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文字到不了的地方,让画面来

2019-10-18 01:24张文静
读者·校园版 2019年20期
关键词:插画科幻绘本

张文静

“科幻的本质是画面。”科幻作家韩松说,“科幻创造了四个世界——空间世界、时间世界、虚拟空间世界和精神世界,它们都是靠画面来表达的。日本京都动画纵火案的发生,让我特别伤心,因为我觉得他们毁灭的不是一个动画工作室,而是四个世界。”

如何画出“点燃太阳”

2011年年末,科幻作家刘慈欣在去往阳泉的火车上写了一篇科幻童话——《烧火工》。主人公萨沙来到世界尽头,向负责点燃太阳的烧火工求助,请他“救救自己心爱的冰儿”,由此展开了一个温暖的故事。

烧火工必须日复一日地捕鲸、炼鲸油,用鲸油点燃太阳,以这种笨拙而孤独的方式给世界带来光明。造火箭、登天、摘星星、捕鲸、下矿井、炼鲸油……这些用文字描写出来的视觉奇观,应该如何用画面来呈现呢?

这是插画师BUTU在2012年年底就开始思考的问题。

当时,科幻文化品牌“未来事务管理局”创始人姬少亭找到BUTU,请她为《烧火工》创作绘本。BUTU说,她遇到的第一个挑战就是画面“是否要老老实实地呈现文字描述的情景”。

“《烧火工》有一种严谨的浪漫,单纯的文字叙述已经很有画面感了。虽然用画面直接呈现文字会很美,但从艺术的层面来看,没能实现突破。我想让画面更自由,于是,很多问题就出现了。”BUTU说。

BUTU最初构思并创作了一些画稿。后来,因不到2岁的儿子患病,她把所有的工作推掉,专心陪孩子治疗。几年后,当孩子康复,BUTU重新拾起《烧火工》时,她已经对这个故事有了完全不同的理解。

“之前,我只想用一种梦幻的、有着梦境般画面的方式去体现这本书的神秘质感。后来,我更想让大家感受到这个故事内在的力量和精神。于是,我把画风变得更肆意、更粗糙。”BUTU说。

2019年,《烧火工》绘本出版。其中的插图以灰色为基调,点缀以猩红、明黄、湖蓝等跳脱的色彩,以丙烯等多种材料综合绘制,风格粗犷、色彩绚丽,仿佛远古洞穴壁画。

文字与画面的平衡

《烧火工》的绘本显然融入了BUTU的很多理解。科幻插画师经常会在“尊重原文”与“自由发挥”之间选择后者吗?BUTU说,也不尽然。

“这需要看原作者的文风。”BUTU说,“比如《烧火工》这篇童话,它整体的文字描述是荒凉空寂的,没有过于强调某些场景细节是必要的、关系到剧情走向的,所以我在创作插画时也不用特别强调这些场景。因此,我可以用表现主义油画的风格,用更质朴的手段来呈现,就像打破一个外壳壁垒,把文字内在的东西直接展现出来。”

“但如果是韓松的作品,我就会用看似很具象但又违反物理世界常规的奇异画面来呈现。”BUTU说,“不管是谁的小说、谁的故事,我要自由发挥的并非故事的表面,而是内在的东西,理解内在必定要有自己的解读和感受,在这里我有很大的空间去发挥。”

在为《韩松精选集》创作封面时,因为感受到了一种“想要撕破隐藏我们恐惧的面纱”的感觉,BUTU特意设计出一堵斑驳的红色墙壁,然后将墙上贴着的东西撕开,露出纯黑色的底。

“插图最终要呈现给读者,让读者去看,而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观点和预设。我不能达到所有人心里想象的样子,也不可能通过投票统计出大多数人喜欢什么样,然后我来画。那样的话,插画师是没有创造性的,只能迎合别人的观点和评判。”BUTU总结自己的经验时说,“要想画一幅好作品,首先要明白想象中的场景是什么,其次是找到能让人们看明白、接地气的参考物,最后要发挥创造力,在绘画中把感觉传达出来。”

