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制造业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多维定位研究

2019-11-30 05:49马晴晴范晓非
东北财经大学学报 2019年5期
关键词:全球价值链

马晴晴 范晓非

[摘要]本文基于2001-2014年世界投入产出表,测度了中国制造业的国际分工地位并进行国际比较,从制造业层面考察了“微笑曲线”是否存在。研究发现:中国和韩国等国家的制造业上游度较高,且上游度年均增长率较高。与中国相比,美国等发达国家制造业上游度较低且增速缓慢。此外,各国制造业层面存在“微笑曲线”,且“微笑曲线”在2001-2014年不断右移和下移。与其他国家相比,中国制造业上游度的核密度分布非常分散,增长幅度较大。

[关键词]中国制造业;全球价值链;上游度;价值链定位指数;增加值率

中图分类号:F114.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4096( 2019)05-0029-08

一、问题的提出

随着生产技术的进步,国际分工的形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从产业间分工和产业内分工向产品内分工转变。在产品内分工的背景下,生产过程的分割不再受到地理分布的束缚,生产工序不断细化,形成全球价值链( Global Value Chain,GVC)。近年来,垂直专业化分工在国际分工形式中逐步占据主导地位,生产环节得以在全球范围内进行优化资源配置,同时产品生产环节和最终消费环节发生分离,使得中间品贸易飞速发展。与传统分工模式相比,垂直专业化分工改变了贸易对经济增长的作用机制,全球价值链上投入产出的关联效应放大了贸易对一国经济增长的作用力[1]。

中国作为发展中国家,凭借资源禀赋和人口红利等优势积极参与到全球价值链中,已成为世界第一商品出口大国和第二商品进口大国。然而,中国仍然面临大而不强、产品质量良莠不齐和核心技术缺失的尴尬境地。由于自主创新能力的整体落后和先进生产能力的系统缺失,中国制造业形成了“大进大出,两头在外”的发展格局以及“出口引致进口”的贸易机制,导致依附性经济的产生。1980-2015年,中国出口规模增长了约124. 685倍,相应的进口规模也增长了约83. 523倍[2]。随着中国人口红利的逐渐消失,新的“工资洼地”减弱了中国制造业在“逐底竞争”中的竞争优势,同时面临发达国家制造业的“高端回流”以及发展中国家制造业“中低端分流”的双重压力,致使中国制造业的生存空间和发展空间缩减,极易陷入全球价值链“低端锁定”的困境。

在经济全球化进入全球价值链主导的时代,许多学者对传统的贸易理论进行重新审视,发现根据投入产出表进行的增加值核算方法,能够更真实地反映全球贸易的运行情况。最早可追溯到的增加值核算方法是Hummels等[3]提出的垂直专业化指数,该方法通过测定各国参与全球价值链分工的程度,衡量一国出口在全球价值链中所处的地位及其获利能力。Dean等[4]、Koopman等[5]、Yang等[6]和Ma等[7]也进一步基于中国的投入产出表,对中国出口的国内增加值和垂直专业化指数进行了测算。由于数据来源中不包括关于国际贸易的数据以及测算方法基于的“同比例”假定和进口100%来自国外假定是存在缺陷的,该指标并不完善。尤其是当中间品出口国家数量大于1时,“同比例”假定和进口100%来自国外假定不符合全球价值链分工这一特征事实,造成测算结果不准确,甚至会出现较大偏差。随后,不断有学者就Hummels等[3]的严格假设进行一般化设定,使之符合全球价值链的实际情况,逐步建立起一般化的增加值贸易核算方法[5-8]。

二、数据来源与全球价值链定位方法

(一)数据来源

本文数据来源于世界投入产出数据库( World Input - Output Database.WIOD)中的世界投入产出表,该数据库包含1995 -2014年40个国家和地区35个行业的数据,本文选取了2001-2014年的数据用于测算各国制造业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国际分工地位。为研究中国和其他国家制造业在全球价值链中的位置,本文参照鲍曙明和张同斌[9]制造业和非制造业的分类方法,将40个国家和地区35个行业划分为制造业和非制造业两部分。其中,制造业包括14个行业,分别为:食品、饮料与烟草制造业,纺织品制造业,皮革和相关产品制造业,木材和木材制造业,纸制品、印刷与出版制造业,焦炭和精炼石油制造业,化学原料和化学制造业,橡胶和塑料制造业,非金属矿物制造业,基本金属制造业,机械设备制造业,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电气设备、电子与光学产品制造业以及其他制造业。其余21个行业为非制造业。

