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兰现代学徒制与其他教育类型的联系机理、运行机制及经验启示

孟庆永

摘 要 苏格兰学徒制基于其灵活、特色的学分与资历框架建立了与其他教育纵横沟通的“立交桥”。剖析其运行机制，借鑒其成功经验，我国可通过建立国家资历框架来完善现代学徒制与其他教育的联系机制，在多层面保障企业决策权，维护好企业主体地位，引入市场机制整合多方优质资源参与现代学徒培养，政府部门可采用购买服务或自设机构的形式协调各参与方的利益诉求，转移承接协调成本，同时制定规范合理的补贴机制，降低培养成本。

关键词 苏格兰;现代学徒制;国家资历框架;培养模式;课程体系;质量保证

中图分类号 G719.561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8-3219（2019）27-0073-07

苏格兰灵活、高效、清晰的现代学徒制在欧洲有着较高的声誉，笔者以培训访问为契机，对苏格兰学徒制的历史渊源及运行机制进行了系统考察与分析，以期能够为目前国内高职院校试点现代学徒制提供借鉴与参考。

一、苏格兰学徒制的历史渊源及产生背景

传统学徒制教育在苏格兰的职业教育史上有着重要地位，是苏格兰传统职业教育的重要形式。20 世纪 80 年代以来，随着苏格兰制造业的衰退和全日制教育的快速发展，传统学徒制规模迅速萎缩，学徒数量明显下降，各行业，尤其是建筑、冶金及电力等吸纳学徒较多的行业面临技能型劳动力短缺的局面[1]。苏格兰政府及教育部门认识到了高质量技能型人力资源对维持苏格兰经济持续稳定增长的重要性，提出将投入更多资源开发基于岗位的职业教育。在参考德国、瑞典等国家“双元制”职业教育及传统学徒制的基础上，苏格兰于1994年正式推出政府资助的现代学徒制[2]。相较于传统学徒制，现代学徒制取消了学徒年龄的上限，并将推动社会人员及更多女性参与作为现代学徒制的工作目标之一。此外，新兴产业也纳入了学徒制的培养框架，同时鼓励更多的中小型组织机构（企业、培训机构、其他第三方服务机构等）作为合作方参与到学徒制教育中。随着苏格兰现代学徒制不断完善，学徒制被纳入苏格兰学分与资历框架（The Scottish Credit and Qualifications Framework，SCQF），正式成为苏格兰职业教育体系的一部分。

二、苏格兰学徒制与职业教育及普通教育的关系

要厘清学徒制与苏格兰职业教育及普通教育的关系，就必须弄清楚学徒制在苏格兰学分与资历框架中的定位。

（一）苏格兰学分与资历框架的机理与功能分析

苏格兰于2001年推出SCQF框架，目的是将各类教育培训机构、企业及组织提供的学术的或职业的资历（认证、证书、学位等）统一于一个规范化的框架中，在不同类型、不同层次的资历之间建立联系，打通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之间的通道，为实现终生学习提供完整的路线图，为雇主（包括政府及公共服务部门）招募与培训、教育培训机构规范培养体系提供统一标准[3]。见表1。

SCQF通过标准化的评价体系对各类教育培训项目进行学分及等级评定。依据对知识和技能要求的层次不同，SCQF从低到高可分为12个等级，苏格兰几乎所有主流和非主流的资格和学习项目都能在SCQF中找到对应的等级。教育培训项目的开发机构（学校、企业、培训机构、公共服务机构、各类专业团体与组织等）可以根据其意愿，按照SCQF手册的规范化要求将学习项目提交学分评定机构（Credit Rating Bodies），学分评定机构对该项目涉及的学习单元或课程模块分别进行标准化定级与学分评定，即每个学习单元或课程模块都有一定的等级和学分，不同的学习单元或课程模块组合构成一个学习项目。其中，等级表示难度，SCQF要求学习项目的提交者用规范化的语言描述学习单元或课程模块的考核标准，从而方便学分评定机构按照难度对其定级;学分表示学习所需花费的时间，10个标准学时对应1学分，标准学时有合理的计算规则[4]。学分评定机构完成学习项目的定级评分后将其录入SCQF数据库，并向个人和组织用户提供查询服务，目前SCQF数据库中有各类学习项目11000多个，这些学习项目所有权仍然属于开发机构，并由其负责学习项目的实施、考核和资格授予等事宜，很多教育培训项目的开发机构本身也是具备资质的学分评定机构，学分评定机构资质由SCQF领导小组授予并管理，苏格兰最大的学分评定机构是苏格兰资格管理委员会（Scottish Qualifications Authority，SQA）。学员完成学习项目且考核合格后由资格授予机构（Awarding Bodies）根据项目等级和学分给予相应等级的认证（1～12学分）或授予证书（12～36学分）及文凭（37学分以上）。

