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心情公司

土 tato

朋友Z“出于兴趣和为人民服务”，开了一家找东西公司。他原来是做外贸生意的，极擅长弄丢东西，小到钥匙、笔记，大到手机、电脑、钱包。每次聚会，光听他丢东西找东西的故事就占了一半的时间。

直到一次把老婆送的手表丢了，他终于觉醒了。后来提到这件事时他绘声绘色地向我描绘了他的感情变化：“丢东西丢的不是钱，是心情。你想想，今天本来阳光明媚，你从单位回家，路上清风吹拂着你的秀发，你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这时候你一低头，发现自己手表没了。那块象征着你和你妻子爱情的手表，此时竟然不戴在你的手上。你心情绝对跌到谷底，就算你找到又怎么样，心情没了啊，更何况你都想不起来是在哪里丢的。”

从此他辞了自己的工作，开了一家帮人找东西的公司。从贴小广告开始，起初自己一手包办，没想到生意竟出奇的好，就开始聘请员工，后来还分成不同小组，有监控组、搜索组、通讯组、蹲点组，提供专业化服务。靠着在外贸生意里积攒的知识和自己常年丢东西找东西的经验，公司一点点壮大起来，他甚至打算请个心理医生，用催眠术来帮助客户回忆。有趣的是，因为有些人的东西是被偷了，在查监控做调查的过程中，Z的公司还帮助当地派出所找出了一个盗窃集团，被当地报纸报道表扬了一番。

他的收费不算高，按失物价值的20%收费，先交10%，找到了再交10%，有基础服务和额外服务，当然价格也有分别。他说：“找东西是一件麻烦事也是一个技术活，有些人是觉得金额不大嫌麻烦，有些人是金额大但没有门道，不知道给哪里打电话，怎么调监控、发悬赏。”

至于效果，按Z的说法，找东西公司的重点不在于帮助人们找回东西，而是尽量保持人们的好心情。“与其说是找东西公司，不如说是找心情公司。本来丢东西就已经烦躁不堪，自己越找越找不到，最后只是落得个万念俱灰的下场。这就叫‘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关于成功率，他说因人而异因时而异，不敢保证，但并不是很高。

“假如成功率不高，那为什么生意还这么好呢？找不到的话还搭进去更多钱。”我对此深表困惑。

“你知道人们找东西的时候最常犯的错误是什么吗？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这一块地方已经搜过确实没有，但还是会反复地去找，同一个电话拨打好几次，每次都得到同样的答复。明明已经确认过了，为什么还抱着虚幻的希望呢？”

我摇头。

“为了让自己死心。人们假装尽力寻找的样子，反复折磨自己，让自己陷于悲痛无助的心情之中，以表达自己对丢失物品的悔恨之情。最后在求得心安之后，买个新的继续自己的生活。而我们公司就是以极高的效率在短时间里告诉你，竭尽全力也找不回你的东西了，而且你也付出了自己的代價来表达你的悔恨。尽快让你死心，以防止你浪费不必要的感情于无望之事，很快客户就可以收拾心情重新生活，这就是找东西公司的意义。生活中大部分无用功除了让自己死心别无用处，我们只是加快了这个过程罢了。”

水云间荐自《三联生活周刊》2019年第2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