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和他的妈妈

仲文娜

孩子们接二连三地被家长接走了，唯有彼得还傻傻地站在那里。他把脸紧紧贴在窗玻璃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幼儿园大门口的方向。大门口空空荡荡，除了两名保安，不见任何人影。

这个时间点，孩子们都走了。整个幼儿园，恐怕只剩下彼得了吧。小春姐姐已经记不清多少次陪着彼得等妈妈。她在教室里走来走去，一边整理孩子们玩过的教具，一边时不时地过来看看彼得。她安慰彼得，妈妈很快就到啦，她肯定是堵在路上啦！

彼得先是点点头，又扬起头问：“妈妈为什么总是堵车？她知道堵车为什么不早点出门？”

小春姐姐被问住了，笑着说：“那得等妈妈下班才能出门呀！”

彼得耷拉着脑袋，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他把后背上的书包拿下来，干脆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他两手托着脸蛋儿，无精打采，一副失落的样子。

小春姐姐有点心疼，拍拍他的肩膀，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棒棒糖。彼得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咧开嘴，笑嘻嘻地从小春姐姐手里接过棒棒糖，甜滋滋地舔起来。

彼得妈妈迟迟未到，小春心里嘀咕，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女人呐？她有那么忙吗？接个孩子都这么不靠谱。

小春第一次见彼得妈妈，就忍不住地多看了几眼。她的身材曲线实在是迷人，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瘦。小春想起跟男朋友亲热的时候，男朋友说男人都喜欢蜂腰肥臀、前凸后翘的女人，小春也是这样的女人。不过，小春喜欢穿宽宽松松的衣服，外人看不出所以然。彼得妈妈则不，她的衣服清一色的修身款。她的脚上永远蹬着一双高跟鞋，走起路来屁股一摇一摆。小春想，嗬，那些轻浮的男人见了，难免会想入非非吧？

小春不喜欢这样的女人。她让人很容易和“风骚”、“放荡”这样的词汇联系在一起。不过，接触了一段时间，小春发现彼得妈妈又不像那种轻浮之人。她沉静又温和，一脸的神圣和不可冒犯。更为重要的是，小春从她身上嗅到了一股特别的气息。她身上有一种阴郁的气质，就算笑起来，也带着一丝从心底泛上来的悲伤。

儿子彼得则不，他任何时候笑起来都很阳光，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都说男孩长相随妈，可彼得五官没有一个地方像妈妈。若不是亲眼所见，小春很难想象他们是母子。

彼得妈妈终于来到了。

她踩着一双高跟鞋，“嗒嗒嗒”地走进教室。看见儿子的一瞬间，额头舒展开来，露出一张笑脸。她伸出双臂，把彼得搂在怀里，然后亲了一口。彼得顾着吃棒棒糖，把妈妈推开了。妈妈脸上忽地掠过一丝淡淡的忧伤，转过脸来又笑了。

小春注意到，彼得妈妈今天刻意打扮了一番。她化了很精致的妆，一身大V低领黑色连衣裙，搭配了一双酒红色高跟鞋。头发自然地垂下来，搭在肩上。这让她看上去妩媚动人。彼得妈妈是要去赶赴一场约会吗？小春心里默默地想。

彼得妈妈向小春致歉，说小春其实大可不必如此，她可以把彼得带回家，然后去小春家里接彼得。反正他们住在同一个小区。半年前，小春为了上下班方便，在幼儿园附近的宝香苑小区租了一处小户型房子。住进来才知道，班里有好几个孩子都住在这个小区。宝香苑周边有好几家幼儿园，公立的私立的都有。小精灵是一家私立双语幼儿园，规模较大，名气也大，费用自然也不低，宝香苑小区的孩子也不是人人都能上得起的。

小春笑着说：“那万万不行，这是幼儿园的规定，我们必须在园里把孩子交给家长。”

彼得妈妈点头赞成：“是啊，我们还是得遵守幼儿园规定。现在社会很乱，还是小心为妙。”

然后，彼得和妈妈手拉着手离开了。

隔着窗户，小春看见，彼得上了一辆宝马MINI。她心里不禁一惊，前几天彼得妈妈不是刚买了一辆本田飞度吗？

小春原名叫于立春，一个听上去頗男性化的名字。小精灵幼儿园为了体现师生之间的平等关系，执意让孩子们叫她们姐姐，而不是老师。园长建议她给自己起个小名，一个听上去像是孩子的名字。于是，于立春成了小春姐姐。