SCQF下的各类学习项目都可以采用纵向等级与横向学分两个标准化尺度来描述。由于学习项目是由不同的学习单元或课程模块组合而成，只要学习者完成一个学习单元或课程模块且评估合格，就可以获得相应学分，并可以将其转移至其他学习项目中抵充相同学习单元学分或作为获取其他更高级别学习项目的准入条件，从而可以将普通教育和职业教育、全日制和非全日制、在职和脱产等不同性质、不同类型的资格认定或学习项目统一于一个框架之内并且实现互融互通。为了将学徒制纳入SCQF，SCQF领导小组于2012年对等级评定方法进行了修订升级。新的评级方法可以更好地对学徒制及基于工作场所的学习项目进行等级评定，从而方便各类学徒制进入SCQF，并建立学徒制与其他类型教育之间的联系，打通学徒制与普通教育之间的通道。随着学徒制体系的不断完善，SCQF的内容也在不断扩展。

（二）苏格兰职业教育、学徒制及与普通教育之间的沟通机制

苏格兰教育分为基础教育（义务教育）、延续教育、高等教育3个阶段。接受基础教育的年龄是3～16岁，其中，中学教育为12～16岁共4年，学校在第三年（14岁）开始提供职业教育。学生16岁中学毕业后进入延续教育阶段，开始分流：走学术路线的学生继续学习一年以完成高等苏格兰教育证书课程并参加考试，成绩合格可被苏格兰境内大学录取，如果成绩不理想或者想去苏格兰以外的大学上学，可以再学习一年以提高原来课程成绩或者参加高级高等苏格兰教育证书考试，高级高等苏格兰教育证书对应SCQF7级，相当于大学一年的课程;走职业路线的学生可以进入职业技术学院（延续教育学院、城市学院等）学习两年苏格兰职业资格证书的高级课程，或者学习两年国家高等教育证书和文凭课程（HNC和HND），获取证书后“变道”进入全日制大学接受普通教育，按照SCQF等级，获得该课程学分之后可以进入大学三年级继续学习，与国内职业院校的专升本有相似之处;还有一部分学生直接选择就业。就业有两种形式：一种是真正意义上的就业，还有一种是选择做现代学徒，与雇主签订合同，成为准员工，学成之后与雇主签订正式劳工合同，成为正式员工。18岁之后接受高等教育，苏格兰多科技术大学、城市学院等机构提供高等职业教育，其办学特点注重企业参与，人才培养多采用工学交替的模式[5]。

苏格兰现代学徒制是基于工作岗位的、雇主主导、政府资助、行业协会及政府部门组织协调、教育培训机构参与组织实施的一种职业教育。学徒按照培养方案学习相关课程模块、岗位工作技能及经验，通过考核后获得相关资格认证，学徒在接受职业教育的同时获得工资收入。对雇主来说，现代学徒制可以帮助企业高效低成本开发符合需求的人力资源。除现代学徒外，苏格兰还有基础学徒和学位学徒。基础学徒招募主要面向获得SCQF5级资格的中学生，开展基础学徒的专业主要集中在对经济增长贡献较大的少数关键领域，目前苏格兰在12个专业领域开展基础学徒教育。基础学徒制的目的是帮助在校生获得热门领域的资格认证、技能与工作经验，为职业生涯赢得先机[6];SCQF8级以上的学徒是学位学徒，其大部分学习时间是基于工作岗位的，但同时也是一所大学或学院的学生，需要完成一定量的学术课程，考核合格后授予相应学位，最高可授予博士学位。与现代学徒不同的是，基础学徒身份是在校学生，学位学徒通常是在职的正式员工。由于受企业意愿和市场需求的影响，基础学徒和学位学徒数量上占比不多且涉及的产业领域较少，现代学徒依然是学徒制教育中的主流。

