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人，你若到斯巴……》的省略号表意效果例析

庞加栋

（浙江省天台中学，浙江 台州 317200）

在瑞士语言学家索绪尔看来，符号是一个具有一定意义的客观对象。他认为：“符号的价值就是符号在系统中与其他符号的关系，以一个符号与另一个符号的关系来分析意义，比一个符号同一个外部现实的关系来分析意义更恰当、更合理。”根据这个符号学理论，下面我们把《流浪人，你若到斯巴……》中的几个省略号联系起来进行分析。

伯尔在表现这一主题时，省略号的作用不能忽略。标点符号的教学我们一般不会特别注重，但是解读标点符号可以体会留白的表意效果，更好地把握文章主题。

表意效果一：断章取义、隐晦含蓄

例：流浪人，你若到斯巴……

这个标题首先就是很引人深思的一个问题。为什么要用省略号？难道仅仅是因为铭文文字太多作标题不适合而用的吗？还是另有原因？我们先看看铭文内容：“流浪人，你若到斯巴达，请报告那里的公民们，我们阵亡此地，至死犹恪守他们的命令。”这句话中有两个重点“至死犹恪守”和“报告那里的公民们”，显然表达的是斯巴达勇士对祖国的忠诚。教育学生忠诚，这无可厚非，但是放在文章发生的背景之中，这就值得深思了。纳粹德国，法西斯军国主义思想教育下的忠诚，他忠诚的对象是谁？你越是忠诚，你造成的危害也就越是巨大。主人公对战争的态度也非常特别，主要表现在他听到炮声的感觉，“炮声均匀而有节奏。我在想：多出色的炮队啊！我知道，炮声通常都是这样的，但我还是这么想。我的上帝，多么令人宽慰、令人悦意的炮声，深沉而又粗犷，如同柔和而近于优雅的管风琴声。它无论如何也是高雅的。我觉得大炮即使在轰鸣时，也是高雅的。炮声听起来也是那么高雅，确实是图画书里打仗的模样……”他甚至希望自己的名字被刻到纪念碑上去。战争让他深受重创，但他却对战争有着特殊的复杂的情感。是什么原因所致？看看艺术的殿堂变成了什么，看看他在香蕉上刻的什么字，看看他在黑板上写的什么，再结合文章题目我们就知道，是法西斯的军国主义教育深深地毒害了他，让他变成了战场上糊涂的炮灰。

作者用了省略号不仅仅是因为铭文文字太多作标题不适合，而是另有深意：纳粹法西斯教育青年是断章取义，是为了他们统治扩张的需要，隐晦含蓄，耐人寻味，引发读者遐想，使文章越读越有味道。

表意效果二：愚昧无知、毒害之深

例：在校史上，我的名字后面将写着：“由学校上战场，为……而阵亡。”

留白一词指书画艺术创作中为使整个作品画面、章法更为协调精美而有意留下相应的空白，留有想象的空间。司空图在《二十四诗品》中这样表述：“不著一字，尽得风流。语不涉难，已不堪忧。是有真宰，与之浮沉。如绿满酒，花时返秋。悠悠空尘，忽忽海沤。浅深聚散，万取一收。”而留白这一表现手段就是深得“不著一字，尽得风流”的含义。

“由学校上战场，为……而阵亡。”这个省略号有很深刻的表意效果。一般的省略是引用别人的话、文章的语句时，根据作者的需要，保留必要的，省略不必要的。由学校就上了战场，多么悲壮。为了什么而阵亡？热血青年的付出总应该有一些价值吧，但是省略号表明，“我”一点认识也没有，只是麻木地服从于法西斯的宣传。读来更觉得可悲。这个省略号省略了什么内容？直接写出“德国”“元首”之类会不会更好？比较后发现省略号更显得这个小人物的可悲，他对生命价值的认知的愚昧通过留白更体现出纳粹法西斯对年轻人毒害之深，战争之残酷。

表意效果三：思想控制、专制独裁

例：那时还允许在学校里挂十字架……

这里省略的可能是用了省略号常用的一种作用：省略同类词句。但同样也会有一种留白的效果。在叙述中，有时需要列举一些同类的东西，比如花儿、颜色、数字、动作行为等，许多时候，并不需要把这些同类的东西全部列出，只需要一部分就可以说明问题了，余下部分就可以用省略号标志。

但是在文中，十字架在西方意味着宽容忍让、平等博爱的基督教思想。“那时还允许在学校里挂十字架”，省略号意味着当时学校里是宣传宽容忍让、平等博爱的基督教思想的；当时学校里允许存在、传播其他各种思想。但是“现在”“此时”基督教是不允许传播的，省略号的使用表明禁止的不仅仅是基督教思想，可能还有伊斯兰教、佛教、共产主义等思想，间接表明法西斯思想控制之严。言论不自由，思想不自由，使人更觉得专制独裁的恐怖压抑。

表意效果四：追求美好、反对战争

例：“牛奶，”我喃喃地说……

省略号代表着什么？会不会是喝牛奶、咖啡、浓茶、白开水或抽香烟呢?仔细体会后会发现，因为我认出了比尔格勒，我曾经在他的门房抽烟喝牛奶，此时痛苦的处境使“我”对战争之前生活产生了留恋和向往之情。省略号表明语意未尽，这就以“空白”为载体进而渲染出复杂的意境。

钱钟书先生认为诗若是“矫揉造作的肯定和鲜明”，就“剥夺了读者们玩索想象的奢侈” 。“诗者，艺之取资于文字者也。文字有声，诗得之为调为律；文字有义，诗得之以侔色揣称者，为象为藻，以写心宣志者，为意为情。及夫调有弦外之遗音，语有言表之余味，则神韵盎然出焉。”可见诗的神韵，在很大程度上依赖含蓄蕴藉方能体现出来。那么引申开来，散文、小说语言与内涵的关系也可同理证明一下。

牛奶本身是洁白的，象征着美好，我曾经在他的门房抽烟喝牛奶，那段时光是多么自由美好。省略号给读者以足够的想象空间，更加耐人寻味。牛奶成为了和平的代名词，代表着无限的伤感与悔恨，表示对平静生活的向往，由悲惨的现实发出呼唤和平反对战争的声音。

“教师文本解读的准确与否、深入与否直接影响着教学设计和教学效率。”文本中的一个句子、一个词语，甚至一个标点符号，可能是我们全面深入理解主题的关键，但是这些信息可能是隐性的，“平面型的自发主体，不能与文本隐性结构进行调节与同化，无法将文本立体结构和立体的人解读出来”，我们需要“用文本中微妙的、深邃的信息，推动读者内心图式的开放，作深度调整”，而不是“模式化的心理预期去遮蔽它”。这些省略号间接揭示揭露了纳粹法西斯军国主义教育的惨无人道，委婉而又沉重地批判了战争的罪恶；用省略号表现使之更加含蓄蕴藉，但表意效果却越发明显，把深刻的内涵包含于符号中，并通过符号使表意效果无限放大，而我们正可以通过“窥一斑而知全豹”，读出作品主题。