小春在小精灵幼儿园工作好几年了，中间曾想过换工作，但从没付诸行动。她大学学的是学前教育专业，在就业问题上没有更多的选择，就算再怎么折腾，也难以逃脱当幼师的命运。她曾经考过几次公办幼儿园，就是那种有编制的，但都以失败告终。

现在，小春不会再考虑换工作了，她对小精灵幼儿园越来越满意。幼儿园环境氛围宽松、自由，没有太多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这让思想单纯、头脑简单的她感到很舒适。再加上幼儿园里有几个外教，他们操着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总是给大家带来一些新鲜的国际信息。这让小春经常有一种错觉，以为自己正身处国外。小春目前还没出过国，对那些在国外留学或工作，哪怕是旅游的人都羡慕不已。小春记得刚进幼儿园时，孩子们一口一个英文名字地叫着，什么彼得，麦克斯，汤姆，艾米等，小春很不习惯。小春想起自己小时候，身边哪有孩子有英文名字呀！她还感慨，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比一浪高。

小春骑着电瓶车到家已经七点了。陆涛准备好了晚饭，清炒绿豆芽，辣椒炒肉，馒头和小米粥。小春进门的一瞬间，香喷喷的饭香味儿扑鼻而来。她赶紧洗洗手，换上家居服，准备去吃饭。

陆涛难得做一次饭，他下班晚，到家已经不早了。小春离家近，骑电瓶车十分钟就回来。所以做饭的活儿就落在小春身上。小春其实也不喜欢做饭，但她更不喜欢吃外面的麻辣烫、煎饼馃子。他们两个人挣那点钱，总不能天天去饭店吧。

如果是平时，小春回来就有热乎乎的饭菜等着她，她肯定很高兴。可今天，小春有点心不在焉，嘴巴里的饭来回嚼了半天，也没咽下去。

陆涛说：“小春，你想什么呢？今天幼儿园发生什么事啦？”

小春笑着说：“不是在电话里跟你说了吗？我一直陪着彼得等他妈妈呢。你说，彼得妈妈怎么又换车了？她今天开了一辆宝马MINI，前阵子她不是开飞度吗？再往前，她还骑电瓶车呢！”

陆涛撇撇嘴：“怎么啦？羡慕呀？等我有钱了给你买辆路虎！”

小春笑着说：“那得猴年马月呀。你说，彼得家境到底如何？她怎么换车跟换衣服似的！”

“或许宝马是别人的吧，这不好说。不过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赶紧吃饭吧。”陆涛催促道。

“是啊，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小春重新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吃过晚饭，陆涛拉着小春看球赛。陆涛是个真正的球迷，但凡有足球比赛的直播，他都不落下。有时候，他甚至不惜坐车去外地看现场。小春则是个伪球迷，和大多数女人一样，看足球纯粹是为了看帅哥。陆涛看得兴致勃勃，一会儿拍手叫好，一会儿捶胸顿足。小春实在受不了，穿上外套出门散步去了。

外面凉飕飕的，小春使劲裹紧了外套。这个季节早晚温差大，白天能达到二十多度，现在却降到七八度。不过，毕竟是春天，冷也冷不到哪儿去。道路两旁一棵棵高大的玉兰开得正艳，夜色中呈现出一种朦胧之美。小春驻足观察，白玉兰自有一种圣洁高贵之美，红玉兰是一种艳丽凄迷之美。两者都很美，却是一种不一样的美。

这让小春不禁想到陆涛曾经说过的话，“你们俩各有各的美，无法比较！但我更喜欢你这种美！”陆涛说这话时，刚和小春确定恋爱关系不久。陆涛向小春坦白，大学期间曾经有过一个女朋友。小春看过照片后，发现竟然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小春就说，我可没她漂亮，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然后，陆涛深情地看着小春，说出了上面的话。

小春想到这里，情不自禁地笑了。这两年，陆涛对自己真的挺好的，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陆涛几次提起，今年想把婚结了，说老大不小了，再等下去也没意思。父母那边也在催促，既然房子已经买了，还在等什么？房子是期房，两年之后才交房。

