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中女性成长历程和女性关系的别样书写

2019-11-07 11:38周雪
文学教育 2019年10期
关键词:逃离

内容摘要:艾丽丝·门罗的短篇小说《逃离》以细腻的女性视角描绘了不同时空、不同年龄阶段女性个体的成长历程和女性角色之间微妙、变化,以及丰富多元的女性关系,引领读者在体会人物不可逃离、无法抗拒的悲剧命运的同时,感受作者对于游走于“社会边缘”的女性的悲悯观照。

关键词:逃离 成长历程 女性关系

一.引言

艾丽丝·门罗于2004年发表了短篇小说集《逃离》,她以小镇居民的平凡生活为切入点,用细腻优雅,简单朴素的文笔,于无声处给人带来“莫大的震撼”。《逃离》中,八个短篇主人公均为女性,门罗以“局外人”而不是“评判者”的视角描写女性平静、平淡、乃至平庸的生活。以细腻的女性语言,x光式的敏锐目光,契诃夫式的冷竣和客观、超然的视角[4]179,将生活语言和艺术语言完美融合[2]60,使读者在洞察女性心灵深处的大小波澜的同时,从琐屑、无聊的小事中领悟到女主人公一次又一次的顿悟。

二.小说《逃离》中多维度女性成长历程的书写

小说《逃离》中,女性的“成长”和“顿悟”一直是作者要阐释的主题。作者通过对不同年龄段的女性特质的描写,集中呈现出女性彼此相似而又相异的群体面貌[3]9。小说中女性人物一次次逃离是她们实现自我成长的方式:引起逃离的契机大多是一件平淡无奇的小事、一个普普通通的物体或者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然而,它们却对女主人公的内心产生了强烈触动,使她们灵光一现,透过生活的平静表象对自我身份、家庭关系和人性产生了全新的认识。

开篇同名小说《逃离》中,对爱情充满幻想和憧憬的18岁少女卡拉,在马术学校爱上初中未毕业就独自闯荡、被她继父称为“盲流、游民”的马术老师克拉克,成功逃离了父权制家庭的藩篱。她全然不顾母亲的劝诫,毅然决然与克拉克私奔。她的坚定、决绝体现了她的女性意识从萌芽、觉醒的整个过程。然而重拾新生梦想的卡拉,却因马场生意萧条,不得不忍受虚伪、暴躁的克拉克的粗鲁的精神虐待和冷漠的言语刺激。缺乏丈夫关爱和尊重的卡拉,被单调、乏味的生活,繁琐的家务压抑的喘不过起来。在邻居西尔维娅的帮助下,卡拉的女性意识又一次觉醒,迈出了再次逃离的脚步。虽然经历了对父权制的反叛和斗争,然而对未来的恐惧和迷茫让逃离途中的卡拉心生胆怯,卡拉软弱的女性意识又一次占了上风,她最终还是“乖乖”地返回婚姻的牢笼,重新屈从于男权权杖。卡拉的“成长历程”是不成功的,对男权社会的精神依附,多多少少给她一种安全感。小说中门罗字里行间所传达的女性想要逃离却又无处逃离[6]307,悲哀、无助却难以自救的命运,仿佛一字一泪,如泣如诉,让人不忍卒读。

在三篇一脉相承的小说《机缘》、《匆匆》、《沉寂》中,21岁的主人公朱丽叶获得了古典文学硕士学位,还是个专修希腊语的知识女性,却也逃不开“男性权威”对女性职业和女性气质的种种规约。教授认为她“无法像男士那样,坚守对古典文学的热爱”,她生活的小镇居民认为“她的智力水平被归入跛子或多长了一只拇指的人的类别”,仅仅是因为她“玩不转缝纫机,不会打包裹”[1]56。她的父母亲对她“引以为傲”,却更希望她“结点人缘、融入社会”。“父权制权威”建构的“贤妻”模式要求传统女性做“房间里的天使”,要求女性无私而不是自我实现,要求她们建立同他人的关系而不是创建自我。父权制的藩篱和严苛规约让朱丽叶感到窒息、沮丧,失落的朱丽叶在火车上偶遇了渔夫埃里克。埃里克的释然和放下,给迷茫的朱丽叶逃离窒息生活的精神力量。朱丽叶毅然为他放弃了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心甘情愿沦为他的情人。未婚生育,让她有“一种成就感,一种傻乎乎的幸福感”[1]105。她带着孩子炫耀自己“大胆性生活的成果”,甚至“心中充满了骄傲”。然而以为可以享受平静安宁生活的朱丽叶,却因为爱人埃里克的不忠和背叛饱受情感的折磨。她的神经质和的对女儿生长的忽略最终导致女儿佩内洛普离家出走。朱丽叶的“成长历程”是令人痛心的。朱丽叶在家庭关系与社会伦理的漩涡中挣扎、痛苦,在困境中徘徊。幸运的是,深陷泥潭、不能自拔的朱丽叶最终实现了自我觉醒,在迷茫中找到自我认同,重塑了主体性。

三.小说《逃離》中多元女性关系的书写

小说《逃离》中,门罗将目光聚焦于最底层、最平凡的女性个体,注重描绘女性个体的差异性,而不是普遍性。鲜明、独特的个体抓人眼球,又个个鲜活灵动。小说集中采用多维度的视角展现了丰富多元的女性关系:微妙、变化的同性恋关系,捉摸不透的朋友关系以及令人纠结的母女关系等。她们的关系转变比较突然,常常让人猝不及防、捉摸不定。

