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港寻月,仿佛时光隧道

2020-01-04 07:08蔡文龙
闽南风 2020年12期
关键词:时光隧道窗台老屋

蔡文龙

在月港,在我时间悠久的家乡,我一直在寻找那一轮圆圆的月亮。不知什么时候,我就把它丢了,丢在哪里了?是在我居楼的阳台上,还是在母亲简陋的窗台边?

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很少抬头去看那轮圆圆的月亮,更多时候一抬头,只有黑夜伴孤星,或一枚弯弯的月亮,像失眠人的眼一样无精打采地挂着,而天空是一本翻不动的暗沉沉的书。

宇宙到底有多宽,远在亿万光年之外的星系,引人无限暇想,比神话小说迷幻。

我的阳台就在旖旎的九龙江边锦江段。下游不远处,是九龙江入海处海丝文化月港。那是母亲的原乡,儿时我随母在乡下外婆家长大,老屋的阳台,在狗尾巴草、咸草、芦苇、麦田、菜园的掩映里。母亲的窗台,只有小蚂蚁常常紧锣密鼓地行走,它们是天下最忙的行者,也是万物最底层的一级,像地球的胃一样搬运着万物最后的食渣,或清道夫一样扫除着所有的垃圾。那时候的日子,虽清贫却富人情味,简单又快乐!母亲慈祥的目光和勤劳的双手,如儿时的月辉,用金针银线编织着儿女未来人生的经纬。

有天中午母亲又打来电话,说是胸这边有点闷,仿佛什么堵住了,想回月港老屋住。我有点怕,在这座城市里,每天早出晚归,有时忙得精疲力尽时,坐下来,才发现什么东西丢掉了,于是拼命地找,从手指间寻找那些萦绕的时间,它们细长而脆,常常不经意就断了。后来我失眠了,常常看着窗台慢慢地泛白,而我疲倦地爬起来,又继续新一天的奔波。说是新,感觉更像是昨夜的茶水放至成一杯陈茶,续水后,我要继续喝下去。

傍晚我回到家,才知道今天是外婆的祭日。母亲是一本行走的时间黄历,她清楚地记得哪一天是什么节气,哪一天是祖祭,哪一天是哪个亲人的忌日。自从我接她来新房住,她几次欲言又止,我以为她又要说想回月港老屋住之类的话。现在想起来,她是想说,今天是外婆的祭日!

有一年中秋,恰逢天文史上超级大月亮奇观。黄昏六时,从阳台往漳州眺望,九龙江从西溪上游,在福河村段汇合北溪水形成三叉河,流经石码、紫泥两镇;九龙江一江两岸穿城而过,南岸傍石码紫云山植物园,北岸穿越紫泥镇乌礁、许茂二岛,形成北港、中港、南港三江水环抱的风水格局,自西往东注入大海。晚七时,从露台眺望厦门方向,一轮超级大月亮从地平线升上了天空,月亮在云层里时隐时现,月港江面上闪烁或明或暗的渔火,远处,厦漳大桥似一条彩虹跨江,附近,锦江悬索桥车辆如流。今夜佳境,禅心似月迴无尘。

三江水色明月夜,

邀来佳朋话台榭。

一心向往红瓷娇,

勿叫乌云来戏凤。

我在露台听到欢呼声,整座楼热闹了起来。很多人都走到阳台,远远地互相打着招呼,都在互敬:中秋快乐!中秋快乐!

不知母亲什么时候醒来,轻轻地来到我身边。于是我们一起坐下来,看着大月亮。

母亲说:你小时候就喜欢看着月亮,缠着我讲神话故事。那时家里没有电,只有蜡烛,于是我便把蜡烛吹掉,在月光长长的流水里,讲嫦娥呀、吴刚砍桂树呀、小玉兔呀。

我深情地看着她,又看着月亮,仿佛那是一条时光隧道,我望见我正依偎在母亲怀里,而她轻轻地用小罗扇扇着我的后背。

以前月亮有那么多傳说。那时候我们都叫它月亮,后来,人类登上去后,它就变成月球了。

在它变成月球的时候,不正是我把月亮丢掉的时候吗?

它还是那一盘月亮,当它端出自己时,那些在手指间萦绕不停的时间,仿佛有种魔力,一直让我学着嫦娥一样向它奔去。我抬头一看,是年轻而又美丽的母亲又开始轻启一扇魔法大门,要把我们带到一个崭新而又多彩的童话世界里。

那一个晚上,我睡得很好,醒来时,窗台泛白,喜鹊鸣啭,身上多了一件毛毯。而母亲在沙发边守着我,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鼠年立秋日母亲走得突然,归仙那天正好佛历观音菩萨成道日。余生再无慈母嘘寒问暖,整个秋天引秋思无限,不禁感叹人生无常,节气无情,让人不寒而栗。忆往昔侍亲旁,闲来酒当茶。登高望残月,秋水任流年。

转眼又是一年中秋,孤身站立楼顶天台,往月港寻月,但见皓月当空,茫茫苍穹下,一江秋水入海门。月华似水,水似华月。阴晴圆缺,悲欢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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