(二)全球价值链定位方法

Koopman等[5]放松了“同比例”假定,分别估算用于出口与用于国内销售的投入产出系数,然后提出价值链定位指数,该指数充分考虑了中间品进出口的双向流动过程,进一步将出口增加值分解为国内增加值和国外增加值两部分。其中,国外增加值衡量了一国参与全球价值链的程度或者该国的垂直专业化水平。许多学者根据增加值贸易的核算方法对中国制造业的贸易增加值进行研究[10] -[13]。一些学者构建价值链定位指数,通过比较特定行业作为中间品提供者和需求者的相对重要性来衡量行业在全球价值链中的位置[8-14]。还有一些学者利用上游度,通过测算某一行业中间品在成为最终需求品前所需经历的生产阶段数目反映特定行业的国际分工地位[15] -[17]。然而这些学者的衡量都是基于某一特定國家的投入产出表.Miller和Temurshoev[18]、Hagemejer和Ghodsi[19]将上游度用于跨国投入产出分析。Ju和Yu[20]测算了中国制造业的上游度,以考察中国制造业在全球价值链中的位置。

张会清和翟孝强[21]用价值链定位指数,研究发现中国制造业处于接近全球价值链的下游位置,德国和美国等制造强国和科技强国制造业在全球价值链中处于中上游位置,巴西和俄罗斯等资源国在全球价值链中处于相对上游位置。蒋为等[22]利用附加值分析,认为美国等发达国家在全球生产分工中主要参与最初阶段的生产工序,中国等发展中国家主要参与最终阶段和中间阶段的生产工序。但是也有学者认为中国制造业处于全球价值链的上游水平,美国、日本、英国等发达国家处于全球价值链的下游水平[13],测算方法不同导致了中国制造业国际分工地位的结论不一致。由于上游度不仅可以考察各生产环节间的链接顺序,还可以精确描述行业间的垂直关联特征,从而可以就国家或行业的国际分工地位进行对比分析。因此,本文采用上游度衡量各国制造业在全球价值链中的位置,并以各国制造业的价值链定位指数作为上游度的稳健性检验,准确地衡量中国制造业在国际分工中的地位,判断中国制造业在国际分工中的优势和劣势,为提升中国制造业的国际分工地位提供现实依据。

(三)行业上游度的测算

在全球生产网络中,一个国家产品的生产需要的中间品投入来源于国内和国外,并且该国生产的产品也可以用于国内和国外中间品的生产。假定世界上共有n个国家,M、N分别表示每个国家的制造业和非制造业行业,世界投入产出模型形式如式(1)所示:

一国制造业上游度越大,表明该国制造业与最终产品间的距离越大,在全球价值链上越处于相对上游位置,且与其他国家制造业之间的中间品供给关联程度越大。

(四)各国制造业上游度分析

本文根据式(6)测算了2001-2014年中国和其他国家制造业上游度及其变化趋势,如表1所示。由表1可知,中国与大部分国家制造业上游度持续上升,具有明显的上游化趋势,只有少数国家制造业上游度出现下降,这表明各国制造业参与国际垂直专业化分工的程度日益加深,贸易结构正在优化。从2014年上游度的数值分析,国家之间的差距较大。其中,中国制造业的上游度较高,为3. 472,即中国制造业在全球价值链中处于上游位置,与最终产品环节距离较远,主要以提供中间品为主。韩国次之,为3. 093,日本上游度也较高,为2.687。与中国制造业上游度相比,美国、法国和德国等发达国家制造业的上游度较低。

就上游度年均增长率而言,除世界其他国家和地区外,制造业上游度年均增长率较高的国家为中国和荷兰,分别为1. 309%和1.415%,反映了中国和荷兰制造业持续向全球价值链上游攀升,逐步接近全球价值链中的中间品生产起始环节。而美国制造业的上游度年均增长率只有0.012%,其制造业上游度各年变化不大,与魏龙和王磊[23]的测算结果基本一致,即美国制造业有向全球价值链下游发展的倾向。

中国制造业上游度较高且年均增长率较大,究其原因,中国制造业参与以发达国家跨国公司为主导的全球价值链,主要从事增加值率较低的加工制造生产环节,为实现全球价值链的攀升,中国制造业日益专注于具有比较优势的中间品生产。此外,中国劳动力成本和其他资源成本的上升迫使企业加大技术投入和人力资本投入,在生产过程中以资本代替劳动,从而加速了资本的深化以及推动了产业结构的升级,最终提高了中国制造业的全要素生产率水平。自1998年以来,中国制造业的全要素生产率年均增长率约为3.830%.而发达国家制造业整体的全要素生产率增长速度一般在2%左右。中国等发展中国家由于存在技术上的后发优势,因而能够实现全要素生产率更高的增长速度。

