是窄了些，不过布局很好的，我带你参观一下吧。”说着引了黄轩进内间。

只见屋子里有一张洁白舒适的床，像是天鹅绒做的，让人一看就想躺在上面舒舒服服地睡一觉。墙面是温馨的暖黄色，倒是整洁干净。一进入这个内间，便感覺整个人放松下来了。

“好了，老头，现在我也来了，你有什么把戏就耍出来吧！不过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打些什么绑架勒索的歪主意，我爸不会放过你的。”

“小伙子，先别急，先去榻上坐会歇歇。”说着命助手小夏给他倒了一杯茶，淡淡的桂花味。与此同时，老人走到了一个迷你音响前，轻转按钮，舒缓颐神的音乐随即响起。像是贝多芬的钢琴曲，又像是轻柔的古风舞曲。如小溪般缓缓流淌，如白云般悠悠飘荡，如春风般轻轻拂过。黄轩坐在软榻上，玩起了手机。不一会儿，就感觉累了。打了个哈欠，两手一伸便挨在了枕头上。

这时，老人悄悄地走了进来，用低沉苍老的语调说：“小伙子，要听我讲个故事吗？”

“讲吧讲吧！”黄轩本就困意来袭，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你走在一条小路上，这条小路引领你通向了一个小村庄。村庄里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金黄色的麦田，金黄金黄的，在随风飘摆。清新的空气让你心旷神怡。麦田旁有茅草小舍，一派优美风光。这时，你眼前出现了一道门，你透过这扇门看到了你以后的自己，还有很多很多……”

老人话音未落，黄轩已早早地进入了梦乡。

妈妈，你别走

整了整校服的衣领，梳一把头发，背起书包，从车里下来走进学校。“我今天该先复习哪科，昨天的数学试卷错题该怎么解呢？”正沉思间。

“嗨，黄轩，下午一起踢足球吧！”

“没问题，不过要等我复习完才行，不介意晚一点吧！”

“好说，好兄弟嘛！”

课堂上。

“X的3次方等于7的平方，再加上这个……”老师在上面认真地讲课。“黄轩，你最近进步了不少，来，这道题你试一下。”

我自信地走上讲台，随手拿起一支粉笔在黑板上开始解题，落下一行行工整的字迹后得出结论：X=21。

“黄轩同学解对了，大家给他点掌声。”

我在同学热烈的掌声中大舒了一口气，走下了台。

晚自习。

在灯光下，我紧张地复习着课本。一字一句，一行一页，每一个字符都不放过。脑海里回忆起家教老师讲的记忆方法，将其牢牢地记在脑海中。过后，拿起习题和模拟卷，专心地做起了题。结束后，是批改、抄错题本、改正……每一个复习的步骤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灯光下，认真的少年正头也不抬地读书，棱角分明的侧脸如此帅气，更添几分成熟。

夜晚，梦乡中。

“妈妈，是妈妈吗？”我不顾一切像儿时一样地扑到妈妈怀中。长大了，长高了，反倒是我把妈妈拥在怀中，紧紧不放手。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夺眶而出，模糊了视线。“妈妈，你为什么这么早就离开我了，我不要！”

“傻孩子，妈妈虽然不能和你见面，但时时都在天上看着你呢！”妈妈还是一如既往地慈祥，一如既往地喜欢边聊天边抚摸着我的头，哪怕现在我已经高出她许多。

“那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像家里一样过得好，有没有人欺负你？有你就告诉我，我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揍扁他。”

“没有没有，我一辈子坦坦荡荡做人，走了也自然能平安一生。”

我正紧抱着妈妈感受着她的体温，她的身体，包括她的每一缕发丝。

忽地。妈妈神情严肃了起来，“轩儿，你本是一个好孩子，妈妈不指望你飞黄腾达，只愿你好好做人，照顾好你爸爸。谁知……谁知你现在不务正业，小小年纪就旷课打架抽烟喝酒……妈妈都在天上看着呢！你怎么对得起我和你在世的爸爸，我们以前那么疼你！你让我怎么跟你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交代啊！”

“妈，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太想你。只有这样，我才能逃避一切，才能不让自己那么痛苦。”

“不，轩儿，你要做一个好孩子，一定要振作起来，妈妈相信你。记住，妈妈在天上看着你呢！”

“妈妈，你别走……”

一个激灵，我从梦中醒来，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吸毒入狱？

一切如往常一样进行着。

“走走走，全部双手抱头，上车上车。”

“你们一个两个，17岁18岁，聚众吸毒，毒品会害了你们一生的，你们对得起你们的父母吗？”

