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剧《弄臣》反映现实社会的畸形

2019-12-16 01:11李鹏飞
黄河之声 2019年24期
关键词:威尔第公爵歌剧

李鹏飞

(四川音乐学院,四川 成都 610021)

歌剧《弄臣(Rigoletto)》是朱塞佩·威尔第(Giuseppe Verdi,1813-1901)中期的三大杰作之一。主角弄臣利哥莱托(Rigoletto)是一位驼背、外貌丑陋的父亲,极度恐惧唯一的爱女吉尔达(Gilda)落入好色的曼图亚公爵手上。当他误信吉尔达被公爵污辱后,计划杀死公爵。然而,吉尔达深爱公爵,愿意牺牲自己,拯救他的性命。最后,死在父亲安排的刺客手中。[1]歌剧《弄臣》,表面上是刻画复杂的人性,描述可憎的公爵、可怜的利哥莱托、及可爱的吉尔达等三人的个性及爱恨情仇。但是,从当时社会环境与威尔第的生活经历等角度分析,却是批判及讽刺当权者的淫乱、趋炎附势、父母的溺爱、及盲目的爱情。

一、当权者的淫乱

公爵的权力、财富、外貌、与能力是剧情发展的导火线。他污辱了蒙特隆涅(Monterone)伯爵的女儿,却藉由权力把他关到监狱。他在大庭广众之下,甚至在切普拉诺(Ceprano)伯爵面前,勾引伯爵夫人,却藉由权力打算砍了伯爵的脑袋。他藉由财富,扔一袋钱给吉尔达保姆乔瓦娜(Giovanna),要她不要泄漏他躲藏在庭院里的树丛后面。乔瓦娜评论公爵是慷慨高贵,显示他的财富。公爵借由俊美的外貌、花言巧语的能力,勾引初次见面的吉尔达及刺客的妹妹玛达琳娜(Maddalena),轻而易举地让这两位女人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地深爱他。吉尔达在教堂初见公爵后,便觉得他是那样的俊美,赢得她的芳心。玛达琳娜认为公爵就像阿波罗。阿波罗兼具威慑、雄武、典雅、和俊美,是古希腊艺术中男性美的象征,有九头身的身段。利哥莱托对公爵的评论是“快活、强壮、俊美、年轻”、“赌博酗酒、跳舞唱歌、斗剑欢宴,无一不做”。因此,在男人与女人的眼中,公爵是当时高富帅的代表人物、才艺兼备、而且还是个满口谎言的调情高手。

歌剧《弄臣》是威尔第改编自法国作家维克多·雨果(Victor Hugo,1802-1885)的戏剧《Le Roi S'amuse逍遥王》。雨果借由作品讽刺极端淫荡好色的波旁王朝法王法兰西斯一世(Francis I,1515-1547在位)。[2]他曾说:“宫中如无美女,犹如无春天,春天无玫瑰”。歌剧《弄臣》中的公爵也唱出类似的歌词,“我对美人儿一概倾心,她们是一个比一个更好。她们的娇媚,命中注定是生活的点缀”。[1]权力和财富让公爵能统治曼图亚领土;外貌与能力让他能招蜂引蝶,寻花问柳。公爵自嘲自己是色鬼,认为礼教道德都不及爱情和享乐。威尔第塑造公爵的权力、财富、外貌、与能力,隐藏着对当时奥地利占领意大利的不满,讥讽奥地利军人的高压统治与淫乱。

二、趋炎附势

中世纪欧洲有一条残酷的法律,规定残疾人士若不投靠贵族作为奴仆,则须留在农村。以当时贫穷落后的农村景况,丧失劳动能力的残疾人士留在那里,无疑是死路一条。所以,他们必定会想尽办法地留在城里。[1]虽然利哥莱托来到曼图亚公爵府邸当弄臣,只短短的三个月,但他已经知晓公爵的心思,及懂得借由激发公爵的欲望,让自己及吉尔达长期留在城里。形式上,利哥莱托为虎作伥,替公爵寻找妙龄女子,满足他的色欲。事实上,利哥莱托透过直接或间接的方式,怂恿公爵的偷香窃玉、强化他的淫欲享乐,来巩固自己在公爵府邸里的地位与权力。表面上,公爵嘲笑利哥莱托是逗他快乐的小丑、丑八怪。事实上,利哥莱托借由公爵对他的恩宠,来报复贵族和众廷臣对他的嘲笑讥讽。利哥莱托以极端的行为,来解决残疾身躯的自卑感、及环境压迫的不安全感。最终,聪明反被聪明误,引火自焚。