通过上述分析，苏格兰职业教育可以概括为“双线”系统，即学校职业教育系统与学徒制教育系统。学校职业教育系统包括中等教育阶段职业教育、延续教育阶段职业教育和高等教育阶段职业教育，在功能上分别对应基础学徒制、现代学徒制和学位学徒制。学校职业教育系统培养主体是学校，企业参与培养，而学徒制制培养主体是企业，包括学校在内的教育培训机构参与培养，且现代学徒与培养企业是准雇佣关系。“双线”职教系统统一于SCQF框架之下，以资格、学习单元或课程模块为载体实现互融互通。此外，SCQF框架在横向上打破了学徒制与普通教育的边界，即满足条件的学徒可以“变道”至普通教育系统接受传统学术教育，在纵向上打通了职业教育的上升通道，即学徒在学徒制教育体系下最高可获得博士学位，这是苏格兰学徒制教育相对于欧洲其他地区较为灵活的地方。

三、苏格兰现代学徒制的运行机制

（一）苏格兰现代学徒制的培养模式

苏格兰现代学徒制是一种雇主出资，培训机构、学校及雇主为培养主体，政府部门提供部分资助并组织实施与管理，各利益相关方共同参与、协同培养的模式。利益相关方除政府部门、雇主、学校或培训机构外还涉及资格授予机构（Awarding Bodies）、行业技能委员会（Sector Skills Councils，SSCs）、苏格兰技能发展委员会（Skills Development Scotland，SDS）、苏格兰学徒制咨询委员会（The Scottish Apprenticeship Advisory Board，SAAB）、现代学徒制领导小组（Modern Apprenticeships Group，MAG）[7]。其中，政府制定学徒制的政策、目标及预算;雇主提供工作岗位并参与或主导现代学徒的培养;学校或培训机构等培训提供方和雇主共同组织实施现代学徒的培养;资格授予机构对完成苏格兰职业资格或能力资格（SVQs/CBQs）全部或部分课程单元且考核通过的学徒给予认证或授予证书、学位;SSCs根据行业及企业岗位需求状况和雇主、培训机构、学校共同持续开发和完善现代学徒制培养方案;SDS是政府下设机构，具体负责现代学徒制的组织实施，管理与协调各利益相关方的工作，向SSCs及现代学徒培养的实施方（雇主、学校、培训机构等）提供资助，并落实政府相关政策，向学徒或潜在学徒提供职业咨询服务等。MAG审核批准SSCs开发的各类不同行业、不同等级的现代学徒制培养方案，其成员包括政府、SDS、学校、SQA以及培训机构工会。SAAB是SDS管理的一个第三方组织，其职能是向上述各利益相关方提供各类报告、数据及咨询服务，帮助各利益相关方作出准确的决策。如SSCs制定培养方案、MAG审批培养方案都需要SAAB提供准确的行业人才需求报告及数据作为依据。此外，学徒和家长也是苏格兰现代学徒制的利益相关方。虽然参与现代学徒制的角色众多，但雇主始终是苏格兰现代学徒制的“主角”，雇主不仅提供工作岗位承担培养任务，同时也是其他一些利益相关方构成主体，拥有决策权，如行业技能委员会成员单位由行业内核心雇主构成，苏格兰学徒制咨询委员会是由雇主及雇主团体代表构成，证书授予机构的各种资格是基于相关职业标准开发的，而各类职业标准是雇主团体领导建立的。这与苏格兰政府和行业技能委员会倡导的“建立雇主领导的现代学徒制”理念一致。

