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初生的“问学馀事” 岭南书法大家

2019-09-26 13:38覃毅黄堃媛
源流 2019年7期
关键词:暨南大学古文字古琴

覃毅 黄堃媛

琴棋书画,吟诗作赋,是为古代文人君子的雅好;对醉心古文字的陈初生来说,这些时代遗珠却是他乐此不疲的一生挚爱。

50多年前,武大珞珈山,还是本科生的陈初生独自潜行拜访名师刘赜。彼时年轻的他求学若渴,以诚心感动了诸位恩师,自此开启了自己与古文字的不解之缘。

近日,由广东省人民政府文史研究馆主办的“问学馀事—陈初生书法作品展”在广州艺术博物院开幕,岭南书法界名家济济一堂,堪称盛事。

此次书法展是为陈初生在广州的第一次大型个人展,近百幅书法与琴铭作品亮相,“今年新中国成立70周年,我也73岁了,书法生涯的回顾,更是一次致敬礼。”陈初生告诉记者。

书法展同时出版《三馀斋丛稿》,均是陈初生长期从事文化研究与艺术创作的缩影。记者采访陈初生,探访展览背后的创作故事。

“学问深厚,以学养支撑书法”

在岭南书法界,陈初生以文人书法饮誉书坛。不仅是因为其书法有极高造诣,更因为他在古文字研究领域的成就、对古琴的造诣,成就了陈初生文人书法的高度。

多年来,陈初生以其笃定信念坚守文人书法涵养,愈是静心创作,愈是享誉不断。

书法展开幕式当日,陈初生的诸多学生和老友齐聚一堂,同样热爱书法的暨南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教授蔡铭泽特作《深谢严师》以示祝贺。“一般的人称老师为‘恩师,但是陈老师是严师,他会对学生的缺点和错误严厉指出,这样学生也就会牢记在心。每当到关键时候,就会想起老师的教导。”

蔡铭泽接受采访时表示,岭南书法的繁荣,中山大学功不可没。容庚、商承祚在金石学、古文字学方面颇有建树,成就为一代书法大家,陈初生即是得真传的弟子。“陈教授学问深厚,以学问来支撑书法,不是单纯的流于表面,他的金文和秦隶是时代的经典。”

陈初生毕生以教学和研究古文字学为主要工作,在暨南大学任教時,他心系书法教育,牵头开设书法选修课,课堂向兄弟院校开放,承认所学课程的学分。在担任暨南大学语文中心主任时,陈初生直接萌发了创办艺术中心的愿望。1992年,暨南大学开设中国文化艺术中心。当时,全国综合性大学开设艺术教育尚属少数。

暨南大学艺术中心为之后的艺术学院打下了前期基础,他引进的曹宝麟、何思广、方楚乔、陈志平、谢光辉等教师,后来都是艺术学院的中坚。陈初生也一直被视为暨南大学艺术教育的奠基人。

除了在本校本职范围内从事艺术教育外,陈初生还在业余对社会艺术教育投入了相当的精力,他担任广州军区老干大学的书法兼职教师十九年,此外兼职担任广州书画专修学院教授多年,深受学员的欢迎。

据广州市海珠区书法家协会主席、广州书画专修学院副教授秦建中介绍,大概2004年时,陈初生在广州书画专修学院开设的书法高研班一开课就爆满,他也是慕名而去的追随者之一。“陈老师教学有道,也是有别于其他书法家最大的优点。藏头护尾、中锋行笔、婉转通畅、对称平衡—他给学生剖析篆书十六字诀,精炼概括,使学生终身受益;他能够把文字学的知识,跟书法结合起来,告诉学生字的来源,在理解基础上把字写好。”

作为陈初生的较早的一批学生,秦建中认为:“陈老师的作品中间能够保存一种书卷气,在他的书法作品中间感受到一种文化气息。丝毫没有任何浮躁的迹象,较好地体现中国书法肃穆安静的审美境界。这不是技法层面的东西,而是靠学养的积累和艺术的情怀。”

传承恩师遗风  “括囊无咎”受用终生

陈初生出生在湖南农村,家里是地道的农民家庭。4岁半那年,陈初生家对面不到200米的地方建起了一所小学,虽然条件很差,陈初生仍然乐此不疲地往学校跑。“解放后我们村里有了第一所小学,建在一个庙旁边,当时有人在那敬菩萨,他们敬菩萨,我们念我们的书。”陈初生回忆说。

在那个物质条件奇缺的年代,钢笔和铅笔简直天方夜谭,陈初生一开始读书用的就是毛笔,他笑称这是“童子功”,从小就用得很顺手,慢慢发展成了爱好。所以他几乎承包了初中班里的墙报制作。

“那时候写字还不得法,不是从‘书法的角度去练习,直到上了大学跟着名师才开阔了眼界,并结缘了古文字。”考上武汉大学中文系后,陈初生有幸得著名甲骨文学者夏渌和章黄学派的传人刘赜提点,从此开启了与古文字的漫长情缘。

古时文人治学讲究师门,师从章黄学派令陈初生喜不自胜。学生求学若渴,老师博学善书,两人有了无间的默契。于是刘赜传授篆书书法,每笔每画细加指点,所写篆书,逐字批注。陈初生谈到此,感叹道:“老师的点拨与示范,让我醍醐灌顶,真是胜读十年书!”

