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的前前女友,唱了一出独角戏

2019-09-10 07:22安不语
女报 2019年4期
关键词:阿莲爸妈感情

安不语

我第一次见到一个人在爱情里偏执至疯魔的样子,是在阿莲的身上。

阿莲是我哥的前前女友,他们在一起8年,那时候阿莲二十二岁,我哥二十三岁。

二十二岁的阿莲已经从老家广西出来到深圳打工3年了,虽然交过两个男朋友,但据她的说法,都是懵懵懂懂的,啥也没发生。遇到我哥的时候,我哥还没正式谈过恋爱,两个人都很青涩,除了阿莲初恋男友的身份,他们所有的第一次都给了彼此。

阿莲跟我说这些的时候,从她的神态语气,我可以明显地感受到,她是很骄傲和欣喜于俩人可以分享彼此的这么多的第一次,并且对两个人的未来是很笃定且充满了期待的。

我心里有些淡淡的怜悯,因为我知道,他们的未来并没有如她想像中的那样乐观。

他们交往的第四年,阿莲第一次来我家过年。我哥说原本没打算带她来,是她自己拎着包就跟到车站来,不好再把她赶走,只好带来了。你听这话,可见我哥对阿莲,并无多少真心和尊重。

我爸妈第一次见到阿莲,可以说是非常非常失望的,脸色是肉眼可见的黑下来了。阿莲很瘦,颧骨很高,用我爸的话说,就是长得没有“福相”,还是个外地人。当然后来我知道了,“外地人”这个选项也并不是那么绝对的,主要是第一印象不好,以后处处皆有可指摘之处。

阿莲在我家涮筷洗碗全包,算很勤快了,在我看来,实在没什么可挑剔的。我无法理解我爸对她那样顽固的不喜到底是从何而来,作为一个“公公”,挑剔未来儿媳的地方竟然是长相!这也太没说服力了吧。

我爸妈对她的不喜真挺明显的,我不知道阿莲在面对这种不喜的时候,心里是种什么感受,有时候,我都替她尴尬,若是我面对此种情形,早就面红耳赤、坐立不安,恨不得马上离开才好。反正她外表看起来还挺自在的,适应良好的样子。也可能她心里清楚,但她并不在意,她的目光永远只流连在我哥的身上。

我从没见过这么“粘人”的女朋友,真的是一分钟都不想分开的感觉,我哥走到哪,她必定要跟到哪。好几次我们三个一起走路,我跟她稍稍落后几步在后面说话,一分钟之内,她必定会匆匆结束话题,丢下我追上前去,搞得我心里挺不舒服的,想着“怎么的,跟我说话你就这么不耐烦”?

我有时看着她在谈到我哥时,笑容甜蜜,兴致勃勃规划家里房子装修之类有关未来的话题时的样子,会很替她着急,恨不得摇着她的肩膀告诉她:现在还远不到考虑这些的时候呀姐姐!你得先让我哥答应娶你才行呀!很明显,我哥并没有想跟她走到最后,她这些关于未来的种种计划,终究只会是一场独角戏而已。

之后的四年,每年她都来我们家过年,有一年我哥自己回来没带她,她自己转三趟车竟也能找到我家这么个小山村地来了。我妈委婉劝她:“要不,明年你先回你自己家过年去吧,你看你出来打工这么多年,一直都没回家过年,你妈得多想你。”

她笑嘻嘻地回道:“我有打电话回家的,家里人知道我来这儿了。” 我看到我妈转过头偷偷翻了个白眼,内心大概有弹幕疯狂刷屏吧:姑娘唉,我的重点是这个吗?是这个吗?

我爸质问我哥:不是说要分手吗,怎么又来了?我哥总是说:“每次跟她提分手,她都要死要活的,多说两句就说要掏刀子,我能怎么办?”

以我一个局外人的眼光来看,还真看不出来这俩人是闹过多次分手的情侣,每次看到阿莲,她都是一副仿佛俩人马上就要结婚生子的样子。我背地里问我哥:“你真提过分手吗?还是这只是你应付爸妈的借口?”