“还有你，黄轩，自称‘大哥’带头进行所谓的帮派斗殴，聚众闹事，还打伤了人，已经成年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警察先生，对不起，轩儿的母亲早逝，我平常又忙于公事，没能教育好他，希望您能从宽处理，这次以后我一定会好好教育他的。”

“黄轩爸爸，经过这几天的审讯，我发现黄轩抱着一种‘钱能解决一切’的心态，目中无人，我告诉你们，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犯了什么错就该承担什么样的代价！”

“是是是，这次我们一定公私分明的，决不会走偏门的。”

爸爸与警察谈了一番后，出来时依旧神色凝重。

过了好几日，判决书终于下来了。

“黄轩，18岁，聚众斗殴使人重伤……”

前面的一堆话我都充耳不闻，只最后一句，给我一道电闪惊雷。

“根据相关法律，依法判处入监，两年不得上诉。”

我疯了一般掙扎着手上冰冷的手铐，“不可能，不可能，我家这么有钱，拿钱也能砸死你，不可能，我要再请一个好律师，你等着……”

一旁的爸爸虽正襟危坐，但早已红了眼眶。

“黄总，属下就不懂了，您明明可以请一个更好的律师打赢这场官司，为什么要这样呢？”

“算了，就当是给他一个教训吧，让他以后好好做人。”

“哐当！”监狱的门从身后关上，我绝望了……

你的未来由你选择

黄轩猛地睁开眼睛。

还是那间房子，黄色的墙，天鹅绒的床，以及眼前正和蔼地望着自己的老者，原来，只是一场梦，还好还好。

“老人家，我为什么会做这样一场梦？”

忽地又想起了什么。

“难道这就是我的未来？”

面对黄轩一串炮连环的一个又一个问题，老人只笑而不语，而后缓缓吐出八个字：“你的未来由你选择。”

“小夏，送客。”

不知过了多久，黄轩早已离开了小店，游游荡荡地走在街上，脑子里还在想着刚才那场梦，一个又一个场景在脑海中如走马灯似的闪过，令他久久没能回过神来。末了，又细细品味老人的那句话“你的未来由你选择”……

而这种种的思考让黄轩忽略了一些事情。

比如说：这里怎么会凭空出现一家“梦里寻路”的店，还不收钱？那位老人究竟是谁，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耿老先生，您老人家的催眠技术果真是国内最顶尖的，能让轩儿看清自己。”

“轩儿爸爸，您谬赞了，我能用我的所学帮助到轩儿，我很高兴，如今轩儿经历了一番事情，但愿他能改头换面重新做人吧，他还小，还有很多机会在等着他。”

“一定会的，我黄某人相信耿老先生的技术，同时也相信轩儿本性并不坏，若能被人适当提点，必能醒悟过来，好好做人。”

“对了，耿老先生，这次能请到您出山，我黄某人感激不尽，这张支票是我的小小心意，望您一定要收下。”

“不必了，我做人的原则是不为金钱，只为做自己想做的事，去追寻自己的梦想。”

“还有，过几日我打点好这边的一切就会离开这里，去外国授课，把心理学和催眠术更广泛地传播，或看机缘巧合，我能不能再帮一些需要帮助的人……”

“为什么，耿老，是我招呼不周吗？”

“不是，这是我计划中的最后一步。轩儿一定还会回来找我，到时就会找机会查清我的底细。我的离开就是为了不揭穿此事。让它在轩儿这孩子心中就是一个谜吧。”

人生如梦，梦如人生

几十年后……

一个浑身酒气的少年晃晃荡荡地走在街上，手指间夹着一根烟轻放到嘴边，又吐出长长的烟雾，一副醉生梦死的模样。

“年轻人，你看起来很不高兴啊，是有什么心事吗？”一个身着白色风衣慈眉善目的老人家叫住了他。

“死老头，哪来的，老子的事不用你管。”

“小伙子，我们新开了一家叫‘梦里寻路’的店，只要通过念咒语就能看见自己的未来。”

“脑子进水了吧，回精神病院去吧。”

老人也不生气，“如果你想体验的话就打这个电话到小店——33033088，我叫黄轩。”

人生如梦，梦如人生，到头来只是一场镜花水月。不过老天妙计，让每一个人的人生中有灾难也有幸福，有挫折也有成功，美好的、痛苦的、开心的、失落的……因为跌宕起伏的人生才是“人生”。漫漫人生路一旦入局，往往“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当你拨开迷雾重重，历经重重困难，你就会发现，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原来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