小说《逃离》中,卡拉和西尔维娅关系的变化,由朋友般的关心和怜悯,到母爱般的移情,再到恋人般的关注,再到后来的慈母对不成器的孩子般表现出淡淡的厌恶。西尔维亚对卡拉产生畸形的同性关系,通过独具门罗特色的心理描写,字里行间浸润着一些暧昧情绪,“自此以后,这一吻就一直留在西尔维亚的心里了……在西尔维亚眼里,这就是一朵艳丽的花朵,它的花瓣在她的内心乱哄哄热辣辣地开着,就像是更年期的一次重新来潮。”[1]17西尔维亚内心按捺不住的悸动、潮热,朦胧的快感,渴望被生动形象地刻画出来。小说中主角们关系的突变,情感积淀的过程没有预兆,也没有给读者足够的时间准备,却从侧面反映了卡拉及其身边人物的悲剧性色彩。她们生活在黑色、晦暗的环境中,情感没有宣泄的渠道,平凡、渺小,命运多舛。

小说《机缘》中,克里斯塔既是朱丽叶的心腹之交和主要依靠[1]88,又她丈夫的前女友;她和朱丽叶是竞争对手,偶尔还会对朱丽叶产生“醋意微澜”的隐隐嘲笑[1]88。克里斯塔在朱丽叶带女儿回家时与埃里克纠缠不清,重续旧欢[1]145,朱丽叶虽心有不满,但依然认为克里斯塔是她同病相怜、互相倾吐的对象。埃里克的不忠和背叛给朱丽叶带来的身心折磨,也只能从同性友人那得到疗愈和安慰。小说中,经历丈夫去世和女儿离家出走双重打击的朱丽叶,苦闷、无助,克里斯塔就像蜜友一样,耐心听她倾诉,帮她走出困境。“朱丽叶把丹曼岛之行的整个过程都跟克里斯塔说了。她没有告诉过别的人,也希望无需再跟其他人提起这件事。”[1]140朱丽叶在情感上对克里斯塔的依赖和信任,更说明了女性的苦闷只有从同性那里才可以得到排遣。朱丽叶与克里斯塔之间时而亲密,时而疏远,既敌又友的微妙、复杂关系,看是难以捉摸,却又真实合理。

《沉寂》中,朱丽叶的女儿佩内洛普得知父亲死讯后惊恐万分,可是当母亲要伸出双臂时要拥抱、安慰她时她表现出的窘迫、冷淡;以及她得知父亲、母亲和克里斯塔纠缠、复杂的三角关系时的一句“我原谅你”所渲染出的大度,从侧面反映了朱丽叶和女儿疏离、纠结的母女关系。佩内洛普从家庭生活没有得到想要的温情和温暖,她虽表面上表现得风平浪静、毫不在乎,而内心却非常的孤独、无助;她选择悄无声息地离家出走,不给母亲留下只字片语。朱丽叶渴望能收到女儿的电话或者来信,小说有一段让人印象深刻的场景,“朱丽叶在拆信之前还先喝了一杯酒,可是打开后立刻就把它往边上一扔。她爆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啜泣,还对不时会全身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但是她很快就摆脱了这些怒火中烧,在屋子里一圈圈地走着,还把一只手捏成拳头朝另外掌心打去。”[1]143这段细节描写直抵人心,朱丽叶的痛苦、无助、悲伤、愤怒等各种情绪纠缠在一起,撕裂着她的内心,她的哀伤让读者感同身受。佩内洛普的冷漠和绝情,让朱丽叶几乎陷入濒临崩溃的边缘。原本应该融洽、暖心的母女关系在小说中变得纠结,通过门罗细致的细节描写,母女之间的亲情之网,瞬间变得支离破碎,映出惨淡、失落、撕心裂肺的内心,那伤口血淋淋的,仿佛随时都会滴血,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四.结语

艾丽斯·门罗的小说呈现给读者生活的一个缩影,人物各自的处境,互为参照、换位思考,驻足不同的轨迹,会看到不同人的苦衷。[7]53小说中回荡着这种“欲挣扎而不能、欲逃离而无路的悲哀”,一切看似跌宕起伏却又归于平静,她在相对温和的方式中蕴藏着对女性生存方式的悲悯观照。

参考文献

[1](加)艾丽斯·门罗.李文俊.译.逃离[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6.

[2]胡玲,刘军平.爱丽丝·门罗作品在中国译介出版思考.中国出版[J] 2014(18):60.

[3]姜深潔,方华文.避世与担当:艾丽斯·门罗的后女性无意识叙事.池州学院学报[J] 2014(4):9

[4]姜欣,时贵仁.爱丽丝·门罗小说中的生态女性书写.当代作家品评论[J]  2014(2):178-184.

[5]沈秀英.从小说《播弄》看爱丽丝·门罗讲述故事的技巧.名作欣赏[J]:67.

[6]王刚.无法逃离的圆形流散———2013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艾丽斯·门罗《逃离》的主题分析.山东社会科学[J].2015(5):307.

[7]王利娟.“家”的同心圆——读爱丽丝·门罗《匆匆》.名作欣赏[J].2014(16):53.

[基金项目]河南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生态女性主义视角下艾丽斯·门罗短篇小说研究,项目编号:2019-ZDJH-483。

(作者介绍:周雪,信阳师范学院跨文化语言研究中心副教授,主要从事语用学与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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