苏格兰现代学徒制的具体实施采用项目式、合同制的模式。每年一月份SDS会在苏格兰公共招标网站发布招标信息，采用市场化手段将学徒的培养工作以项目的形式进行公开招标，具备资质的培训机构、学校、企业、行业组织及专业团体均可参与投标，培养方案中通常会列出符合资质的培训提供方。中标单位将成为该项目下学徒的培养主体，并与SDS签订国家培养项目合同，培养合同有两种：一种是培训提供商合同，即培训提供商作为第三方为雇主完成学徒培养工作;另一种是直接雇主合同，即雇主作为中标单位将组织实施完成学徒的培养工作。以培训提供商合同为例，在与SDS签订合同之后，培训提供商将联合雇主借助“学徒周”活动及SDS下设专业网站开展学徒招募（招生）工作，在陆续完成应聘、面试与三方合同（雇主、培训提供商、学徒）的签订后按培养方案的要求制定培养计划，并按计划实施学徒的培养工作[8]。SDS作为现代学徒培养项目的监管方，在完成合规性检查与质量保证工作后，通过合同管理来控制苏格兰现代学徒培养工作，并根据培养进度分批拨付资助款。据SDS绩效与运营经理保罗（Paul McGuiness）提供的数据，目前SDS同时管理超过150份现代学徒制合同。

参与投标的培养主体可以是雇主所在的组织或合作伙伴，如医疗卫生机构、银行、体育组织、规模较大的建筑公司等大型专业化组织，也可以是培训机构、学校等第三方机构，如餐饮、数字多媒体应用、美发等行业。这些行业的共同点是雇主规模小，通常不具備实施培养方案所需要的条件与资质，需要第三方培训机构作为培养主体组织实施学徒培养，雇主参与其中。由于苏格兰现代学徒制的模块化课程体系涉及面较广，很少有培养主体能独立完成整个培养过程，对于核心能力课程如计算机、数学和部分基础理论课程及其他难以高效率完成的课程模块，培养主体需要其他有资质的专业教育培训机构协助完成学徒培养工作，这类似于“总包”与“分包”的关系。培养主体作为现代学徒培养项目的集成商，在向SDS提交的投标文件中需明确列出参与学徒培养的“分包商”，“分包商”因参与学徒培养将间接获得SDS的资助[9]。培养主体作为“项目负责人”联合雇主和各“分包商”制定并实施培养计划，控制培养进度，在整个培养周期内，负责学徒的注册、学习及考核等事项。所以，苏格兰现代学徒的培养工作事实上是由培养主体主导的多机构联合培养模式，学徒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培养方案规定的学习单元并取得相关资格后与雇主签订正式劳动合同，学习期间雇主需支付合理的工资。

从苏格兰现代学徒制运行情况来看，SDS扮演着关键角色，其性质是承担政府人力资源发展职能的公共服务机构，涉及现代学徒制的职能包括学徒招募、培养过程管理、培养方案的开发与审批、培养资金的管理与拨付、政府政策贯彻与目标实现、相关数据与研究报告的发布、学徒职业生涯规划建议咨询与服务等。SDS是现代学徒制各项工作开展的组织者、管理者，SDS的工作对降低各参与方协调成本，扩大现代学徒制影响力，调动各方优质资源与积极因素参与现代学徒制发挥了重要作用。

（二）苏格兰现代学徒制的课程体系开发、实施及质量控制

培养方案是苏格兰现代学徒培养工作的纲领性文件，其核心内容是课程体系。具体开发工作如下：行业技能委员会（SSCs）在行业内开展全面调研的基础上，根据实际需要，向SDS提出开展现代学徒培养的申请，SDS委托行业技能委员会开发培养方案及课程体系。在SDS的资助与管理下，行业技能委员会根据雇主的实际用人需求，联合雇主、学校等利益相关方共同制定现代学徒制培养方案及课程体系，并交由现代学徒制领导小组审批，审批通过后由SDS提供资助并组织实施现代学徒的培养工作。由于行业技能委员会的成员单位都是行业内有影响力的大企业，因此，苏格兰现代学徒制的培养方案事实上是由雇主领导制定的，其课程体系能最大程度满足雇主的需求。从课程结构看，苏格兰现代学徒制課程分为核心技能课程和专业培训课程两大模块，这两个课程模块必须包含部分苏格兰职业资格认证（SVQs）或能力认证课程（CBQs），这两个资格认证是在全国职业能力标准基础上开发的基于工作岗位的资格认证体系[10]，取得相关资格的学徒在行业内有极高的认可度。由于核心技能是各工作岗位的基础能力，通用性好、可迁移性强，对学徒未来职业发展具有重要作用，苏格兰现代学徒制课程体系较为重视核心技能培养，这些核心技能包括沟通交流能力、团队协作能力、问题解决能力、信息与通信技术应用能力、数字应用能力。核心技能课程承载着上述核心技能培养，专业培训课程由在岗技能培训、离岗技能培训和专业知识讲授三部分构成，承载着专业知识、专业技能、工作经验的培养及获得。所有课程都采用SCQF标准进行定级与学分设置，这意味着现代学徒制和SCQF框架内其他资格或学习项目可实现互融互通。综合来看，苏格兰现代学徒制课程体系是由雇主领导设计的，基于雇主的实际需求，对接行业资格认证，注重核心技能培养，实现专业知识传授、专业技能培养、岗位经验与资格获取三位一体，并采用SCQF标准的模块化课程体系。

