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花,一种寂寞的花

2019-12-17 07:58孙丽丽
源流 2019年10期
关键词:路向后母瓶内

孙丽丽

“客路向南何处是,芦花千里雪漫漫。”秋天里,芦花轻柔得像云朵,像棉絮,恣意地开在河沟边,芦花开放时有一种苍凉的美。

“芦花没有什么看头。”清少纳言这样写过。

芦花是大自然开得最迟的野花,洁白如霜,似花非花,似雾非雾,平淡无奇,茫茫一片,成了芦花之洲。“潇湘一片芦花秋,雪浪银涛无尽头”。秋雁从芦花丛中飞出,直冲云端,在明净高远的天空,伸展着华美的姿态,影子落在地上,又被寂静的芦花托起。离别愁绪在芦花无力的摇曳之中,远去的泣鸣是带走的乡愁。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雁过长空,影沉水寒,芦花两岸雪,江水一天秋。

往远处眺望,空阔而幽暗的湖面上,吹拂着瑟瑟带着凉意的风,湖边停泊着一只船,一只低飞的白鹭,滑过芦花的声音,那样的熟悉,那样的亲切,暮空照水,多像一幅清疏淡雅的出水画。不由想起李煜的词:闲梦远,南国正清秋。千里江山寒色远,芦花深处泊孤舟。笛在月明楼。

记忆里,环绕我家的是一条如带的小河,似乎有水的地方,芦苇不请自来。小时,我喜欢在薄雾似纱的晨霭中,踩着露水,在芦苇丛中拣拾鸭蛋,风拂过,芦苇发出沙沙的声响,也有悉索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可能是水鼠,抑或其它小动物。那時我还常常钻进苇丛中,在浅水里放一罐头瓶,瓶内有馒头屑,瓶口用塑料纸蒙上,留一小洞,用细绳一头拴住瓶子,另一头系在苇竿上,然后坐下来读书,等贪吃的小鱼钻进瓶内。那时不知诗经里的“蒹葭”,就是这家门口的芦苇,更不懂诗间蕴有绵绵惆怅与凄婉,只觉得秋水含烟中,头顶大雁的叫声,有些苍凉。

芦花絮可作填枕之物,父亲讲从前人穷还用芦花做过棉衣。后读到《孝子传》:闵子骞幼时,为后母所苦,冬月以芦花衣之以代絮。其父后知之,欲出后母。子骞跪曰“母在一子单,母去三子寒。”父遂止。古时“芦衣”曾作为孝子的标志。

晚秋时节,父亲会让我们采下芦花编草鞋,苇竿织箔,芦花似开未开时最好,结实又柔软。隆冬,空气也似乎被冻结起来,脚下却温暖如春,芦花草鞋穿穿脱脱间,一个冬天便不知不觉过去了。后来,我远离了故乡的芦花。岁月如水,父亲在长长短短的日子中渐渐老去,满头乌发已漂成如霜的银丝,远远望去,如秋风中的芦花。

秋天时,曾和朋友一起到微山湖芦苇地,茫茫无边,好似芦花的海洋,芦花随着微风在动,一波接着一波,有节奏的起起伏伏,真是“有花皆吐雪,无韵不含风。”其景致犹如唐代郎士元《奉使鄂渚》中的诗句:“客路向南何处是,芦花千里雪漫漫。”我在芦苇中穿行,身边是芦花的白,头顶是碧蓝的天,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白色和蓝色,干净纯美,诗意浓浓。

芦花,开亦清静,去亦清静。有诗云:“夹岸复连沙,枝枝摇浪花。月照浑似雪,无处认渔家”。

“秋风忽起溪浪白,零落岸边芦荻花。”秋风起,白云飞,吹开朵朵芦花,一株株纤细的密集的芦苇,顶着如雪般的芦花,如素面女子在河中梳洗飘逸的长发,袅袅娜娜,万种风情尽在其间。

芦花在风中摇动,飘洒、从容,不取悦于人,也不凋零萎谢。当我拿它在脸上轻轻擦过的时候,觉得特别的柔和与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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