对于陈初生,刘赜传授技艺的同时,更把文人士大夫之气传给陈初生。已是当时有名书法家的刘赜,墨迹珍贵。为时刻警醒陈初生,刘赜将挂于自家屋中多年的作品《括囊无咎》赠予学生。“括囊无咎”语出《易经》,指口袋收紧不露破绽,意喻谨言慎行、谦逊为人才能不招祸患。这成为陈初生受用至今的金句良言。

而其后在中山大学师承恩师容庚的经历,让陈初生至今念念不忘。据陈初生回忆,容庚经常拖着老迈身躯到宿舍看望学生。每次老师来访,学生就在墙上画“正”字记录,结果毕业时发现墙上“正”字竟数不清。后及至容庚去世,陈初生挥笔写下挽诗:“墙头正字应犹在,记得先生数度来。”随后,陈初生历时6月作长文《学者容庚》,一方面纪念名师,另一方面也是提醒自己时常秉承先师遗风,做一名“真君子”。

几十年岁月流转,陈初生依旧铭记恩师教导,保持对书法的热忱赤子心。

对于现代派,陈初生认为书法立足于文化积淀,“喜欢写字又喜欢接受西方流行的理念,用那样的思想来指导书法,是比较急功近利的。”陈初生表示,写字首先要认字,古文字更需要严谨。“西方文化的理念尽管很热闹,但生命力不强。所以我们当代人应该很好的去研究,创作出符合这个时代的能够有历史高度的作品,这样才能对得起历史。”

书法是“问学馀事” 花“笨功夫”学好

陈初生把这次展览主题定为“问学馀事”,把自家居室起名“三馀斋”,以往著作中也常见“馀”字。

陈初生告诉记者,《三国志:董遇传》有言:“董遇言为学当以三馀,曰冬者岁之馀,夜者日之餘,阴雨者晴之馀也。”意思是,冬天是一年中的闲馀,夜里是一天的闲馀,阴雨天是平时的闲馀,要善于利用这“三馀”勤奋读书。“于我而言,主业是学术研究和教学,书法是‘馀事,需要用休息时间下‘笨功夫去学好。”

即使是“馀”事,陈初生这些年来青灯相伴初心不变,把它做到了极致。

早在2012年,北京人民大会堂全国人大常委员会会议厅“人民万岁鼎”铸成,并正式陈设,宝鼎上方正中刻的“人民万岁”印章和鼎内壁铭刻的95字金文便是由陈初生书写,一时间传为佳话;

位于白云山九龙泉摩星岭的广州碑林,高2-3米,内容为清朝一名诗人所作的诗词,是为陈初生受命以金文书写,镌刻而成;

2013年,武大120周年校庆,陈初生受命为母校所做“自强、弘毅、求是、拓新”八字刻石,记载了武大的一段历史,至今立于武大校园内勉励着后来学生;

从暨南大学教授岗位上退休后,陈初生开始学古琴,近10年来日日习琴,藏琴并制琴铭,挖掘岭南古琴文献。每逢高朋毕至,兴之所至,陈初生便演奏几曲。谈到古琴的好处,他认为,弹奏古琴是“与古对话,与自己对话”。至今他已收藏古琴60余把,琴谱现存3000余首.......

“古人弹琴寄托情感,琴乐里头有情感的东西,或斗志昂扬、或阴郁哀婉,琴韵有音韵、节奏,有如行云流水一般的韵律;书法也是一样,有浓淡轻重、起承转合,哲学原理是一致的。”陈初生把琴乐视为对书法的一种反哺。

他把自己的这些雅好打了个比方:“很多知识都是融汇而成一体的,吃饭的时候,吃鱼吃大米吃肉,都是单向的。但是发挥作用的时候,到底哪个起作用,讲不清楚的。学习的时候,都是分学科分类的,但运用起来需要触类旁通。”

“心无挂碍,身体康强。” 陈初生其中一幅书法作品以圆润的笔触给人一种通达舒适的感觉,而回顾一生挚爱的古文字和书法,以及古稀之年自得其乐地学习古琴,他的答案是:我很幸福!

猜你喜欢
暨南大学古文字古琴
释古文字中的“杪”及相关字
寻琴记:古琴的前世今生
张俊波 情寄古琴,乐以忘忧
古文字“刀”“匕”混同——兼説舊釋“從宜從刀”之字
古文字“丙”與古器物“房”
寻访千年古琴
古琴的收藏价值在何处
“派系撕裂校园”:暨南大学驱长风潮研究(1933—1934)
从古文字的角度看李阳冰对《说文》的说解
2016年中国新闻史学会学术年会在暨南大学成功举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