小春迟迟没答应，她隐隐感到有一股连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萦绕在心间。自从陆涛开始提及结婚，小春的心思仿佛一下子变了，儿时的记忆像泉水一样咕嘟咕嘟往外冒。小春八岁那年，家里曾经经历过一场风波，原本幸福的家庭差点支离破碎。父亲那年恰好处于四十不惑的年纪，小春依稀记得，父亲有一段时间总是回家很晚。母亲抱怨他，他总是说工作很忙要加班。母亲半信半疑，把不满咽回肚子里，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直到有一天晚上，母亲带着小春去父亲单位找爸爸，发现父亲单位的大门早就锁了，整个办公楼漆黑一片。母亲回到家里，把自己关在房间，发出歇斯底里的嚎叫。小春不知情，吓得哇哇大哭。等到很晚父亲回来，两个人大吵一架。小春听见爸爸说，我和那个女同事是清白的，真的是清白的……妈妈已经失去理智，疯狂地喊道，你当我是傻瓜吗？你当我是两岁孩子吗？

自那之后，这个家再也没安宁过，母亲随时都可能为了一点小事大发雷霆。小春那时已经稍稍懂事，她察觉到这个家的变化，现在它分分秒秒被一层阴翳所笼罩。小春感到压抑，窒息。这种情况持续了一年多，一直等到小春生了一场大病，父母关系才逐渐缓和。小春记得，她上小学四年级时，学校体检查出心脏有点毛病，需要做个小手术。这可吓坏了父母，尤其是母亲，总是偷偷掉泪。但是，也因祸得福，父母在照料她的过程中，关系慢慢缓和，逐渐恢复到以往的状态。

这件事情成为小春心里的一片阴影。多年之后，等她长大成人，她想，将来找个什么样的男人结婚，才能保证婚姻一直幸福呢？

小春漫无边际地想着童年往事，不知不觉走到了宝香苑小区的最里面。这里靠南，再往南就是一座山。小区物业在此开了一个小门，方便小区里的人出入爬山。不过等到夜晚，这里就鲜有人往来，四下一片寂静。所以，当小春看到前方玉兰树下一对拥抱的恋人时，转身便要走开。她笑了笑，心想这里还蛮适合谈恋爱的呀。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小春耳朵里，“你赶紧走吧，彼得还在家里等着我呢！”

咦？这不是彼得妈妈的声音吗？小春以为自己聽错了，瞪大眼睛使劲看了看，啊，还真像是彼得妈妈！

这个时候，小春还没多想，她觉得那个男人可能是彼得爸爸吧。可是，那个男人忽然温柔地说：“亲爱的，让我亲一下！亲完我们就各自回家。”

各自回家？小春清楚地听到了这句话。这——这难道不是彼得爸爸？难道彼得妈妈……小春的心突突跳个不停，简直要跳到嗓子眼里去了！

小春往前慢慢挪动脚步，悄悄站到旁边的一棵白玉兰树后面。啊！天哪！那个男人正紧紧抱住彼得妈妈，然后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彼得妈妈像是不情愿似的，使劲推了陌生男子一把。陌生男子站稳后，再次把彼得妈妈拥入怀里，喃喃道：“亲爱的，你要折磨死我了，你到底是什么态度？”

小春不敢再听下去，匆匆忙忙往家里走。一路上，她都在想，这个陌生男子到底是谁？他肯定不是彼得爸爸。小春仔细想了想，她从未见过彼得爸爸，就连幼儿园组织的活动，爸爸也从未参加过。彼得自己说过，爸爸很忙，常年在国外工作，只有过年才能回来。如果真是这样，那彼得妈妈岂不是……小春使劲儿摇摇头。

小春又想起前几天的植树活动中，旺仔爸爸跟在彼得妈妈屁股后面，寸步不离的情景。她当时并没有多想，彼得和旺仔是好朋友，那他们的家长走得近也很正常。但现在回想起来，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他们那天说说笑笑，关系看上去非同一般的亲密。

小春细思极恐，以她现有的人生经验，彼得妈妈的这种行为，她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小春气喘吁吁地回到家里，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陆涛。她希望陆涛与她同仇敌忾，对此事狠狠批评一番。可是，陆涛却哈哈笑了两声：“你不是说彼得妈妈今天开了一辆宝马吗？莫不是这个男人送的？”

小春狠狠地瞪了陆涛一眼：“我鄙视她这种行为！这对彼得爸爸不公平，是对他的一种背叛！”

“彼得爸爸常年在国外，说不定身边也有女人呐！”陆涛很不屑。

“你说什么？你们男人竟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哼！”小春生气了，她蜷缩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竟然呜呜地哭起来。

陆涛是丈二的和尚摸不到脑袋，他委屈地说：“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你别当真呀！”