我哥被问得不耐烦了:“说了说了,她不同意,要闹自杀,我总不能真不管她吧。为了让她死心,我真是把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 我哥说有时她疯起来,拿着把刀乱晃,还把他衣服全给剪碎了,吓死个人。

呃……这么夸张的吗?我看我哥对阿莲,也不像是不喜欢的样子呀?这分不了的手,真的只是因为阿莲的哭闹纠缠吗?

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问阿莲:“我哥说跟你提了分手了,你怎么想的呀?”

她笑着否认:“没有的事,吵架的时候说的气话,哪能当真呢?都要结婚了,不会分手的,哈哈哈……你以为是真的呀?”

听她語气轻松,并无一丝阴霾,瞬间衬得我们一家像个“傻X”,敢情在我们家庭内部引发了大风暴,个个被搅得焦头烂额的问题,人家根本就没当回事儿!

原来我哥三番两次说的“分手”二字,光是自个儿说得认真了,在阿莲这里,竟只是吵架的一句气话!

究竟是我哥的说话方式有问题,还是这就是传说中的“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我们都觉得,是我哥太过优柔寡断了,搞到最后伤人伤己。只听说过找不到女朋友的,哪有人真想分手,会分了三四年都分不掉的,总感觉那些被分手就要死要活的事离我们的现实生活还很远。

直到有一回阿莲打电话给我,说她跟我哥吵架了,很激烈。她说她得跟我说一声,免得到时候发生些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吓了一跳,听这用词,莫非是要发生血案不成?脑子里立马浮现出黑体加粗的社会新闻标题,类似什么“情侣吵架酿惨剧,双双殒命出租屋”之类的。吓得我脊背发凉,赶紧安抚她冷静冷静,她说:“我现在很冷静,总之我是不会答应分手的,我付出了这么多年的青春,你哥要是逼我分手,我自己都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回,我有些理解我哥了。换作是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随后的几年间,我对阿莲的同情和怜惜渐渐消磨殆尽。

她断断续续跟我说过一些我哥的事,什么出去鬼混、夜不归宿、吵架动手等等,我就问她:“这听起来简直就是渣男本渣了,你为什么还要坚持跟他在一起?”

我说:“你想过你真跟我哥结婚后的日子吗?想想你的处境:你公公婆婆不喜欢你,你老公对你不忠,可能还会有小三小四的找上门来,你觉得你的婚后生活会幸福吗?想想这样的将来,你不觉得前路灰暗吗?更何况现在的情况,是他并不想跟你结婚,你可惜你这8年的青春,难道就没想过这样继续耗下去,很大可能到最后,不过又是另一个8年的青春错付,终究只是一场空呀!你何必继续在他身上耽误时光呢?已是看不到出路了,为什么不及时止损呢?”

她沉默良久,说:“就是离不开他啊,我们都在一起8年了,现在让我就这样放手,我做不到。”顿了一下,她又补充道,“再说,你哥对我也挺好的。”

这样她都觉得好?好吧,既然当事人都觉得好,我又能說什么呢?三观不同,无法沟通。

她有时也打电话问候我妈,我妈跟她说过各种劝她放手的理由,从开始的温和委婉,逐渐到苦口婆心,直至最后疾言厉色,她的反应始终如一,就一句话:“我们的感情是很好的。” 仿佛只要抓住了她所认定的“感情”,别人所说的一切于她来说都是过耳不过心,她听着毫不动容,说的人憋得一肚子气。

最后我妈无话可说,索性再不接她电话。两三次过后,她打给我,问我妈的电话怎么打不通,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我竟不知该怎么回答她。她难道从来就没想过,会有别人不想接她电话这种可能吗?

一个生活在群居社会中的人,是如何做到活得如此自我的?

就在我以为,阿莲跟我哥之间的纠葛很可能会缠缠绵绵到天涯的时候,他们分手了。

这场分手来得猝不及防,且杀伤面极广。我更不会想到,在他们最后的大结局里,竟然还有我的戏份。

过完春节,大家都赶着回去上班,火车票不好买,我用抢票软件帮我哥抢到了一张去往杭州的高铁票。阿莲非要跟着我哥去杭州(她上班的地方在深圳 ),于是就叫我也帮她买张跟我哥一样的票,我跟她说春运的票不好买,买到我哥的票是运气好捡着漏了,她的票未必能买到。我劝她回深圳算了,她坚持要跟在我哥身边。

