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验的丰茂和结构的意味

2019-11-01 02:38孔令剑
山西文学 2019年9期
关键词:蛋子野心意味

孔令剑

一口气读完张暄三篇公安题材的小说,有三点特别强烈的感受。我想,也正是这三个方面保证了张暄这三篇小说的独特和一定程度的成功。

首先,是张暄 “刑警经验”在小说中的充分运用和展现。张暄是当过刑警的,这个大家都知道,而我更看重的,是当刑警时的张暄也有着作家的目光和敏锐。所以,时过多年之后,当作家张暄拿起笔终于要“小说”那一段往事,依然能给人如在眼前的真切和生动,在阅读中,字里行间都能感受到写作者丰盈经验的流溢,每一篇小说都枝叶饱满,细节繁茂,甚至不惜各种特意的抖搂,也因此使小说有了一种无法描述的“丛生”的味道。

其次,张暄小说的写作重点并不是案件的悬疑和侦破的曲折,而是对刑警这一群体的反思和批判,每篇小说所涉及的“案件”也只是为更深层次的“案中案”搭建了坚实舞台。这个写作意图是十分明显的,三篇小说中,我们时时处处都可看出张暄为实现这一意图的努力。据说,此类倾向的公安题材小说是极其少见的,是题材的敏感,也是尺度的难以把握,更是曾身在其中又深切反思的痛与爱,由此可见张暄这三篇小说的写作野心,而有野心的小说总是令人钦佩。

稍作举例。三篇小说中,除了古况这个唯一的“异类”,其余所有的刑警几乎都是被批判的对象,包括《构陷》中比他更年轻的小冯和小陈,尤其,随着三篇小说在时间中的演进,主人公古况也显现出了被同化的痕迹,可见批判之广。还有,本来是维护“真与善”“正义和公平”的刑警,在长久与“罪与恶”的斗争中,渐渐滑向了他们职责的反面,令人深思。三篇小说篇篇都写到了刑讯逼供,两篇都写到了某些刑警和“矿”——利益群体有关联。在《构陷》一篇中,刑警干脆成了事实上的“帮凶”,而刑警们一再担心的“进去”,又是多么反讽!在作者笔下,这是一个有些“变态”的群体,在警察与犯罪嫌疑人之间有着绝对的,甚至丧失人性的对立;在警队内部,警官与警员,“老干警”与“新兵蛋子”,甚至人与人之间也显示出某种冷漠的、令人难以置信的不平等。虽然张暄有些小心翼翼,但不得不承认他的批判是全面而深刻,力度是强大的。

最为可贵的是张暄在小说写作中有着强烈的架构意识。这主要体现在案件及其犯罪嫌疑人的选择和设置上,和主人公古况个人的情感、思想、生活等状态有着某种契合。在《独自看守》中,“新兵蛋子”古況在面对“抢劫杀人案”的侦查,以及犯罪嫌疑人姚明辉的审讯时,表现出了种种不满和狐疑,全篇营造出的“虚幻”整体氛围,以及结尾的梦中惊醒,都切合他的年龄和身份特征。在《不了了之》中,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主人公古况,遭遇的是一个“因情杀人”案件,而且受害人之一郑莉莉,是他曾经相识并春心萌动的对象。他请假照婚纱照一事也一直伴随着案件侦破的进展。《构陷》中,在中队中位置能排老四的“老干警”古况已不是一种“独特”的存在,甚至在面对两位小干警暴力审讯犯罪嫌疑人时,什么也没说,只是“拿着印台出去了”,让人看到了“质变”的危险。也正是因为如此强烈的架构意识,使张暄的小说富有意味,就像破案要结一张疏而不漏的天网一样,张暄的写作也在有意结一张密网,甚至,他的每一篇小说都是一个“案件”,需要我们去反复查询证据,而同时,也有着考验耐心的阐释空间。

当然,张暄的这三篇小说,就我看来还是有一些不足和遗憾的:太急于实现自己的“意图”,有些枝蔓可以去除,倒叙、插叙的频繁使用一定程度上阻滞了小说的行进,而在更多的富有“意味”的地方发掘还不充分……可喜的是,从这三个中篇小说中,我都看到了一个个小长篇的种子,而这些不足和遗憾也都会是张暄上升为小说大家的空间,而且这个空间是大是小,谁说了也不算,这个得张暄本人来亲自认定,得看他文学的野心到底有多大!

(作者:山西文学院副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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