“随口说说？这肯定是你内心的真实想法。你说，你在外面是不是也有人？”小春哭得稀里哗啦，仍旧不依不饶。

陆涛哭笑不得，说：“我——我跟谁啊？我哪有那本事？我有你一个就够了！”

“你说，你是不是跟你前女友还联系啊？”

“我啥时候联系过呀？那次是她联系的我，跟我要大学辅导员的联系方式。”

“你看，说漏嘴了吧？你为什么从来没告诉过我？为什么？为什么？”小春真的生气了，腾地一下子站起来，对着陆涛大吼道。

陆涛觉得小春今天简直莫名其妙，他也有点生气。他说：“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你不让我跟她联系，后来她再发信息，我从来没回过。”

小春想了想，的确有这么回事。不过，她嘴里却说道：“你没告诉过我，我怎么不记得？”

陆涛快要被小春的胡搅蛮缠气疯了。他外套都没顾上穿，换上鞋子就要开门出去。还没等小春反应过来，只听见“嘭”的一声巨响，门被陆涛狠狠地关上。

小春大叫一声：“滚吧！以后都不要回来了！”

第二天，小春顶着两个肿眼泡来到幼儿园。几个心细的孩子发现了，问她怎么回事？她撒谎道：“早上洗头发不小心把洗发水弄眼睛里去了。”孩子们抢着要给她吹吹眼睛，她心里感到暖暖的。想起昨晚的胡搅蛮缠，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她打算趁中午吃饭的空，给陆涛打电话道歉。

咦？彼得还没来吗？小春姐姐心里一直挂念着彼得，她想从他那里知道一些昨晚的事情，哪怕一星半点也好。时间还早，现在才八点钟。幼儿园要求孩子们八点十五之前到，八点半准时吃早饭。小春嘀咕，彼得才不会来那么早，他哪天不是最后几名？

小春站在大门口，等着孩子们入园。看见自己班里的孩子来了，就赶紧迎上去，顺便把接送卡交给家长。终于，彼得一蹦一跳地来了。彼得妈妈的衣服可真多，今天又换了一身，照旧那么漂亮。她里面穿了一件紧身碎花裙，外面罩了一件外搭，脚上依旧是高跟鞋。小春想起昨天的事情，看了她一眼，赶紧将目光移向彼得。

整整一天，小春满眼都是彼得。她想从彼得嘴里探出点情况，可是彼得只字未提。她甚至故意问道：“彼得，昨天晚上你干嘛了呀？”

“嗯——嗯，媽妈带我出去吃披萨了。”

“呀，那肯定很好吃吧，除了妈妈，还有谁陪你吃啦？”

“嗯，就我和妈妈，没有别人。”彼得摇摇头。

小春不敢再问下去，现在的孩子都聪明着呢，他们已经会传话。

上午户外活动时间，彼得拉着旺仔在沙坑里挖隧道。旺仔骄傲地说：“有一次在我们小区的沙坑里，爸爸给我挖了一个很长很长的隧道！”

彼得沮丧地说：“我妈妈不会挖隧道，只会做城堡。”

“那让你爸爸挖呀！”旺仔说道。

“我爸爸在国外，得过年了才回来。”彼得说。

小春顺着说：“彼得，你爸爸去年回来给你带了什么礼物呀？”

“嗯——嗯，我忘了，”彼得挠挠头皮，“我很久没见爸爸了，都不记得他的模样了。”

“你爸爸是不是不要你了呀？他为什么不回来看你呢？”旺仔瞪着一双大眼睛。

“不是的，爸爸过年就回来了！”彼得着急地说道。

小春听了，心里一阵一阵地疼。

接连几天，小春对那件事情都耿耿于怀。彼得妈妈每天来幼儿园接送彼得，小春都不冷不热，只是出于礼貌的寒暄。每次等到她转身离开，小春才紧紧盯着她的背影，怅然若失。小春自己感到奇怪，彼得妈妈跟自己非亲非故，自己为何如此介意她的事情？正如陆涛所说，她就是彼得的家长，她爱咋样就咋样，跟你没任何关系。

说起陆涛，小春心里又多了一个心思。她和陆涛现在正处于冷战之中。

这天中午，小春主动给陆涛打电话道歉，陆涛高兴地打趣道：“哎哟，今天的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吧？”小春在电话这头咯咯地笑了好半天。