在课程实施方面，由培养主体联合合作伙伴根据课程性质合理分配具体的培养工作，如核心技能课程模块和专业培训课程模块中的专业知识课程通常安排在学校、培训中心实施;专业课程模块中的岗位技能培训通常由雇主负责实施，而离岗技能培训主要形式是模拟实训，通常由培养联合体中具有相关技能实训资质和场所的机构承担。对于某些大型雇主组织，如医疗卫生系统的现代学徒，其全部培养过程都是在工作场所完成的。得益于SCQF框架的灵活性，对于那些之前在中学、继续教育学院或工作场所学习过相关课程单元，如核心技能课程，已经拿到资格认证或证书，且符合课程等级要求的现代学徒，不需要重复学习该课程。苏格兰现代学徒制的学习年限较为灵活，常见的学习年限在1～4年。学习年限长短除和学徒之前学习经历有关外，不同行业的课程体系差异也会影响学习年限，如水暖、电气安装、基建、汽车等行业的现代学徒制课程体系中核心技能及专业知识模块比重较大，其学习年限相对较长。

苏格兰现代学徒制采用三层质量保证体系来控制学徒培养的质量，确保学徒的考核流程是规范的，结果是可靠的[11][12]。第一层是评估员按照培养计划对学徒的知识和技能掌握情况分阶段考核评估。学徒按照培养计划在规定时间内完成课程中的学习单元后提供相关证据，证明其已经达到该学习单元所要求的能力目标。这些证据可以是考试、案例分析、报告、讨论、实操照片、视频等，有时需要见证人参与。评估员按照评价标准对学徒提供的证据进行考核评估。评估员是该领域的专家，通常是培训主体的雇员，也可以是来自于培养主体以外的专业人士，对学徒的学习提供指导和帮助。一个评估员评估多个学徒。上述考核过程针对的是学习单元，是典型的形成性考核。第二层是内部验证，由培养主体组织若干评估员共同对内部学徒的考核情况进行核查，确保各学徒的考核过程、标准和结果是合规的。第三层是外部验证，由不同培养主体抽调评估员组成外部核查组，抽查各培养主体的学徒考核评估及内部检验的执行情况是否符合相关标准。上述质量保证体系建立在学徒的学习成果输出基础上，苏格兰现代学徒的培养采用一种电子档案系统，每个学徒都有一个电子档案，学徒的学习和培训过程及成果均被记录在案，评估员考核、内部验证、外部验证都可以通过不同权限的账号查阅学徒学习过程、成果输出（证据）及其他相关数据，即整个质量保证工作只需要围绕一个系统、一套数据即可，执行标准统一、效率高。

结合上述SCQF的功能分析来看，围绕行业需求和资格认证，以SCQF标准构建的模块化课程，及其灵活的学习时限及内外质量保证体系是保障苏格兰现代学徒制满足雇主需求同时实现和其他教育类型建立联系的几个关键要素。

