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英“名形式”的认知生成机制研究

2019-11-07 12:19潘蕾
文学教育·中旬版 2019年10期

潘蕾

内容摘要:本文基于认知语言学理论,从英汉对比角度,深入考察英汉名形表量构式中的常规类和特殊类认知生成机制,做出认知阐释。研究发现两者共性与个性并存。共性体现在:英汉语两种语言兼具有时空特质,通过隐喻和转喻这两种认知模式产生了常规类“名形表量构式”。个性体现在:在共性的基础上,汉语的空间化倾向和概念精细度要高于英语,因此产生汉语“肤浅”和英语“skin-deep”这类特殊现象。

关键词:名形式 精细度 时空特质 认知机制

1.引言

名形表量构式近年来一直是一个热点话题,由于关注的焦点和对象不同,因此术语和含义各不相同。根据Goldberg(1995:4)的构式定义,本文“名形表量构式”专指由一个“光杆名词+形容词”构成的表程度量的复合形容词构式。如英语“ice-cold”和汉语“冰冷”。

2.文献综述

余笑、周绵绵、罗思明等(2018)认为目前对汉英“名形式”生成机制研究主要观点有四:第一,修饰附加说,主张该类词直接来自名词作状语修饰形容词谓语;第二,缩略词化说,主张是由“名词+助词+形容词”结构缩略而成;第三,比拟隐喻说,认为这类词是隐喻作用于事物间的相似性产生;第四,联想机制说,认为这类词采用联想方式,将含有色彩的事物与抽象色彩概念相结合构成。以往研究虽取得不少成就,但有些特殊现象并没有给出细致合理的认知解释,如汉语“冰冷”有对应的英语“ice-cold”,汉语“冰凉”没有对应的“*ice-cool”。汉语中“肤浅”在英语中的对应表达为“skin-deep”。关于这类特殊的名形式的认知机制研究,本文拟在前人的基础上,尝试做出与此对应的认知阐释。

3.汉英常规“名形表量构式的”认知生成机制

汉英“名形表量构式”有四个典型常规认知生成机制:省力、类比、隐喻和转喻。在此,为了与文章的相关更高,性针对性更强,这里重点讨论隐喻和转喻这两个典型的常规认知生成机制。Lakoff & Johnson(1980)提出隐喻的本质是借彼类事物理解和体验,从始源域向目标域投射,是基于事物之间的相似性,是不同认知模式之间的投射。王文斌(2007)认为隐喻是人类运用联想或想象,依据心理空间之间的相似性,将彼心理空间映射到此心理空间。王寅(2005)指出“映射”是将B屏幕上丰富的影像投射到A屏幕上。如罗思明(2018)指出,“snow”“milk”“乳汁”和“雪”本来是互不相干的四个概念,由于人的联想机制,人们专注于某一种共同特征,即颜色相似性—“白”。这时,人们就将属于不同域的“白色”联系到了一起,并完成跨域投射,就完成了隐喻过程,生成了关于“白色”的“次范畴”概念,再在认知和语言经济性原则作用下,形成类词式“名形表量构式”。

赵艳芳(2000)认为转喻涉及的是一种“接近”和“突显”的关系,是一个突显事物替代另一个事物。Ungerer & Schmidt(2008)认为转喻是利用事物之间的邻近性,是同一认知模式中的投射,用一个范畴来代替另一个范畴,如部分-整体,是人们认知的重要方式。在“名形表量构式”中,“名词”是多种维度属性的综合体,相比较而言,“形”则多表达单一属性维度,如“冰”的多维属性有颜色、形状、范围、温度、亮度、功能等。“形”中的形”中“冷”则锁定温度,相较显得“单一”。罗思明(2018)指出当具有多维属性的“名”与性状属性单一的“形”整合生成类词式“名形表量构式”时,“名”和“形”须得遵从“单一维度属性+单一维度属性”的整合模式。这里“名”所面临的“多选一”难题就需要借助转喻机制,它可以突显“名”多维属性的“一面”,而“隐现”其他方面,即完成“部分代表整体”的认知运作,从而达成语义趋同。总而言之,隐喻和转喻机制共同作用,最终生成“名形表量构式”。

之前我们提到汉语“冰冷”有对应的英语“ice-cold”,漢语“冰凉”没有对应的“*ice-cool”。

罗思明(2018)认为这可以通过识解中“精细度”解释。汉民族对“冰”的“温度”识解要比英语民族“精细”,同时,把“冷”和“凉”都识解成“连续体”范畴,对其加以切分和次范畴化,得到不同的次范畴,再通过上述的转喻、去范畴化、概念整合,生成类词式名形表量构式“冰凉”。而英语民族在认知同一事物时,由于地理位置、风俗文化的不同,具有不同的体验性和思维观念。因其未做汉语类似的认知运作,因而缺乏与之对应的类词式名形表量构式“*ice-cool”。