可谁也没料到，等到晚上，两个人又开始闹不愉快。陆涛又向小春提结婚的事。他想国庆节结婚，他说那时候不冷不热，很适合新娘穿婚纱。

小春呆愣愣地看了陆涛好一会儿，才说：能不能明年？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这有什么好准备的？咱俩现在和结婚有什么区别？就差个结婚证和仪式！”

“可——可是，我担心咱俩会不会反悔？”

“反悔？！于立春，你最近很不正常！你的脑子成天想什么？你难道还怀疑咱俩的感情？”陆涛气得从沙发上站起来，“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如果不爱就直接告诉我！”

“亲爱的，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生气。”小春慌忙解释道，“我是害怕——，唉！我也不知道害怕什么。你知道，我觉得如果两个人结婚了，就要忠于对方，而不是像彼得妈妈那样。”

“啊，于立春，我真受不了你！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彼得妈妈是成年人，她有权利追求爱情或者幸福。”陆涛说。

“你怎么能这样想呢？她是有家庭的呀？”小春生气地说。

“可是，她也妨碍不到咱俩结婚呀？”陆涛很无奈。

小春眼睛看向别处，轻轻吐出一口气。

陆涛关切地问道：“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呀！”

小春无力地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说完，她慢慢走到阳台上。隔着窗户，她看到不远处竞相开放的玉兰花，白色的，红色的，绽放着不一样的美。不过，小春还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等到第二天一大早醒来，小春发现身旁的陆涛不见了。若平时，两个人醒来总要腻歪一会儿才起。小春心里感到不安，她大声喊陆涛，没人答应。她找遍了每个房间，也没见他的影子。她着急地给他打电话，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一直等到小春吃早饭的时间，陆涛忽然发了一条微信过来。他说，我出差了，借此机会，两个人冷静一下吧。

小春的脑袋嗡的一声，眼前一片空白。他是要和我分手吗？小春想着，眼泪流下来。她可不想要这样的结果。她假装糊涂，斟酌了半天，回复道，好的，等你回来。

这个周日，小春一个人在家无所事事。她想下楼走走，于是来到小区广场。

远远地，她看见彼得正和另外一对双胞胎姐妹挤在一架秋千上，开心地荡来荡去。

她没打算和彼得说话，想装作没看见，快步走过。可彼得看见了她，还大声叫她。小春只好走过去，这才知道站在彼得旁边的老人是彼得奶奶。彼得妈妈没在家。

小春对这位老人有点印象，她曾来过幼儿园接彼得。不过，那是半年前的事了。眼下，要是不说她是彼得的奶奶，小春还真没认出来。小春跟老人家热情地打招呼，还夸了几句彼得。老人高兴地直点头，让小春姐姐在幼儿园里多关照。

等彼得奶奶说完，小春姐姐欲要离去。彼得奶奶却一把拉住她，说想跟她说说话。小春想，老人无非是想了解一下彼得在幼儿园的情况。于是，两个人就找了一张长椅坐下来。彼得和双胞胎姐妹还在秋千那儿玩得不亦乐乎。

“阿姨，你看那对双胞胎多可爱！彼得妈妈要是给他生个妹妹，他肯定高兴。”小春看着不远处的孩子们脱口而出。

老人脸上抽动了一下，很不自然地笑笑。小春自以为多嘴，便转移话题，主动谈起彼得在幼儿园的生活。她告诉老人，彼得性格开朗，在幼儿园很受欢迎，孩子们都喜欢和他玩。末了，小春加了一句：“他爸常年在国外，平日里真是辛苦你们啦！”

老人愣怔了一下，无声地低下头。小春很惶恐，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当老人抬起头来时，小春又吓了一跳。老人神色凝重，眼睛红红的，有泪珠滚落下来。

“这是一个天大的谎言。彼得没有爸爸，更谈不上他在国外工作。彼得爸爸两年前在一场车祸中死了。”老人喃喃道，“彼得还小，我们不忍心告诉他事实，就跟他说，爸爸去国外工作了，得好久好久才回来。一开始，彼得经常给我们要爸爸，他还让给爸爸打电话。我们只好骗他说，爸爸那里的工作得保密，不能和外界联系。慢慢地，彼得开始习惯没有爸爸的生活。”

小春听了，恍若晴天霹雳，狠狠击中了她的胸口！她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失语了。

“奶奶，奶奶，你快来看啊，这是什么东西？”彼得冲着这边喊道。

奶奶起身向彼得走去。

小春呆呆地坐在那里，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责任编辑：刘照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