（三）苏格兰现代学徒制的资金保障

苏格兰现代学徒制的培养资金主要由苏格兰政府和雇主提供，苏格兰政府用于现代学徒制的预算资金由SDS负责管理，SDS与培养主体签订培养合同，并根据合同履行进度分批拨付培养资金。对于雇主直接合同，SDS直接将资金拨付给雇主，雇主联合其他培训机构、学校组织实施学徒的培养工作，并支付相关费用，不足部分由雇主自行补足;对于培训提供商合同，SDS将培养资金拨付给培训机构，由第三方培训机构替雇主组织实施学徒培养工作，不足部分由培养机构和雇主协商解决。SDS对不同行业、不同等级的现代学徒提供的资助额度不同[13]，主要和两类因素有关：一是培养成本的差异，如课程体系中基础知识及核心技能课程占比较高时，培养周期长、成本高，培养过程中的考核评价与管理难度不同也会带来成本差异;二是政府政策目标的影响，如关键或快速增长行业年轻的现代学徒（16～24岁）、SCQF中等级较低的现代学徒能获得更高的资助额，因此，政府的资助政策具有一定的宏观引导作用。在苏格兰，现代学徒制对所有雇主开放，任何雇主都可以利用现代学徒制的资助体系来低成本、高效率开发新员工或提升老员工技能，这对雇主尤其是中小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形成了很强的吸引力。

2017年4月，苏格兰开始征收学徒税，对于年工资支付总额超过300万英镑的雇主，必须按照所支付工资总额的0.5%缴纳学徒税。交税的雇主每年可以向苏格兰人力资源发展基金申请15000英镑用于学徒的培养[14]。对这些大型雇主组织来说，参与现代学徒的培养不仅可以获得SDS的资助，还可以获得学徒税税收的返还，这种“双重”资助模式对撬动大型用人单位参与现代学徒制，推动大型企业将原组织内部的培训体系整合到现代学徒制框架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四、对我国现代学徒制的启示

虽然苏格兰在教育体制、人口规模、产业结构、文化等方面与我国差异较大，但其现代学徒制发展历程与我国相似，对我国建立完善现代学徒制运行机制有很高的参考价值。

（一）推动学徒制教育与普通教育融合，提升现代学徒制的生命力

苏格兰现代学徒制的成功得益于SCQF框架，作为SCQF框架中的学习项目之一，苏格兰现代学徒制通过标准化的学习单元或课程模块和其他类型的学习项目或资格建立联系。在纵向上，打通了上升通道，学徒可以继续攻读高等学徒、学位学徒，最高可获得博士学位;在横向上，打破了和传统职业教育、普通教育的界限，现代学徒可以基于自己的学习成果和意愿“变道”进入相应等级的普通教育序列继续学习，从而形成了现代学徒制与普通教育沟通的“立交桥”，学徒可以据此规划学习路线圖与职业生涯，这无疑对学徒有着很强吸引力，对提高现代学徒制在苏格兰职业教育体系中的地位，促进现代学徒制发展和繁荣具有重要意义。目前，从我国教育部公布的三批现代学徒制试点单位来看，我国开展现代学徒制试点的主流是高职院校，现代学徒的培养层次限专科层次，无明确的上升通道，现代学徒制联系普通教育的规范机制尚未建立。只有打通现代学徒至本科、硕士的上升通道，建立现代学徒制与普通教育的桥梁，推动学徒制教育与普通教育融合，才能避免现代学徒制“孤岛化”，增强现代学徒制的吸引力。结合苏格兰的经验和我国实际情况，推动现代学徒制与普通教育融合可以从以下三方面着手：一是利用好现有的专升本机制，允许现代学徒通过专升本进入本科院校继续学习。二是以国家开展高职本科试点工作为契机，探索建立现代学徒制与高职本科的联系机制，在职业教育体系内打通纵向上升的关键环节，进而建立与专业硕士之间的联系，最终形成现代学徒——高职本科——专业硕士的上升通道。三是以“1+X证书”试点工作及“学分银行”建设为基础，尝试建立国家资历框架，建立完善的内外质量保证体系，并将现代学徒制纳入其中，在资历框架内建立现代学徒制与普通教育更广泛的联系，实现现代学徒制与普通教育的融合。

