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刻铜文房收藏说

2019-11-29 14:47厚厂
文艺生活·上旬刊 2019年10期
关键词:高下文房墨盒

厚厂

迨至清末,墨盒兴而砚石贱,久之石砚无人问津,以致砚之优劣已渐不能辨;民国开国以来,水笔兴而毛颖废,删繁就简,发展之必然!故有刻铜墨盒为传统意义上最后文房之说。

雕刻施之于砚,为砚雕,为砚铭,佳石嘉铭之砚为世人所推崇;雕刻施于竹,为刻竹,大师巨匠所为往往为好事者追逐;雕刻施于梓木,为雕版,为书版,精写名椠刷印精美者早已洛阳纸贵;雕刻施于坚珉,为碑为帖,早期拓本寥若星辰,已被世人视若拱璧;而雕刻施之于铜质文房,则为刻铜,为盒铭,为尺铭,精绝之品已渐为有识者所重。

由砚铭而墨盒铭,砚之嘉铭多出于美石,爱石甚深,欲铭而颂之抒发心臆也,宝之而欲传诸后世也,故往往嘉铭多为佳砚;刻铜亦然,墨盒型制方圆得宜、铜材坚致,使用便捷,内涵及外延极为丰富,久经文人之体验、挖掘,无一处不与传统美德相契合,故清代墨盒盒面亦多赞颂墨盒文字;清末至民国铜材虽参差变化略有不同,但均从熔炼中得来,虽有高下之别,然不能独以材质、做工、型制论墨盒优劣,材质盒型为体,盒面刻绘为魂,重表象而轻内涵者为不足取。

刻铜墨盒、镇尺留存浩如烟海,然能入文房富人文气韵者有几?故明辨书、绘高下,细审刻手优劣为刻铜文房收藏第一要物也。何以审之辩之,唯凭传统艺术之鉴赏力,识为先,财为辅,盒缘好、眼力具而精品聚者夥矣。

刻铜文房刻绘无出书法及绘画两类,二者皆为传统文化之精髓。清末民国虽社会动荡、战乱不息,但禁锢思想渐被打破,辅以金石考据学之兴盛、印刷术之改良,书法、绘画自有空前之发展,期间以书画成名成家者多矣,然纵观刻铜文房实物留存,众多文人雅士、书画名家于刻铜作品上烙下印记者却十不得一,书画虽精好,然需托之于铜质文房,方有成为一件刻铜作品之可能。

清末同治初年,陈寅生首创在铜墨盒上刻字,以满足进京赶考士子、文人之需求,久之,随刻铜技艺不断完善、需求不断增加以及刻铜墨盒之广泛传播,刻铜墨盒始成为旧京一代名物,同时因利益所趋,刻铜艺人亦渐渐积聚于琉璃厂,相互学习、竞争,遂成“一样手艺”,故刻铜文房具明显之地域性,细究清代刻铜文房往往与旧京琉璃厂有着直接或间接之关系,参与刻铜墨盒的文人亦与京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以于管见,清末刻铜,用刀隽秀、不激不厉,得冲淡典雅之美,格调高远;民国刻铜,用刀纵肆、刻痕淋漓,得金石之味,富书画意。思考两者存有之大不同,应与清末民初社会变革、书画审美嬗变相关,笔墨当随时代,刻铜技法亦随书画审美需求而改变。

细究清末刻铜,首重自写自刻,大多优秀刻铜作品独以能书善画、技艺超群之能工大匠从作品构思、成文、落笔、入刀等刻铜各环节以一己之力担当,此类作品凝刻工、书、绘及其本身内容为一身,刀走笔随、浑然一体,的入妙境,堪称刻铜艺术珍品,当列集藏重中之重。再者,此类作品,已代表清末书画铜刻之高水准,故能得到文人雅士、达官显贵之推崇,并作为自用及相互间馈赠之文房佳物,成为一时时尚。从实物留存及文字记录来看,大批文人间接或者直接参与了刻铜创作,直接在刻铜作品上留下墨痕并托名工镌刻而就者,为少见之品,应择善而藏之。

因清末刻銅集艺人之书画修养直接决定了作品格调之高下,故集藏理当以铜刻艺人为重,且应以熟悉、研究名工大匠不同时期之代表作为集藏之开端,熟悉其布白、结体、用笔、施刀之法,参以对其不同时期刻铜作品、纸质载体之细致观察、比对,细究、体会、感悟其中之细微变化,为清末刻铜集藏之必修功课。若持之以恒,必能厘清脉络、辨别真赝;继之,则可分辨高下;“无款”绝非虚妄,藏者不可不知也。

清末刻铜题材广博,几乎涵盖所有书画门类。书法类存世以行楷居多,仍承袭二王脉络,寅生、佐臣、竹岩、仁甫等等大匠自写自刻之真、草、隶、篆能臻其妙,应作为集藏之重。

书法类刻铜往往依盒面大小、字数多寡确定字体大小及刻线之肥瘠,以书体、书风确定刻线之质,细观优秀刻铜,往往能得其宜,使人赏心悦目;而于方寸之间镌刻百余字以上者,点划均极细小,达目力所不能及,或为以意御刀者所为,其作品能得书法三味者,虽无款识亦必为名工大匠所为。

清末山水类刻铜多师法宋元诸家,线条瘦劲、简洁冷峭,具疏秀明洁之致,然线刻灵动、富生机、得气韵者罕有,精彩之作为可遇而不可求;人物类刻铜凡仕女、婴戏、高士、佛道之属,其粗稗者不可藏,开脸佳、衣褶美、合画意者亦罕有,称意之作多被有识者所得;花卉翎毛、博古清供类刻铜亦需择造型精准、刻画生动、用刀考究者集藏方为得宜。

清末刻铜无论书法、绘画均由线刻组成,由线刻而点画、而字体、而枝叶、而丘壑、而器物、而人物、而成就一件刻铜作品,故线刻为清末刻铜文房之根基。细观清末刻铜,线条看似纤细,实则极富变化。名工大匠能得书画之味,熟稔材料、刀具之性,聚精会神、游刃于细小点画之间者,能穷书法绘画之妙,当为艺术之再创造。

清末刻铜文房或清新雅致或古朴纵逸,文人气息弥漫,其虽生也晚,然融书法、绘画、刻工为一身,极具艺术魅力,故收集、鉴藏清末刻铜,雅事也。

此数年前旧作,欲对自己多年刻铜收藏认知做一个较为概括的总结,种种因素,至今未能成文。此帖将“民国刻铜说”部分删去了,同时删去了“清末刻铜说”中一些不很成熟或较为敏感的观点,留待他日吧。就文中观点,愿与诸位师友探讨,同时期望此文对初学者有些许借鉴!

(本文图片中的墨盒均为寒斋所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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