我爸妈气急了,打电话给我,对着我骂了她一通,叫我不许给她买票,我哥也打来说不必给她买,(我心想这一个个的,说得好像只要我想买就能买得到一样。)结果我自然是没给她买,没想到,这个举动,打开了她的另一面。

她很快打电话来骂了我一通,说我小气,是怕她不给我买票钱,说我没良心,现在混得好了就看不起她,忘了以前她是怎么怎么对我好的。

这顿谩骂来得如此突然,我竟不能反应过来。我绝不会想到,这样一件在我看来很自然的“小事”,会招来这样一场痛骂。我又不是个反应快、会吵架的人,愣是默默地听完全套,让她骂了个痛快。

挂了电话,我觉得太生气太委屈了,立即打给爸妈告了一状。这个行为很冲动,也显得我很幼稚且软弱。

于是,这份愤怒立即转移到了我爸妈身上,加剧了我爸妈对她的不满。我爸立刻把阿莲骂了一顿,说:“她(指我)长这么大,我都没有这么骂过她,你算老几?这都还没进门呢,你就这样对她,你以为你是谁?以后不许再来我家。”

我不知道这场冲突在阿莲和我哥故事的最终结局里,究竟占了多大的份量,在知道我爸把阿莲骂了一顿后,我心里虽说仍然对她有怨怼,却也有些隐隐的不安,我怕自己无意中成为破坏别人感情的帮凶。

大约过了两个月之后,阿莲给我发了几条短信,通篇脏字,各种带生殖器官的诅咒和谩骂,不堪入目。难以想象,这样的话会出自印象中那个单纯姑娘之口,想当初我们刚刚认识没多久,尚不熟悉的时候,她就跟我聊起一些私密话题,我听得略微尴尬之余,心里默默判断:这是一个单纯的姑娘。

想不到这样一个人,一朝翻脸竟然会变得这么的……难以言喻,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或许,我当初对她的认知,本就是错误的。

在我人生的这前二十几年中,从未直面过如此直白、如此低俗粗鄙的言语,扑面而来的恶意,以及羞耻感仿佛要将我淹没。我这二十多年一直规规矩矩的乖孩子一个,想到背后竟有个人如此深切地恨着我,瞬间觉得毛骨悚然。

把她的号码拉黑之后,又过了大半年,她用新号码给我发了短信,竟像过去那些未曾发生过一样,若无其事地问好,客客气气寒喧,然后发了张新生儿的照片,说那是她刚为我哥生的儿子。

我没有理会她,回头问我哥是否确有其事,我哥说有朋友两个月前刚见过她,肚子根本没鼓起来过,哪里来的孩子。

我不解:“她为什么单单把照片发给我?是要戏弄我,进而报复我吗?要说我们家里她最恨的那个人,难道不该是你吗?”

我哥说不,她最恨的人是我,“大概她也找不到别人去恨了吧!对我她不愿恨,对爸妈她不敢恨,可不就只剩下你了。”他对我解释道。末了又嘲笑我:“她骂你的时候你就该狠狠地骂回去啊,凶狠一点!”

明白了,她是觉得我最好欺负。

那是我最后一次收到阿莲的消息。此后,阿莲的故事才算是真的翻篇了。

我回头去想,为什么她独独最恨我?除了上面猜测的那个因素外,还有没有一种可能:在当时,她把跟着我哥一起走,当作是挽回她爱情最后的办法,而叫我帮买的那张票,就是她最后的机会。而我没有帮她买票,在她看来,就相当于是我亲手断送了她的爱情?

谁知道呢?感情的事,终究难为外人道也。也许我作为外人,只看到了我哥无情的那一面,而我哥的爱只展现给了她一个人看到,这些爱的时刻让她深陷其中,让她只记住她愿意记住的那些,谁阻止她,谁就是她的敌人。

或许,她就是这样,渐渐变成了我眼里的“偏执”的人。

我想,可能在有些女人的爱情中,那些重要的时间、事件、人物,在感情圆满时是闪闪发光的,一旦感情失败,反而迁怒那些在外人看来“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不是她们真的这么“理不清”,而是一种潜意识里的不舍得,不舍得怪罪那个爱的人,不舍得后悔那些过往的时光,只好另找一个支撑点,当作是对这段感情的“失败”有了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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