威尔第是生活在意大利的战争年代。特别是1848年革命运动,撼动了欧洲各国君主与贵族体制,被称作“民族之春(Spring of Nations)”或“人民之春(Springtime of the Peoples)”。当时,意大利各地反抗国王费迪南多二世(Ferdinando Carlo II)的专制统治,对抗奥地利哈布斯堡(Habsburg)王朝军队,纷纷争取自由主义及民族主义。其中,位于意大利西北部的撒丁王国(Regno di Sardegna)是意大利境内唯一独立的王国。它向奥军宣战,但得不到教宗的支持。因为教宗认为奥地利同是天主教国家,是天主教的主要捍卫者。最后,撒丁王国战败。[3]

威尔第于1850年创作歌剧《弄臣》,于1851年完成该作品。当时,他所处的北意大利是奥地利统治的领地。他经历过1848年革命运动,且正处于被异国高压统治的时代。因此,歌剧《弄臣》的各角色,隐藏着他对当时政局的批判及讽刺。利哥莱托为了自己的私欲,成为公爵拈花惹草的帮凶,最后误杀了自己宝贝女儿。这隐喻着国王费迪南多二世为了巩固自己的政权,助桀为虐,成为奥地利帝国残害人民的帮凶,最后却失去了他最宝贵的王国。蒙特隆涅伯爵因女儿被玷污,公开且勇敢地反抗公爵的残暴,最后落入监狱。这隐喻着撒丁王国对抗奥地利暴权的勇敢,但却战败。切普拉诺伯爵明知公爵公开勾引他夫人,却不敢反抗公爵的无耻,反而曲意逢迎,与众廷臣绑架吉尔达,献给公爵。这隐喻着当时教宗及遵随教宗决定的邦国,逢迎附和奥地利帝国的统治,不敢支持撒丁王国向澳军宣战。

三、父母的溺爱

吉尔达是否是利哥莱托的亲身女儿,值得疑虑。当吉尔达问父亲有关他的姓名、宗教信仰、祖国、朋友、过往的生活,利哥莱托呈现出痛苦伤心,不愿回答。吉尔达问他有那些家人(意语:Famiglia),利哥莱托说,“一概没有”。吉尔达第二次问“有那些亲戚(意语:Parenti)呢?”利哥莱托却说“…家人(意语:Famiglia)…你是我的整个世界”。从这些的询问,意谓吉尔达是利哥莱托唯一的“亲人”。因此,当吉尔达问有关她母亲的事情,利哥莱托的回复有可能是杜撰。以当时利哥莱托所处的环境,有女人出于怜悯,爱上一个贫穷、驼背、外貌丑陋的男人,这种机率应该极微。猜测,吉尔达是一个弃婴。

利哥莱托展现出偏执狂的父爱。[4]吉尔达与父亲有雷同的身世,致使利哥莱托十分疼爱她,供应她有个好住所,聘请保姆照顾她的日常生活。但因恐惧爱女遭到公爵的蹂躏,利哥莱托对她采取严厉管束及保护措施,禁止她外出,命令保姆要细心照顾及保护她。当她发现公爵是负心汉,利哥莱托以命令的语气“去吧(意语:Va)”,要她离开,赶快前往维罗那。甚至,他误信爱女的谎言,认为公爵糟蹋她,因而谋划刺杀公爵。这些特征都明显地指出利哥莱托具有极度焦虑及恐惧特性的思考方式,且经常非理性与妄想等偏执狂的个性。