与中国相比,包括美国在内的发达国家制造业上游度较低且年均增长率也较低,这与美国等发达国家制造业的“离本土化”和服务业在其经济中地位的增强相关。制造业占美国国内生产总值和就业总量的百分比由1950年的27%和31%分别下降至2010年的12%和9%。为降低生产成本和提高产品竞争力,美国等发达国家在发展中国家展开大规模的海外投资项目,大量资本从美国本土抽离,国内实际利率持续上升,生产成本提高,制造业的国际竞争力减弱,此外生产链条的国外转移造成了本国制造业的“离本土化”。发达国家将经济发展重心转移至服务业行业,因而导致了发达国家的“离制造化”。尽管美国等发达国家强力推行“再工业化”的战略,试图将部分制造业回归发达国家本土,促进本土制造业的发展,而回流本土的制造业主要集中于增值能力较高、位于全球价值链上游的生产环节,如高技术、高复杂度的关键技术和零部件行业,因而发达国家在短期或中长期都不可能实现制造业的全面回归。此外,发达国家已经发展成为以服务业为主的国家,“去工业化”已成为必然趋势,由此致使美国等发达国家制造业下游化的发展趋势。

(五)稳健性检验

目前学术界对国家或者行业国际分工地位的测算方法并未形成统一口径,本文通过测算价值链定位指数作为各国制造业上游度测算结果的稳健性检验。Koopman等[5]提出价值链定位指数,用来衡量一个国家或地区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分工地位,计算方法为一国出口中国内间接增加值占比的对数减去该国出口中国外增加值占比的对数。由于价值链定位指数同时具有物理属性和经济属性,测算结果较为准确和合理,本文采用价值链定位指数作为各国制造业上游度的稳健性检验。

设V表示各国各行业增加值率构成的对角矩阵,F表示各国各行业最终产品需求构成的对角矩阵,则各国制造业和非制造业两个行业最终需求引致的增加值矩阵可用式(8)表示:

如果价值链定位指数越大,则该国该行业越倾向于向其他国家提供中间品,且位于全球价值链的上游位置。

为验证上游度测算结果的准确性和可靠性,本文根据式(11)测算了40个国家和地区制造业2001-2014年价值链定位指数,并将价值链定位指数与上游度之间的关系进行拟合,可以清晰地得到,各国制造业价值链定位指数与上游度呈现正相关趋势,相关系数为0. 646.随着制造业上游度越来越大,制造业价值链定位指数也不断增大。因此,从制造业行业角度分析,上游度是与价值链定位指数相一致。

三、制造业层面“微笑曲线”测算分析

(一)全球价值链位置与增值能力的关系

不同国家参与国际分工与贸易的广度和深度决定了其在全球价值链中所处的相对地位,集中表现为全球价值链上各生产环节附加值分布的不平衡,美国等发达国家跨国公司是全球價值链分工最重要的载体之一,目前全球价值链的上游生产环节仍然由发达国家跨国公司主导,越是接近上游的生产环节,增值能力越强。而中国等发展中国家主要通过承接全球价值链中的劳动密集型环节,从事全球价值链中下游且增值能力较低的生产环节,以低端要素嵌入全球价值链进行国际代工,成为“世界工厂”。事实上,“微笑曲线”是描述全球价值链上各生产环节与增值能力关系的经典模型。

“微笑曲线”表示的是全球价值链各生产环节上利润分布的普遍性规律,“微笑曲线”的左右两端分别代表全球价值链中增值能力较高的设计环节和销售环节,中间部分则表示增值能力较低的装配制造环节。“模块型”的产品生产发展趋势使得发达国家专注于增值能力较高的设计环节和销售环节,而将增值能力较低的装配制造环节转移至中国等发展中国家。为避免“低端锁定”的困境,中国必须由“微笑曲线”中间部分的装配制造环节向两侧的设计环节和销售环节延伸。本文用制造业中间品出口的国内增加值率表示一国制造业的增值能力,中间品出口的国内增加值率指国内增加值中来源于第三国家中间品出口的国内增加值与来源于直接进口国中间品出口的国内增加值占比。本文基于局部加权散点图修匀( LOWESS)方法,探求各国制造业上游度与增加值率之间存在的关系,检验各国制造业层面上的“微笑曲线”是否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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