擅长营造氛围、传递感受,把很多元素解构重组,是BUTU鲜明的个人风格。在她看来,科幻插画的一个鲜明的特点就是要把人的感觉引导到那个未知的领域中去。

科幻作品必定充满想象力。然而,有些科幻故事虽然描述的是不存在的事物,但依然可以在现实中找到依据。科幻插画的创作时常要在想象与真实间找到平衡点。

创作《烧火工》绘本时,BUTU故意把鲸的骨骼画得异常庞大,超乎常理,以营造出自由而浪漫的氛围。但这并不意味着仅仅坐在桌子前把想象出来的鲸画出来就可以了。BUTU在网上搜索了很多鲸骨的照片,又特意跑到博物馆去观察真实的鲸骨。“我去了一次北海的海洋馆,发现那里居然有一架完整的鲸骨骼,我就站在旁边看了个仔细。虽然我已经画了很久的插画,但还是忍不住观察了它很久很久。”

“科幻的本质是画面”

“科幻的本质是画面。”韩松在回忆自己读过的科幻小说《弗兰肯斯坦》时说,“它留给我最深的印象就是那个狰狞、丑陋的怪人形象。在这本小说的写作地——日内瓦湖边,弗兰肯斯坦已经变成了一个视觉形象——一座雕塑。”

韩松称自己的创作过程就是“先看见,先有画面,但我不会画,只能把它变成文字”。在他看来,正是由于科幻常常描述不存在的事物,所以它不能只靠语言和思想来呈现,因为“语言只能接近真相,但不能抵达真相”。

“视觉奇观”是科幻的重要组成部分,画面则是奇观的桥梁,它以插画、海报、封面等形式参与叙事,给予读者从文字中无法得到的感受。无尽星空、时间循环、未来人类……在一些欧美国家,科幻的平面视觉艺术已经有了深厚的积淀。

自19世纪中期第一部科幻小说《弗兰肯斯坦》诞生以来,科幻插画就随着科幻小说的发展历程逐步成长。19世纪下半叶,英国插画家沃雷克·伯格为威尔斯的小说《星际战争》创作了六大长卷插图;N.C.怀斯、威廉姆·艾尔沃特都曾为《神秘岛》《海底两万里》等作品创作过插画。在那时,科幻插画领域就吸引了一批职业艺术家加入,比如法国艺术家吉恩·格纳尔德就创作了小说《另外的世界》,并且亲自为之创作了插画。

到了20世纪初,众多科幻杂志兴起,如《惊奇故事》《银河科幻》《新奇科幻》等。《惊奇故事》就聘请了专门负责科幻插图的职业艺术家,创办这本杂志的雨果·根斯巴克正是“雨果奖”名字的来源。

尔后,漫画行业也依靠科幻题材取得了成功,“漫威”和“DC漫画”的超级英雄系列已经成为经典。电影、游戏行业更是把科幻插画的发展推向了更多方面,有大批受过专业美术训练的人加入电影和游戏的原画创作中。

在中国,科幻的平面视觉设计才刚刚起步。但毫无疑问,它有着巨大的发展空间,因为此时的中国科幻已经储备了足够的视觉奇观:刘慈欣《三体》里的二维太阳系,《烧火工》里的鲸骨火箭,韩松《地铁》中的诡谲列车、《红色海洋》里闪闪发光又亘古沸腾的水下文明……

“现在,国内有很多已经形成鲜明个人风格的插画家开始创作科幻插画,他们的创作更自由,也在进行更多有趣的探索。”BUTU说。

当被问到科幻插画是否也会像其他小说类型的插画那样被质疑破坏了文字建构的想象空间时,BUTU坚定地说:“真正好的插画不会限制文字带来的想象空间,它反而能帮助作品创造出更多维度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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