吉尔达不断地编织谎言。吉尔达深知父爱如天高、如海深。但正值少女情怀的时期,她总有些事情不想让父亲知晓,避免父亲为她担心挂虑,甚至伤心难过。因此,她没向父亲说明,多次在教堂遇到跟随她的年轻人,及她的一见钟情。夜里,她被绑架送到宫廷,与公爵在房里见面时,为何她不离开,反而整夜与公爵同屋,直到清晨呢?虽然公爵风流成性,但他对每一位勾引的女人都用情至深。所以,公爵绝不会横暴玷辱吉尔达。反而是吉尔达心甘情愿地与公爵在屋里愉悦交欢。因为,事发后,她向父亲坦承她对公爵的倾诉深情,已有幸福的憧憬。且在她的歌词中,未提及或暗示公爵玷污她,只表明她被一群恶棍绑架,强迫来宫廷,痛不欲生。甚至,事发隔日,她要求父亲饶恕公爵及她二人,表明仍爱他。直到,临死前,吉尔达才向父亲承认“我欺骗了你…全是我的错…我太爱他了…”。所以,事发当时,吉尔达因畏惧她父亲会责骂她与公爵整夜在屋里调弄风月,因而编织谎言,立即说“我受辱了”。

以当时威尔第所处的战争年代,他看过多数贫穷人颠沛流离、妻离子散、褐衣蔬食。因而,塑造一位弃婴被面目可憎、无依无靠的丑老头宠爱,呈现无私奉献的溺爱。这种可能性是极高。威尔第与第一任妻子玛格丽塔·巴瑞齐(Margherita Barezzi)的两个婴儿,皆在未满2岁时,死于不明原因的疾病。与第二任妻子朱瑟琵娜·施特丽兹(Giuseppina Strepponi)没有生下任何孩子。[5]由于丧失当父亲的权利,在他一生的歌剧创作生涯中,以多种形态描绘父亲与儿女,或是父母与孩子的关系。这是一种内心丧失感、悲伤情绪的反射。为自己生命中失去的东西,找出路。进一步,反映在他的歌剧作品中,呈现他对子女有着幻想般的父爱,以及子女对父母的孝顺。

四、盲目的爱情

吉尔达的爱情是一种外貌吸引力刻板印象(P hysic alattractiveness stereotype)。三个月每个礼拜日,吉尔达与公爵目光交错,双方未曾言谈。但足以让吉尔达日夜思念、渴望他,狂喜的心呐喊“我爱…”。吉尔达承认“他那样的俊美,赢得我的心…”。吉尔达的初恋是一种以貌取人的情窦初开。当公爵出现在吉尔达的住处庭院,甜言蜜语、巧舌如簧地向她倾诉爱情时,吉尔达已沉醉在少女情怀总是诗的虚幻景象。当公爵即将匆匆离别时,吉尔达已情不自禁地唱道“…你是我唯一的希望和灵魂…我爱你…”。此时,吉尔达处于爱情幻想的自我陶醉。当吉尔达发现公爵在调戏玛达琳娜时,她心中怒火燃烧,痛骂“骗子!骗子!卑鄙的负心人!这个负心汉也曾对我说过一样的绵绵情话!我的心竟如此轻信!”。此时,吉尔达面临了恋爱憧憬幻灭的嫉妒。当吉尔达听到刺客和玛达琳娜筹划暗杀公爵,且主事者是自己父亲时,不禁悲从心中生。因为她承认“我无法理智!爱情强把我拉回来…”。是否愿意为公爵去死,撇下孤独的父亲,她曾有强烈的挣扎“…替负心人去死?死!…的父亲!天啊!怜悯我吧!”。最后,爱情幻想的黄粱梦、承担父亲策划杀人的罪孽、良心谴责自己的谎言等三种因素,迫使她走向如蛾扑火的死亡。

1836年,威尔第与第一任妻子玛格丽塔结婚。1840年,玛格丽塔死于脑炎。失去爱妻,往后10多年间,威尔第陷入长期忧郁的状态。[4]吉尔达的爱情四部曲,情窦初开、少女情怀总是诗、幻灭的嫉妒、如蛾扑火,是威尔第对玛格丽塔的爱情延伸,幻想有轰轰烈烈的爱情。在威尔第的中期歌剧作品,可明显地看见他追忆与爱妻的鹣鲽情深,包括《茶花女(La Traviata)》、及《游吟诗人(Il Trovato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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