4.汉英特殊“名形表量构式”认知生成机制

前面我们提到汉语中“肤浅”在英语中的对应表达为“skin-deep”。按照常规逻辑来看,我们的皮肤一般是与厚薄相关联,但是最终生成的“名形式”是汉语中的“肤浅”,英语中的生成的是“skin-deep”而不是“skin-shallow”。这里就涉及到认知维度跨界。罗思明(2018)指出认知维度跨界是指认知主体在认知时突破特定维度的边界,进入临近维度域的一种认知模式。这种认知模式与转喻相似,不同之处在于它有一种“越界”行为,即从一种维度跨越到另一种维度。并且,其遵循着从高级向低级的“越界”规律,具有一种单向性的特征。简单来说,就是高级范畴可以取代低级范畴,但不能逆向而行。

除此之外,人的认知具有等级性。朱曼殊(1986),储泽祥(1997)研究发现,儿童在习得空间维度形容词时,遵循着特定的稳定习得次序等级,这体现了人类认知的等级性。Dancygier(2017)指出,空间范畴的认知地位高于时间范畴,前者的语言表征普遍性大于后者。赵艳芳(2000)指出,同一范畴内部,范畴成员之间的地位也不相等。

对于“肤浅”“skin-deep”这类“名形式”的认知运作,首先与相关的空间维度范畴在联想的基础上建立认知关联,然后为了人们的认知需求,即为了表示“不深刻,浮于表面”这样的语义需要,汉英语中的“厚薄”与皮肤范畴整合后,并不能有效表达,这时就需要进行“跨界转喻”,由于“深”和“厚”同属于垂直方向的单向纬度,并且联系紧密,这就为“认知维度跨界”提供了可能。“深”这一个范畴在汉语和英语中恰与“深刻、深奥、晦涩”等语义关联,在认知等级上高于“厚”,可以更好地替换“厚”,达到所需的语义层面。于是在认知上完成了认知维度跨界,达成维度“深”侵入维度“厚”的空间转变,为语言“深度”表征提供了可能。但为什么在汉语中选“浅”,而英语中选“深”(deep)而不选“浅”(shallow)呢?

罗思明(2018)指出,这就与英汉语的时空特质有关。王文斌(2013)提出英语具有时间性特质,而汉语则具有空间性特质。这种语言特质差异体现了汉英民族思维方式的不同。汉英民族认知语言的时空特质偏爱导致了对“名形表量构式”中“形”的选择差异,空间性特质强的往往对“形”的容忍性强,其可选项多,而时间性特质强的往往偏爱认知上的正向“形”,排斥负向形。加上,罗思明(2018)指出,通常认知空间性越强,则“精细度”越高,认知时间性越强,则精细度越低。同时,精细度低的词,覆盖的量幅高于精细度高的词,如形容词“深”就可以代表整个深度量级,因此精细度高的“浅”与汉语名形表量同构,模糊表量词“deep”与英语名形表量同构。出于省力原则,汉语生成“肤浅”而英语生成“skin-deep”。

5.結语

本文从认知语言学角度出发,考察了“名形表量构式”的认知生成机制,在隐喻和转喻这两种常规的认知模式中,生成了常规类“名形表量构式”。认知维度跨界和语言的时空特质则解释了如“肤浅”“skin-deep”这类特殊现象。关于“名形表量构式”其内部细节,以及句法语义的差异还需要进一步研究。

参考文献

[1]Goldberg, A. 1995. Constructions: a construction grammar approach to argument structure[M]. 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2]Lakoff, G. & M Johnson. 1980. Metaphors we live by[M]. 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3]Ungerer, F & J. Schmidt. 1996. An introduction to cognitive Linguistics[M]. London & New York: Addison Wesley Longman Limited.

[4]储泽祥,1997,名词的空间义及其对句法功能的影响[J].《语言研究》(02):34-48.

[5]姜祝青,罗思明,陈晓明,2015,英汉“名形式”语义的认知理据对比研究[J].《外国语言文学》(03):164-173.

[6]罗思明,2018,《汉英“名形表量构式”句法语义互动的历时对比研究》[M].上海: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

[7]王文斌,2007,《转喻的认知建构与解读》[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

[8]王文斌,2013,论英语的时间性特质与汉语的空间性特质[J].《外语教学与研究》(02):163-173.

[9]王寅,2006,国外构造语法研究最新动态[J].《现代外语》(2):197-199.

[10]余笑,周绵绵,罗思明,2018,汉语名形颜色复合词的历时演变与生成机制研究[J].《宁波大学学报》(02):71-75.

[11]赵艳芳,2000,《认知语言学概论》[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

[12]朱曼殊,1986,《儿童语言发展研究》[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作者单位:宁波大学外国语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