（二）强化企业主导地位，调动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的积极性

强调雇主（包括企业、第三方机构、公共服务部门等）的主导地位是苏格兰现代学徒制的核心原则，从现代学徒市场需求分析，培养决策、培养方案的制定到培养过程的实施与考核都是在雇主及雇主组织主导或参与下完成的，此外，雇主还是制定相关职业标准和职业资格的主要领导者。建立雇主领导的现代学徒制一直是苏格兰现代学徒制所秉持的精神，让现代学徒的培养真正围绕雇主需求展开，并最终服务于雇主，充分彰显现代学徒制的价值，这是吸引雇主参与现代学徒制的最主要因素，也是苏格兰现代学徒制成功的关键。我国教育部在现代学徒制试点工作意见中明确提出现代学徒制要坚持校企双主体育人的原则，但如何突破我国职业教育中的“校本位”思维，强化企业的主导地位是现代学徒制面临的关键问题。笔者认为，不仅要在形式上实现校企共同制定人才培养方案、共同开发课程、共同实施教学、共同组织考核评价等，更要在实际执行中维护好企业的决策权，始终将企业实际用人需求作为各项决策的基本目标，并制度化，避免陷入形式上“双主体”实质上“校本位”的窠臼;在有关现代学徒制的政策、标准、方案制定方面也应积极引导企业参与，充分考虑企业的需求和意见，只有保障企业的主体地位，围绕企业实际需求开展现代学徒的培养，才能破解长期以来困扰我国职业教育的人才培养与需求错位问题，调动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的积极性。

（三）发挥市场作用，协调好各方利益诉求

得益于苏格兰丰富的职业资格体系和雇主高度认可的职业资格标准以及基于学习结果的标准化考核体系，苏格兰现代学徒制强调课程而不是教育机构，众多培训机构、各层次职业技术学院、有条件的雇主组织及众多第三方机构均可参与现代学徒的培养工作，在这种开放式培养体系下引入市场机制，通过市场的力量聚集优质资源形成培养联合体，由联合体实施现代学徒的培养是苏格兰现代学徒制高效运行的重要保障。此外，由SDS管理协调政府、企业、学徒、行业协会、各类培训机构、认证机构、学校等各利益相关方的利益诉求，降低各参与方的协调成本，调动各积极因素参与现代学徒制是苏格兰现代学徒制高效运行的又一关键要素。我国现代学徒制建设，一方面应在政府部门规划引领下加强职业教育资源要素市场的培育，另一方面应在校企双主体育人的基础上发挥市场的作用，通过市场机制引入各方优质资源参与现代学徒的培养，保障培养质量和效果。同时，加强制度建设，通过政府购买服务或自设机构的形式组建类似于SDS的公共协调机构，负责现代学徒制各参与方的管理协调工作，转移承接协调成本，进一步提升各方参与意愿，保证现代学徒制高效运行。

（四）建立规范合理的补贴机制，降低企业支出成本

相对于传统职业教育，现代学徒制的实施工作涉及面广、参与主体多、流程较繁杂，培养成本高，再加上学徒工资的支出，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的投入成本比较高，而产出价值不确定，这是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动力不足的主要因素，而企业的参与意愿高低是影响现代学徒制成败的关键。苏格兰政府建立了统一、规范的现代学徒制补贴机制，所有参与现代学徒制的企业都可以获得来自SDS的补助，根据企业规模、产业类别等因素设计科学的、差异化的补贴额度，用最合理的补贴规模来影响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的决策，最大程度发挥补贴资金的效用。目前，我国尚未建立规范合理的补贴机制，部分地区如广东中山、重庆等地方政府虽然出台了现代学徒制的补贴规则，但基本上都是采用简单无差异的生均拨款模式，缺乏刚性约束，针对性不强，没有考虑到不同产业的培养成本差异，整体上对企业参与现代学徒制的意愿影响有限。因此，建立规范、合理的现代学徒制补贴机制，降低企业支出，提升现代学徒制对企业的吸引力势在必行。应在考虑我国国情的基础上，参考苏格兰的思路，针对产业类别及培养成本的差异，设计合理补贴规模和流程。对规模较大的企业，可以采用税收返还、政府购买服务、直接补贴等综合补贴方式最大程度吸引其参与现代学徒制。

參 考 文 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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